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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emiyuan

[好书连载] 左耳(完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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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许弋走后我决定逃课,我独自去了一家理发店。店员很热情地招呼我,建议我把头发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我打断她说:“我没钱,就剪一下吧,剪得短短的就好。”

也许是见在我身上赚不到钱,于是他们给我派了一个看上去傻傻的理发师,肯定是一个实习生,我在镜子里看到他有些发抖的双手,安慰他说:“没关系,剪短就好,发型无所谓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很轻松地带有感激地对我笑了,然后他说:“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我在剪发的同时给尤他发短消息:“请你借我一千元,我会尽快还给你。”我妈妈走的时候给我留在卡上的钱我全部给了许弋,如果我再不想办法,就要面临着饿肚子的危险。

尤他没有给我回短消息,而是干脆打来了电话,他问我:“李珥你要钱做什么,难道姨妈没有留够钱给你用吗?”

我在电吹风呜呜的声音里大声地撒谎:“不是的,我想买台电脑,还差点钱。”

“姨妈知道吗?她同意吗?”

“你不借就算啦。”

他还在问:“刚开学,你买电脑做什么?”

我说:“我想写点东西。”

“哎,那挺好。对了,你在上海好不好呢?”

“还行。”我说。

“好吧,”尤他说:“把你的卡号发给我。”

“你不要告诉我妈妈。”我说。

“好吧。”尤他有些无奈地说,“不过,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要知道,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帮你的。”

“嗯。”我揪着一颗心答他,“谢谢你。我会尽快还你钱的。”

“不要太辛苦,上海大,往往做家教什么的要跑好远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小心点,不要瞎来,知道吗?有什么事跟我讲就好啦。”

我忽然很想哭。同时,我也很想知道,如果尤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他借钱,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我。

我把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理发师把我的头扶正一点点,对着镜子,我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短头发大眼睛的我,额前整齐的流海,我对自己的新发型很满意,于是我冲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

那个星期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图书馆替人整理书籍。介绍我做这份工的是我的一个学姐琳,琳已经大三了,也是学中文的,经常在图书馆里帮忙,由于我隔三差五地去借书,她开始主动和我讲话,她为人很好,说话温柔,做事利落,不让人紧张,于是我也慢慢喜欢上她。有时候,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琳会坐到我对面,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来,轻轻地摸一下,然后说:“李珥,像你这样爱读书的小姑娘真的不多了呢。”

夜里九点多钟,我和琳洗干净手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琳建议我们去下馆子,好好慰劳一下我们的肚子。我说不用了,我回宿舍还有事。琳有些爱怜地看着我远走,我回头跟她挥手的时候,她还站在远处爱怜地看着我。琳没有男朋友,周末的琳是寂寞的,我其实很愿意陪她吃一顿饭,但我不想让她请客,而我自己又请不起客,所以,只能这样了。

我回到宿舍吃了一些饼干,喝了一点儿水,觉得好过多了。同宿舍的女生没有一个人呆在宿舍,她们已经很快找到各自的精彩。我靠在床上,跟自己做很激烈的挣扎,这一天,我把自己搞得如此之累,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挣扎,他早就有了新的生活,他早就已以忘了吧啦,我早就应该洗洗睡了,闭上眼睛,甚至连梦都不要再做,可是我做不到,差不多只是三分钟的时间,我已经从这种无谓的挣扎里败下阵来。我换了一条干净的牛仔裤,套上我粉红色的KITTY猫的运动衫,背上我的包,打开宿舍的门,出发。

十月的夜的校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沉醉,想哭。我怀着一种沮丧的心情走在路上,人变成一张轻飘飘的纸,无法自控。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琳,琳和一个胖胖的高个子的男生,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我看到那个男生试图去牵琳的手,但被琳轻轻地推开了。我看到琳有些抗拒的倔强的背影,我想我清楚,琳是不会喜欢那个男生的,琳只是寂寞,她只是想有个人陪她吃顿饭,可我呢,我自己又是为什么呢,我被自己不可理喻的行为伤得伤痕累累,并无从救赎。

城市最后一班地下铁在我的身后呼啸而去。我顺着长长的台阶走上地面,看十月上海陌生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房顶上放烟花的那个夜晚,我愿意相信点亮夜空的每一抹小小的烟火都未曾熄灭,它们最终升上天空,化做今夜的星辰。只是那些放烟火的人,早已散落于茫茫人海,不知去向何方。

我推开酒吧的门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和我上一次去那里相比,酒吧里显得热闹和杂乱了许多,有乐队在演出,一个女生在台上热热闹闹地唱:ohoh,我看来看去看那张照片最好,你和我拍来拍去拍到容颜都苍老,如果不自寻烦恼没有什么值得哀悼,我和你爱来爱去是否为了凑凑热闹,看日出日落没有什么大不了……

摇晃的灯光摇晃的人影,我看来看去,没有看到许弋。一个服务生经过我的身边,我拉住他大声地问:“请问,你看到许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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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耳朵3

“许弋啊?”他看着我,暧昧地笑着,手指往角落里:“喏!”

我调过头去,终于看到他,我没看到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许弋,我心心念念渴望与他相亲相爱的许弋,他正紧紧地拥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绿色的长裤,红色的上衣,她闭着眼睛,幸福在她的笑容里无限制地滴落。他在吻她。

不,应该说他们在拥吻,深深地,沉醉地,旁若无人地。

我聋了。听不见任何的音乐了,我僵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地碎裂,无从收拾的惊慌和悲凉。我对自己说,李珥,这是你自找的,这是你必须承受的一切。

你活该。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我在图书馆里看琼瑶的书,这个把爱情写得天花乱坠的女人,她的故事不太容易感动我,但我却被她故事中的这句话击中了。

我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在琳关切的眼神下,走出了图书馆。

11月的天气,已略有寒意.

我缩着脖子,走在校园最幽静的那条小路,我把手机拿出来,打出来一个万分“琼瑶”的短信息:亲爱的,请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做?

我把信息发给了吧啦。

吧啦吧啦。

我闭上了眼睛。

吧啦吧啦,我亲爱的,如果此时此刻,你在天上看着我,那么请给我指引吧。让我明白,我必须坚持。让我还可以充满勇气地相信,坚持到底,一定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幸福。

那夜梦里,我神奇地回到我的十七岁,我梦到那个飘雪的冬天,单薄高瘦的男孩子,穿着灰色大衣,恶狠狠地凑近我,伸出一只手指对我说:“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我看着他傲慢的脸,犹豫地把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它。

这张比女孩子更干净而白皙的脸,大而明亮的眼睛,在梦里模糊又强烈地冲击着我。可是当我伸出手,他却转身跑掉。

他冲出半掩的蓝色卷帘门,冲进皑皑的大雪里,再也没有回头。我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我突然忘记,他是谁。

我该如何把你召唤回来呢?

我梦见我蹲在地上,努力想回忆起你的名字,头疼欲裂。

哎吧啦,我亲爱的。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答我。你已离去,留我在这里时时犹豫,左手右手,不知道到底该伸手还是放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猜测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很多很多天过去了,我执意相信你是在告诉我通往幸福的密决,可是直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幸福是如此遥远,如此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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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19: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被这样绝望的梦境折磨了一个夜晚,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天光大亮。宿舍的女孩子们都已不在,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手机上有琳的未接来电。我匆匆洗漱,往图书馆赶去。琳已经在那里等我,她买了煎饼,热热地递到我手里。

“你没接我电话,我有些担心你。”琳看着我,责备地说,“李珥,你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小孩子。”

我咬下一大口煎饼,嘻嘻笑。

琳说:“有时候我想把你的脑袋接到电脑上,看看到底都存了些什么。”

我继续嘻嘻笑,笑完后我说:“我想挣钱,越多越好。”

琳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才开学就经济危机啦。”

我有些艰难地说:“可不可以不问?”

她对我很宽容又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美津浓双用记事本,拉开拉链,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超过三十张名片。

“从周一到周六,除去上课时间,应该都可以帮你联系到兼职,如果你晚上愿意出门的话,到12点熄灯之前我都可以帮你联系到事情做。”

我把我拿着煎饼的油乎乎的双手出奇不意地伸出去,轻轻地抱了抱琳,她尖叫着跳起身子。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真的被琳安排的满满当当。我每天都穿着跑鞋,是为了可以从最近的那座小区跑回学校,而不用打的。我把头发挽起来,像吧啦从前那样挽成一个发髻,把整张瘦脸暴露出来,全无美感,但我无须在乎。

有天晚上睡在上铺的苏州女生在宿舍里挑起一个话题,问大家全世界最土的发型是什么,在她问完之后其他两个女生都咕咕地笑起来,我也躺在我的床上很礼貌地对她们笑笑,然后我拍拍我的头发说了一句话:“美女们,看这里!”

说完,在她们心满意足的笑声里,我安然而疲倦地把眼皮合上,结实地进入了睡眠。

要知道,一次好的睡眠对我而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第二天早上,我神清气爽,我认认真真地听了一天的课,放学的时候,我买了新鲜的蛋糕,到图书馆去送给琳吃。琳把手里的一堆书递给一个男生,然后站在借书台里冲我微笑,图书馆里温和的气氛提醒我冬天已经快要来临,我的头发长得飞快,它们已经长了许多,乱乱地软软地贴着我的脖子,让我觉得温暖。我无心再去理发店修理他们,只是在刘海长了的时候,在宿舍里自己用一把剪刀,对着一面圆镜子剪短它。有时候剪刀没用好,刘海会显得别扭,不过我无所谓,反正我的发型也出了名的差,和宿舍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生们相比,我终日显得暗淡,无光。

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想起他出奇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用好听的声音对我说:“李珥,你的头发该剪了。”

他不会再出现了,我一次一次如此忧伤地想。

琳是我唯一的朋友。休息的时候,我们长时间地坐在图书馆里打发时间,琳在这样的季节里可以穿上高领的毛衣,挡住她脖子上的那块印记。那个喜欢她的胖男生会在她看书的时候给她送来汉堡和热牛奶,也不说什么,放在桌上就离开。琳往往都不去动它,直到它慢慢冷却。有时候她会逼着我把热牛奶喝掉,她说:“李珥,你太瘦了,我真担心风会把你吹跑,你应该多吃点,脸色才会红润一点。”

我听她说完这话,用两只手在脸上用力地搓,直到搓出两片红晕来,这才对着她傻笑。

和琳相处是非常舒服的,她并不过问我的一切,当然我也不过问她的事情。和我比起来,琳的社交能力要强出许多,有时候她会拉着我去嘉年华做服务,或者替移动公司推销手机卡,要么就到商场门口替某家公司发传单,她总是能变换出许多的招数来挣钱,我跟在她的后面,轻松,自在,无需动太多的脑子,也不至于在生活上太过窘迫。

琳吃着我替她买的松软的蛋糕,舔着手指高兴地对我说:“今晚去看电影吧,我知道有好片子,汤姆•克鲁斯的。我请客。”

我说:“我喜欢刘德华。”

“恶俗。”她骂我。

我哈哈笑,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喜欢梁家辉,除了《情人》外,我还看过他的另一部电影,他在里面演一个对爱情无限忠贞的男人,落魄的样子让我几度落泪,心痛得无以复加,我还记得那部影片的名字叫《长恨歌》。是王安忆的小说改编的,多么天才的一个名字啊,长恨,短痛。或许,这就是爱情真正的模样。

“想什么呢?”琳把五根手指放到我面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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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得去学生家里了,”我说,“今天第一次去,要认真。”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图书馆,我看到手机上许弋两个字不停地在闪烁,我慌乱地按掉了它。

手机又响,我又按掉。

然后,我逃出了图书馆。

手机依然不折不挠地响着。琳跟在我的身后出来,把我的外套往我身上一套说:“你忘了你的衣服。”

“谢谢。”我说。

她看着我的手机。它还在响。

“我走了。”我仓促地说完,转身跑出了琳的视线。

那天晚上,下很大的雨。我从学生家里出来,坐地铁回到学校,滂沱大雨,我没有带伞。回去晚了宿舍会关门,我站在地铁口思索了一下,把外套顶在头上,咬咬牙,直冲进雨里。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急急地冲上来,把伞罩到我的头上,是琳。

琳在雨里大声地冲我喊:“为什么要关手机?”

我说:“手机没电。”

她一面拉着我往学校里走一面骂我,“为什么不打车,这么大的雨!”

“我没钱!”我冲着她喊。

“你够了!”琳把伞丢在我的脚下,“李珥,我恨你这样折磨你自己,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不爱自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的!”

琳说完这话就跑掉了。

我呆在雨里,过了很久,才捡起那把伞,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宿舍走去。

那晚,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琳的话:“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都不爱自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的!”我试图挣扎,从那咒语一样的话里挣扎出来,可是我做不到,我全身像被什么捆住了似的难受,又像沉入深深的海底,无法呼吸的疼痛。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

琳守在我的身边,她温和地问我:“亲爱的,我买了新鲜的栗子蛋糕,还有稀粥,你要不要来一点?”

“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琳说,“你高烧四十度,说胡话。把你们宿舍的人都吓坏了,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姐姐,所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我说。

“别这么讲。”琳抚摸我的额头,“李珥,对不起,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你。”

我别过头去,眼泪掉了下来。

“谁是吧啦?”她替我擦干泪水,问我。

我吃惊地看着她。

她说:“你昨晚一直在喊吧啦。”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活在吧啦的世界里也许已经很久,那个女孩与我的青春期紧密相缠,虽然她再也不会回来,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走出属于她的疆域,我看着琳,有看着吧啦的错觉,我相信吧啦和琳一样,她们站在和爱情无关的角度,一样地疼爱着我,让我的疼痛可以得到释放。

从这一点来说,我是何其幸运。

“谁是许弋?”琳忽然又问。

我吓了一跳,难道我还喊了许弋的名字,那我会不会……天呐,我的那个天呐。

见我紧张的样子,琳微笑了,她说:“那个叫许弋的,一直在打你的手机。于是我就接了,我告诉他你生病了,他说他马上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从病床上跳下去,但是我没有力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琳多此一举地按住我说:“李珥,你冷静。”

“琳。”我说,“我不想见到他。”

“你确定?”

我点点头。

“那么好,你睡吧,你需要休息。我来对付他。”琳拍拍我。

我看着输液管里晶亮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入我的体内,觉得困倦之极,然后,我就真的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琳趴在我床边休息。然后,我闻到百合花轻幽的香气,琳被我惊醒,她抬起头问我:“需要什么,吃饭,还是上洗手间?”

我转头看着花。百合,在黑夜里有惊人的妩媚的美。

“他来过了。”琳说,“花是他送的,还有,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琳递过来一个信封,厚厚的。

我打开来,里面装的全都是钱。

“我点过了,三千块,他说他还你的,我就替你收下了。”琳说。

“他人呢?”

“他有急事,走了。让你打电话给他。”

“噢。”我说。

琳嘻笑着着:“不过说真的,那破小孩真帅,难怪你整日这么魂不守舍。”

我把信封里那张白色的纸抽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字:谢谢。

我为这个两个陌生的客气的字,又不可收拾没有出息地心痛了。我真怕,就算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依然会是我今生无法靠近的温暖。

二天以后,我出了院。我没有给许弋打电话,他的电话也没有来。这周晚上的工作是在一个咖啡店里卖蛋糕。每天晚上9点到11点是蛋糕特卖的时间。我站在广告伞下面,向来往的客人兜售。

等蛋糕快卖完时,雷声响起。我看看天空,急匆匆地开始收摊。

一个声音说:“把剩下的都卖给我。”

我低下头,转身打算离开,可是他从身后一把钳住我的手臂,把我扳过来。

我的天,这可是在大街上。尽管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也知道他就是许弋。我始终不忍注视的这个人,他就是许弋。他来了,我在劫难逃。

他轻轻地拥住了我,叹息说:“李珥,怪了,我想念你。”

他的拥抱是那样那样的轻,若有若无,我手里最后一块蛋糕应声而落。也许是残留在指尖上的奶油让空气中忽然有了爱情的味道,于是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放开我说:“跟我走吧。”

我傻不啦叽地跟着他,我们并肩走在将近午夜的上海大街上。这一带不算繁华,再加上快下雨,路上已经没有太多行人。雷声和风声一起起来,十一月的梧桐树叶子还算密,在扬起的风里发出急切的絮语。

17岁的自己,曾经多么渴望与他这样并肩前行。我微微侧目,看着他挺拔的鼻子,一刹那感到恍若隔世。

又走了一会,他还没有停且没有方向的样子,我停下来问:“我们去哪呢,再晚我就回不了学校了。”

许弋停下来,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天空。接着他迅速把我拖到树下,用和梦里判若两人的柔软的目光盯着我,一个字咬着一个字地说:“李珥,做我的女朋友!”

雨水,就在这时候,滂沱地降临。

我用力把他推开。

我的手一下子被他紧紧攥起来,放在胸口,动弹不得。雨水打在我的髻上,我拼命闭上眼,把自己的头摇得仿佛中咒。

他紧紧地,也如中咒一般把我弄得不能动弹,一个劲儿地说:“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我受不了。不顾一切地俯向他,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起来。

他始终都没有动一下,连颤抖都没有。我的发髻终于散落下来,一定是很丑陋地耷拉在我的脑袋上吧,就像一只刚刚降生的章鱼那样的丑陋。

我哭了。

我终于还是哭了。我哭着用我的旧跑鞋狠狠踩他,它还是两年前那双,在大雪里踉踉跄跄蠕动的那双。他的手稍微松开一点,我便把它抽出来。

“做我的女朋友吧。”他还在说,不过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温柔,紧抓住我的手也终于放开了。我捂着脑袋蹲下身来,我怀疑我自己是在做梦。

朦胧中他把我背起来,往学校的方向奔去。朦胧中,我又听见他说:“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朦胧中,吧啦抱着我瘦瘦的身子站在一边,许弋被无数只脚踢倒在地上,他的脑袋正冒着汩汩的鲜血……我的脑袋又重又疼,一切的一切,都像被扔进一锅开水里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脑子里滚动起来。

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来,雨太大了,我们到那边去!”他一面喊着把我拖起来,拖到了一家商场的屋檐下面。替我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其实这样的拍打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我们两个人的身上都已经完全湿透了。

我冷得发抖,突然想抽烟了,于是我请求他:“给我一根烟吧。”

在心里寥落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吧啦抽烟的样子。她站在舞台上低吟浅唱,然后她走下台来,寂寞地低下头点燃一根烟,火光照亮她脸的一刹,仿佛点燃所有的温暖渴望。

许弋问我:“你说什么?”

“我想抽烟。”我说。

他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云烟,自己点了一根,又替我点着了。我颤抖着,烟很快就熄灭了,许弋再过来替我点,我推开了他。他的手突然扣住了我的五指。我下意识地把手移开,他又伸过来一把把我捞住。我转过头去,他嘴里含着烟,固执地把我的脑袋扳正。

我觉得自己矫情。于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派出一个小人。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愿意不愿意听我说?”

“我不愿意。”

“我爸爸,因为贪污,坐了牢。”

“我知道。”

“妈妈得了癌症,去世了。”

“我也知道。”

他朝着我咆哮:“你这个小妖精,你到底还知道我一些什么,你说你说!”

我绝望地说:“许弋,请不要这样。”我感到言语的无力,在他的面前,我瑟缩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许弋平静了一会,抬头对我说:“你是一直爱我的,对不对?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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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耳朵4

我还是没有说话,把头别向了一边。

他继续握住我的手,说:“我那天去了医院,我看你躺在那里,你睡着了,我看了你很久,你的样子很熟悉,有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看过一张这样熟悉的脸了。”

我还是把头别向一边,虽然这个姿势很难看并且很难保持。可我被他的话感动了,我终

于保持不住情不自禁地转头的一瞬间,许弋的脸突兀地逼近,然后,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想推开他,他却顺势把手覆在我手上面,紧紧地按在他胸口不松开。

在那一个瞬间里,嘴唇难以言喻地疼痛不堪,冰凉的手指贴在他脖子下面温暖的皮肤上。我想挣脱开,他反而更是按住。

那个留在记忆里优雅而沉静的少年许弋呵,此刻蜕变成这样一个执拗自私的男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吻,在陌生城市夜晚无人的滴雨的屋檐下,终于献给我亲爱的许弋。我流着眼泪完成它,心里那么疼那么疼。

很久以后我看到一本杂志,上面说接吻时会把女人的手放在胸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爱她。

那时我已经同许弋在一起,我们一起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独自笑起来,他从椅子的另一头坐过来,环住我说:“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没有。”

“有。”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就是有!”他用手捏着我的两颊左右晃动,接着严肃地说:“你越来越胖了。耳朵猪。”

“你才是猪。”

“耳朵猪,猪耳朵。”他为他的顺口溜洋洋得意,笑得肩膀一直抖个不停。

说时迟那时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肩膀上狠狠扒拉了一口。

“啊——”许弋同志仰天长啸起来。

“此猪待宰。”我抽风般地回敬。既而笑嘻嘻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我的书去了。

就这样,我终于成了许弋的女朋友。

这好像是一件预谋已久的事情,等到成功的那一天,我却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而且随着时日的增长,这种不安开始越来越强大,有时候稍不小心,就会将整个自己完全淹没。有一天,许弋在电话里对我说:“李珥,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你不算最美的女孩子,但你一定是最美好的女孩子。”

我把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低声请求他:“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他也许说了,可是我没有听见。

我的左耳还是这样,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失聪。不过我没有告诉许弋这一点,就像我其实也不很了解他一样,我知道我们都是受过伤的孩子,敏感,脆弱而且多疑。我唯一的希望是,我和他的爱情能够朝着我想象的方向发展,它完全不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平安就好。

许弋在我的建议下,辞去了酒吧的工作,断了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交往,在课余时间专心替一家电脑公司做事,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成就感。

不是很忙的时候,我们约会。我们的约会和其他大学生是完全不同的,有时候是在电脑公司配给他的一间小小的机房,他埋头弄他的电脑,我埋头看我的书。有时候是在麦当劳,我们面对面各自吃完自己的汉堡和薯条,有时候是在大街上,在上海一些古旧的弄堂里,他牵着我的手散步。我喜欢被他牵着,因为他每每握我的手,都是紧紧的,不肯放松的样子。这让我心安。我跟琳说起这个,她笑我:“亲爱的孩子,这说明你缺乏安全感。”

也许真的是吧。我的安全感其实来自于我自己,我内心深处有根危险的弦,我深知它不能碰,碰了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僵持着自己,学会现世安稳。

不过许弋也不是没有给我带来过麻烦,他的生活来源全靠自己,所以他总是缺钱花,也许是从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他有了钱的时候从不去考虑没钱的时候该怎么办,比如冬天来临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件一千多块的红色大衣,漂亮是很漂亮,可是我心疼了很久,他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我正在开发一个新的软件,很快就很有钱了。”结果,他的开发没有成功,钱并没有挣来,相反,因为添置电脑设备,他又陷入了经济的恐慌。我不断地借钱给他,于是我的钱也不够用,只好不断地求琳给我找新的活干。琳有时候生气了,说以后再也不管我,但她说这么说,却总还是想方设法地帮我。

还有一次,我在上课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一个女孩,她说许弋给我带了东西,让我去校门口拿一下,好在那天是上大课,我正好也坐在教室的门边,于是我偷偷地溜了出去。我在走到校门口之前一直在揣测许弋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对这类惊喜的恐惧远远超过了盼望。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那天盼来的“惊喜”是这样的,一个打扮时尚的女生冒到我面前来问我是不是李珥,我说我是,她扑上来,笑嘻嘻地用力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跳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捂住脸,在地上慢慢地蹲下来。大约两分钟后,我站起身来回到了宿舍。

吃午饭的时候我在食堂里遇到琳,她吃惊地问我:“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肿了?

“没事。”我尽量平静地答。

“不对。”琳坚持说,“你肯定有事,你的眼睛也是肿的。”

“真的没事。”我说。

我不想把被人扇耳光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琳,包括许弋。但琳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被目击者传得面目全非,对我非常的不利。琳瞒着我给许弋打了电话,狠狠地骂了许弋一顿,只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周末的时候许弋让我去他们学校找他。他在校门口接我,一见我就揽我入怀。我的脸微红了,他爱怜地摸摸我的脸说:“怎么样,这些天好不好?”

我说:“挺好啊。”

他笑,带着我一起走过他们校园那条宽阔的大路。经过的女生们都用不同的眼光在看着我们,这也是我不喜欢来他们学校的最主要的原因,在这个不大的大学校园里,英俊的许弋和在天中时一模一样,无论何时,都是一个让人关注的焦点和不会疲倦的话题。

就像琳说的:“你那个破小孩身上,有种要命的贵族气息。”

她总唤他破小孩,并且不太看好我们的爱情。

不过这没有什么。我理解琳。琳自己的爱情也毫无进展,我知道她一定深深地喜欢着一个男生,可是那个男生并不喜欢她。那个胖男生还在坚持不懈地追求着琳,不过琳也一直毫不所动,真是世事两难全呵。

许弋带我来到他们学校最大的操场,操场上有些男生正在打蓝球,一些女生在旁边呐喊,他拉着我一直往前走,走到那堆叫喊着的女生的面前,指着其中的一个问我:“那天,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看着那个女生,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但她的样子我不会忘记。

我摇了摇头,拉着许弋说:“我们走吧。”

许弋平静地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还是没做声,那个女生却跳了起来:“就是我,就是我打了你的心肝宝贝,那又怎么样,你打回我啊,打啊!”

许弋一巴掌就挥到了那个女生的脸上。打完了他还不够,还要扑上去打。

“不要,不要打!”我尖叫着,拼命地拉住了他。

许弋动手打女生的事让他在校园里的人气指数急速下降,不过他并不在乎,他把我搂在怀里说:“李珥,这一辈子,我不会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也绝对不让!”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好。”他轻轻咬着我的指尖说,“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好而且不求回报的女孩子。”

我把头抬起来看他,我以为他会吻我,但他没有,他看了我好长时间,最终艰难地转过了头去。我知道我们之间都有一些些莫名的障碍,不过这没有什么,只要他有耐心,我更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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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24:09 | 显示全部楼层
春节到来的时候,我计划着和许弋一起回家,我想了很久,用了尽量不刺激他的言辞提出我的要求,但是如果我所料,他很坚决地拒绝了我。并且希望我能留在上海陪他过年。可是这对我而言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爸爸妈妈早就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还有尤他,如果我不回家,就算找到再合理的理由,我相信他们也会一起冲到上海来。我跟许弋说对不起。他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应该回去的,你有你的家。”

“许弋。”我抱歉地说,“我很快回来。”

“没事。”他说,“你回家玩开心点。”

我走的那一天上海非常非常的冷,许弋送我到车站,他用他的大衣裹住我,这在我和他之间算是非常亲呢的举动,那天,他一直送我到月台,我从他的大衣里钻出来,跳上车,转过身看他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春节就要来了,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是那样孤零零,那样落寞。于是我又拖着我沉重的行李跳下车来。

“你干什么?”他问我。

“我不想走了。”我说。

“傻丫头!”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拉起他的大衣盖住我们的头,忘情地吻了我。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他反应过来,忽然放开我,然后替我拎起行李,粗暴地把我往车上推。

“回去!”他说。

“我不!”我说,“我要留下来陪你。”

“回去!回去!”他不顾我的请求,硬是把我推上了车,然后,他转身大踏步地跑离了月台。

火车开动了,我当着列车员的面,眼泪流了下来。见惯了离别的列车员毫无同情心地推我一把说:“快到里面去,不要挡着这里!”

就这样,因着对许弋的惦念,我过了平生中最心不在焉的一个春节。就连尤他让我去广场放烟花,我也毫无兴致。仿佛我自己的欢乐是对许弋的嘲讽对爱情的背叛。尤他终于问我:“你到底怎么了李珥?”

“我恋爱了。”我对他说。

“是吗?”

“和许弋。”我说。

我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但我以为错了,尤他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无从去关心他的喜怒,更重要的是,许弋在发来一个新年祝福后就彻底地关掉了手机,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要我毫无挂念。天知道,面对这一切,我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初二的那天早上,我去了吧啦的墓地。

她的墓前青草依依,一束新鲜的黄玫瑰放在那里,上面还有美丽的露珠。我俯下身抚摸那花瓣,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吓得我落荒而逃,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耳朵。”他说,“你要去哪里呢?”

“哎!”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新年好啊,张漾。”

他笑笑地看着我:“你好像长高了。”

“怎么会。”我说,“十六岁后我就再也没有长过个儿啦。”

他伸出手,在我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新年快乐!”

“你回家过年啊?”我真是废话连篇。

“是啊。”他说,“回家过年。”他也废话连篇。

“我们很快就要开学了。”我继续废话连篇。

“我们也是。”他摸摸后脑勺,配合着我。

“你还在这里干嘛呢?”我问他。

他指指前面:“我等我爸爸,他去前面了。”

“噢。”我说,“再见。”

“再见。”

我往前走了几步,想再回头,可是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却听到他在后面喊:“小耳朵。”

我停下我的步子。

他说:“你要是哪天换了信箱或是电话号码,记得一定要通知我。”

我回身,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他说:“好的呀,我一定会的。”

他举起手再次跟我说再见。我也朝着他微笑地挥手。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没有道理地想起了梁家辉,我一面快步下山一面做着一个极富哲理的思索,一个人在戏里戏外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我在开学的前五天回到了上海。

我没有告诉许弋,一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二是我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回到上海是下午三点多钟,没顾得上去学校放行李就拎着我的大包去了许弋他们学校,因为还没有开学,他们学校也显得冷清。许弋并不在宿舍。我的心里开始有一种说不出的

惊慌,仿佛茫茫人海,我就这样失去了他。于是我又去了他打工的那家电脑公司。这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公司的门紧闭着,不过门并没有上锁,我轻轻一推,门开了。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我已经很累,快要拎不动我手里的大包,于是我把大包放到地上,独自穿过窄窄的走道往前走,我知道许弋经常呆的那个小机房,就在这条走道的最顶端。

我走近那里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种声音。

我犹豫着停了一下脚步,然后身不由已地往前走。

我在门边站了一下,把手抬起来扣门。里面传出许弋的声音:“哪位?”

我没有做声。

他很快拉开了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他很是慌乱。连忙问我:“你怎么会回来了你怎么会回来了?”并试图用身子挡住我的视线。我的眼光望向里面,看到有个身影坐在暗处,红色的长裤,长长的海藻似的长发,我看不清楚她的脸。

我止也止不住的恶心。

“李珥!”许弋抓住我的手说,“你不要乱想。”

我愤然地推开他。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那个女生得意的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声音刺穿我的耳膜,又像一把刀一样直接插入我的心脏。

GAMEOVER。

门在我的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许弋并没有追上来。

五一长假,我独自去了云南的丽江,我站在四方街听着驼铃声看着丽江高而远的天空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轻松,像褪掉了一层皮,成长如昨,此李珥和彼李珥已经和往日完全不同。

我愿意相信成长是一件好事。

爱情沉入深深的海底,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坚守一生的爱情最终成为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可笑的伤口,许弋消失,不再进入我的生活。虽然我们还在一个城市,但再没有丁点儿的音讯。

或许他早已经忘了我,我也正在努力地忘掉他,这样也好。

我换了我的手机号码,除了家人和尤他,没有人知道我的新手机号。尤他并不知道我失恋的事,因为他偶有短消息来,还会问候到许弋。我也几乎不再上网,报上的新闻说,博客开始流行,好多的明星都有了自己的博客,我的博客却荒芜了。

我坐在丽江古城水边的一个小店吃着一个玉米棒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戴着鸭舌帽,背着一个大包,也是独自一个人。我把头迅速地埋在桌子上,心跳个不停。

他并没有看见我。

而且,我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他。

一切都只是梦而已。而我早已习惯接受梦境的虚无和残忍。

我回到那间小小的客栈,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来,惊讶地发现是他。真的是他,原来我真的没有看错。

“小耳朵。”他说,“果然是你。”

我颤声问:“你怎么找到我?”

“我看到你,所以一路跟踪你。”他说。

我微笑,让他进来。小小的房间,他高高的个子,好像还要微驼着背才行。我请他坐下,给他喝我买的可乐。他摇摇手,问我说:“一个人?”

我点点头。

“不让男朋友陪你吗?”他说。

我摇摇头。

他笑:“这里挺好,明天我们一起去爬雪山好不好?”

“好啊好啊。”这回我终于点头。

夜的丽江下起了微雨,人影灯影流动,美得不可言语。张漾就坐在我的身边,替我打着伞,我们的样子,就像一对情侣。也许是被那晚的雨水,灯光,湖畔传来的高一声低一声的歌声扰乱了心,我和张漾都多喝了一点点,雨终于停了,月亮游了出来,张漾忽然把手放到我的肩上,他温柔地说:“小耳朵,你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转过头,让他看我微红的脸。

“我问你一个问题。”张漾说,“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我呢?”

我咧开嘴笑了。

“不许笑。”张漾说,“你老实回答我。”

我指指我的左耳,张张嘴,示意他我听不见。

他忽然凑近了我的右耳,对着我大声说:“小耳朵,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我到底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也没有逼我回答。我们一起走回客栈的时候他替我买了一个漂亮的披肩,我把它披在肩上,跟在他身后默默的走。就在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他停下来接,我继续往前走,我听见他对着电话在吼:“我叫你不要打来,你再打来也没有用的!”

……

我越走越远,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

等我回到客栈收拾我的东西,铺好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张漾来敲门了,他背上了他的背包,语气沉重地对我说:“对不起,小耳朵,你恐怕得自己玩了,我接到电话,爸爸病了,

我要赶回去。”

我担心地问:“这么晚,怎么走呢?”

“我有办法的。”他摸摸我的头发说,“乖,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开心。”

说完,他走了。

我把门关上,又不争气地哭了。

那天晚上,因为担心张漾,我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想问问他在哪里,有没有想办法回到家,爸爸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电话,后来就干脆关机了。晚上的时候,我不放心,再打,是一个女生接的,她问我我是谁,我说我是张漾的朋友。

她说:“你是李珥吧?”

我说:“是。”

“我是蒋皎,张漾的女朋友。”她说,“我知道你是尤他的小表妹,我们见过的。”

“噢。”我说。

“前些天他跟我吵架,所以跑去了丽江,不过现在没事了。”蒋皎说,“他很累,在睡觉,我就不方便喊醒他了,你有空来北京玩啊。”

“好的呀。”我声音轻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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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2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耳朵5

回到上海,我要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店,又换了我的电话卡。

其实我也不用怕什么,但其实,我也怕着什么。所以,换了也好。

这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呢,还是那句话,现世安稳,才是最好。

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宿舍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我摸摸我自己的脸说:“我怎么了?”

“你……不是在丽江出事了吗?”

“我……出事?”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我去问琳。

我飞奔到图书馆,琳站在借书台里面正在借书给别人,看到我的出现,她从借书台里冲出来,抱住我上上下下地看:“你没事吧,没事吧,李珥?你把我吓死了。”

“怎么了?”我说。

“许弋说你在丽江出了车祸,病危。难道不是真的?”

我的脑子轰轰做响。好半天我才问出来:“你借了他多少钱?”

“七千块。”琳说,“我全部的积蓄。”

我抱住琳,全身发抖。

我决定去找许弋。我要跟他说个清楚。我又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去了他们学校。我一路上都在想,等我见到他,我应该如何跟他说,面对自己深深爱过的人,责备的话要如何才能说出口,但我实在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在他们校门口看到许弋,他站在那里等我,初夏的风轻轻地吹着,吹动他额前的头发,他的样子让我心碎。

他看到我,并没有主动走近。我如做梦一般地走近他,他伸出手来抱我。我把他推开,他继续来抱,我高声让他滚,他抱住我,眼泪流下来,他说:“李珥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痛苦。”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爸爸出狱了。他说他是被别人冤枉的。他整天缠着我,我真的很烦啊,你知道不知道,李珥,我想你,你不要离开我。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的心在瞬间又软了,像长时间出炉的棉花糖,在空气里萎缩,消失。

“他出来后没工作,我很累,真的很累。”许弋抱住我不放,“李珥,我知道就你对我最好,我现在终于明白。”

我轻轻推开他:“别这样,这是在学校门口,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好吗?”

“好的。”他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我和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园,我们曾在那里一起看过书嘻笑过的石头长椅,只是过去我坚守的感觉早已不复存在,并且我知道,它们永远不会再重来。

“为什么要骗琳?”我单刀直入地问他。

“还不是因为我爸爸。”他说,“他到上海来找我,他想留在上海工作,他的那些老朋友都不理他,他一无所获,后来,被车撞了,小腿骨折,住在医院里,需要一大笔钱,我筹不到,我没办法……”

“够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说的,我打断他,“你编的故事可以演电视剧了。许弋,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就是谎言!谎言!”

他的脸色苍白着:“难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我咬咬牙说:“是的。”

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那样也好,你也不会痛苦了。”

我继续咬咬牙说:“是的,我不会。“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圣诞节的晚上,体育中心有演出,琳不知道从哪里低价批来一大堆荧光棒之类的东西,硬要拉着我一起去卖。迟疑了一天的雪终于下了下来,而且一下,就是漫天漫地。我捏着一大堆彩色的棒子站在体育场的门口,看到巨大的海报上有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穿一身红色的衣服,笑得很灿烂,旁边写着她的名字:蒋雅希。

蒋雅希?

琳在我身边大声地叫卖:“荧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远镜,看清你的偶像!荧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远镜,看清你的偶像!荧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远镜,看清你的偶像!”见我看着海报发呆,她拉我一下说:“怎么了,李珥?”

我指指海报说:“我想我认得她。”

“你说蒋雅希?”琳说,“不会吧,昨晚她去了酒吧,你不是还说不知道她的吗?”

我说:“我想她是我的校友。”

“不会吧。”琳说,“她最近很红的,刚出的专辑卖得很好,听说她是在香港长大的,怎么会是你的校友?”

我转过头再去看海报,研究海报上那张化了妆的精致的脸。只是雪越下越大,挡住了我的视线。琳把两只手里的东西兴奋地拎起来,那些彩色的玩艺儿在雪地里闪着诱人的光茫,琳的心情不错,晃着它们说:“瞧我,业绩不错哦。你要赶快加油!这个圣诞节真是有气氛,李珥,等下我们溜进去看演出哦。”

“我们没票啊。”我说。

琳眨眨眼:“相信我,我有办法的。”

琳果然有通天的本领,她打了一个电话,跟人乱扯了一通,在演唱会开始一刻钟以后,一个矮个子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把我们顺利地接进了体育场,还是内场。

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她,她正在台上热歌劲舞,台下的歌迷挥动着手里的荧光棒,尖叫声此起彼伏。

凭心而论,她唱的真的不错。

一曲歌罢,现场安静下来。她微笑着说:“下面,为大家唱一首你们喜欢的歌,也是我的成名曲,和刚才那首不同,这是一首很安静很伤感的歌……”

她没说完,台下的人已经在齐声大喊:“《十八岁的那颗流星》!”

“对。”她说,“《十八岁的那颗流星》,送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在这个飘雪的圣诞节,雅希祝愿每个人都能拥有甜蜜的爱情。”

她叫自己雅希。

台下,她的歌迷团举着印有她照片的牌子,又开始在大声呼喊:“雅希雅希,我们爱你,雅希雅希,永远第一!”

她灿烂地笑了。灯光照着她年轻的脸,她真美得让人眩目。琳握了一下我的手,把我往舞台前方拉:“我们上去看清楚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你的校友!要真是的话,弄个签名来哦!”我身不由已地跟着她往前走,台上的灯忽然暗了,无数的流星在舞台的背景板上闪烁,她坐到台阶上,开始轻唱:

十八岁的那一年
我见过一颗流星
它悄悄对我说
在感情的世界没有永远
我心爱的男孩
他就陪在我身边
轻轻吻着我的脸
说爱我永远不会变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
永远啊它到底有多远
不知道从哪天起
我们不再相信
天长地久的诺言
岁月将遗忘
刻进我们的手掌
眼睛望不到
流水滴不穿
过去过不去
明天不会远
如今静悄悄
已经过了很多年
我想起
对着流星许过的心愿
我心爱的男孩
他早已不在我身边
流下眼泪前
美丽往事犹如昨天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
永远啊它到底有多远
不记得从哪天起
我们不再相信
地久天长的诺言
岁月将遗忘
刻进我们的手掌
眼睛望不到
流水滴不穿
过去过不去
明天不会远
我该如何告诉你啊
我的爱人
我没有忘记
我一直记得
十八岁的那颗流星
它吻过我的脸

在琳的带领下,我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我想我看得真切,我想我绝不会看错,那个在舞台上唱歌的女生,她的确是我的校友,张漾的女朋友,她叫蒋皎。她因为家里巨有钱而在学校著名,我想,每一个天中的学生都会知道她。

体育场里温度很高。琳早就脱掉了她的大衣,我却把大衣裹得更紧了,我埋下头,对琳说我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琳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她说:“天啦,李珥,你不会又是在发烧吧?”

我强撑着微笑:“怎么会?我只是昨晚睡得太晚,撑不住了。你在这里慢慢看,用不着管我。”

琳不放心地说:“没事吧,可是呢,我也不能陪你回去,我待会儿还得去把那些没卖完的货给退掉。”

“没事。”我说,“我可以自己走。”

离开体育场的时候,我再次回头看了一下舞台上的蒋皎,哦,不,应该是蒋雅希。她穿紫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像个高贵的公主。可我不敢去看台下为她呐喊的人群,我怕会看到谁谁谁,有些往事,已经完全不必再提起。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人冲到台上去献花,他抱住了蒋皎,在歌迷的尖叫声里,轻轻地吻了她的脸。

琳转身回头找我,我赶紧逃跑。

献花的那个人,是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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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5:27:11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耳朵6

那个春节,我回到了家里。

尤他来车站接的我,他穿着一件黄色的大衣,看上去像只可爱的狗熊,替我把笨重的行李接过去,然后他说:“你怎么又瘦了?”

“不想胖呗。”我没好气地说。

“许弋呢?”他往我身后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听说他爸爸出狱了,恢复官职了呢。”

“我们分手了。”我说。

“是吗?”他不相信的样子。

“一年前就分手了。”我说。

他的表情怪怪的。

我们回到家里,发现姨妈他们都在。门一开,妈妈爸爸都冲上来抱我,弄得我不知道该抱哪一个好。我把外面的大衣脱掉,妈妈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哽咽着说:“你怎么这么瘦,在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好?”

“我就是吃什么也不胖嘛。”我连忙解释。

“暑假也不回家,整天打工打工!”爸爸也责备我说,“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没有尤他恋家!”

“就是。”姨妈也跟着起哄,“最起码以后电话多往家里打打,你爸你妈又不是付不起电话费!”

尤他在一旁兴灾乐祸地笑。眼看长枪短炮都冲着我来,我赶紧转移话题:“我饿了,有吃的吗?在火车上啥也没吃。”

那晚我吃得非常多,一向很能吃的尤他却吃得相当少,我恨他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光来看我,简直恨到了极点,所以吃完饭,跟姨妈她们寒喧了一小会儿,我就借口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一会儿,妈妈过来敲门,对我说:“我们和你爸爸出去散散步,顺便送送你姨妈姨父。”

“好的。”我说,“早点回来啊。”

“你要是累,就洗了澡,早点休息吧。”

“好的。”我说。

我在门缝里看到尤他,他已经穿上了他那件难看的黄色大衣,背对着我在换鞋。我大声喊过去:“尤他,买好烟花啊,过年的时候咱们去广场放。”

他好像只是在鼻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做应答,然后就和他们一起走掉了。

他们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我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四周,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代表着我的整个少年时代,我记得我们搬进来的时候是我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全家都高兴坏了,我穿着我的白色小裙子趴在我小屋的窗台上,感觉自己开始拥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得意洋洋心满意足。

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时单纯的自己,也只是记忆里一个青青的印痕。就在我努力想把自己从这种可耻的沉思中拔出来的时候,门铃响了。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是尤他。

这是我料想到的。

“刚才换鞋的时候,我的手机忘了鞋柜上了。”他说。

我沉默地让他进来。

他把手机拿到手里,盯着我说:“李珥,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知道吗?”

“是吗?”我说,“也许吧。”

“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他强调。

“没有谁逼着你看的。”我也盯着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这么愤怒完全没有必要。”

他把手里的手机“啪”地一下重新拍回到鞋柜上,冲着我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失恋吗,就算许弋欠了你的,还有谁欠了你的呢?你爸爸吗,你妈妈吗,还是我们这些让你总是讨厌总是觉得多余的人?!李珥,我告诉你,如果你觉得痛苦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觉得折磨你自己只与你自己有关,那你就错了,你就大错特错了!”

尤他朝我喊完,把门拉开,毅然离去。

他的手机在鞋柜上闪烁。他又忘了把它带走。我走过去,把手机拿过来,打开来,我在他手机的屏保上看到一张如花的笑脸。那是从一张照片上翻拍下来的。那是十四岁的我。那是尤他记忆里的我。那是不懂事世事不解风情没有秘密可爱透明的我。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尤他,傻孩子,我们都回不去了。

除夕夜,我在广场上找到尤他,他带着一帮不认识的小孩,正在认真地放烟花。我走到他的身边,像一个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嗨。”

“嗨。”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笑起来,然后把一个烟花棒递到我手里。

“听姨妈说,你毕业后就要出国了?”

“是有这个打算。”他说。

“谢谢你。”我说。

“谢我做什么?”他不明白。

“谢谢你关心我。”我说。

“快别这么讲,你是我妹妹。我能不关心你吗?”

“尤他。”我说,“答应我,不管如何,你都要好好的。”

他看着我说:“我会的。你呢?”

我努力笑着说:“我也会的。”

“状元哥哥,状元哥哥,”一个小男孩过来拉他,“快过来,最大的烟花,等你来点,快哦快哦,我们都快等不及啦。”

我微笑,示意他快去。

尤他问:“李珥你来吗?”

我摇摇头:“我还是站远远地看好啦。”

尤他被小孩子们拉走了。我看着地上,是他买的一大堆的烟花棒,我意念一动,抱起其中的一小捆,朝着郊外走去。

那条路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潮湿。我走得飞快,目的明确,像是去赴一场非赴不可的约会。我感谢我脚下轻便的跑鞋,它让我有像飞一样的错觉。我怀抱着我的烟花,做旧的一年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里最最任性的孩子。

我很快到了那里。那个废弃的房子,那个记忆中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屋顶,像童话里的堡垒充满了诱惑,甚至闪着金光。我把烟花塞进大衣里,熟门熟路地爬了上去。等我在屋顶上站定,我惊讶地发现,前方有一颗红色的忽明忽暗的,像星星一样的东西在闪烁。我打了一个冷战,不过我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烟头!有人在上面抽烟!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小耳朵,你终于来了。”

然后,那个人站起身来,他迅疾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动也不能动的我。

是张漾!是他!

有一瞬间,我想推开他,但他有力的手臂让我不得动弹,我感觉到他怀里的温度,他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我的,唇滑到我的左边脸颊,然后辗转到我的左耳。我听见他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他说:“那就好,你知道吗,医学专家证明,甜言蜜语,一定要讲给左耳听。如果你听不见,我就带你去治病,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我也非要治好你不可。”

“张漾……”我喊他。

“不许动。”他说,“乖乖地听我说话。”

我浑身发抖,我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我感觉我就要昏过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然后,我的左耳清楚地听见他说:“我爱你,小耳朵。”

“我爱你,小耳朵!”他再次大声地喊,喊完后,他把我高高地举了起来,我怀里的烟花散落一地,在我尖叫声里,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我看到不远处,烟火已经照亮了整座城市,每颗星星都发出太阳一样神奇的光茫,而我期待已久的幸福,我知道它终于轰然来临。

吧啦,亲爱的,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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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0: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首歌

他们都说

我们的爱情

不会有好的结局

而我一直

没放弃努力

当今年春天

飘起最后一场冰冷的雨

有一些故事

不得不写下最后的痕迹

那些关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就让它藏进心底

再也不用跟别人提起

他们都说

左耳听见的,都是甜言蜜语

左耳的爱情遗失在风里

谁会怜惜

你要相信

我不会离去我一直在这里

用左耳听见左耳听见

这消失的爱情

左耳听见左耳听见

这不朽的传奇

左耳听见左耳听见

你没有离去

你还在这里

你从不曾离去

你一直在这里

守着我们的过去

(END)

一个有点长的序

亲爱的

微笑眼泪

一朵花一粒沙

一串暗红色的冰糖葫芦

坚持不哭的维尼小熊

写在玻璃上的誓言

我疼过的心尖

皆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选自木子耳的博客《左耳说爱我》

一个有点长的序

很多天过去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他。

很多时候,我习惯说:“噢。”他就笑起来,不过他笑完就算了,从不强求我,或者是给我一些建议什么的。老实说,这实在是一场有些奇特的恋爱,我猜想这主要是因为它从一开始就以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进入,所以发展起来就不得不有些非同寻常。初初的兴奋过后,我们都开始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彼此心照不宣的是,我们都不想过早地让别人知道这一切。所以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就算见面,也搞得像“地下党”般: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走,半夜十二点坐在寒冷的屋顶上相对傻笑,每天发一些相同的毫无创意的短消息,诸如:饭否?天气不错呵……等等等等。就这样,时间像上了超速的发条般,寒假过完,新学期到了。

离开家的前一天,我决定去一个地方。不过我没有告诉他,而是独自前往。通往南山心的路在修,非常的糟糕,公车只能开到一半,也没有出租车愿意去。我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才到达那里,球鞋上沾了许多难看的泥,这让我的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她墓前的青草比我想像中的茂盛,我并没有给她带任何的东西,鲜花或是别的礼物,我只把我自己带来,希望她能看到我,感受到我。

我在她的面前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她在微笑,眼睛里有一种清澈的责备,我心里的慌张忽然像剑一样的突兀,高昂。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我熟悉的呼吸,我回转头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双重的刺激让我差不多是跳了起来。

他迅速搂我入怀,说:“你应该叫上我。”

我莫名地尴尬,试图挣脱他,可他搂得更紧。

“让她看见!”他说,“让她看见,这没有什么不好。她会为我们高兴的。”

“不要!”我叫起来,“不要,张漾,不要!”

我的激烈好像吓到了他,他终于放开了我,我跑得远远的,在一颗树的旁边蹲下来,背对着吧啦的墓。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总之一句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跟着我过来,蹲在我的对面,他抬起我的下巴,用力地捏着它,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他用低哑的声音问我说:“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告诉我!”

我的眼泪不可控制地掉下来。他的唇贴近我冰凉的脸颊,温柔地辗转,吸干了它们。然后,他在我右耳边叹息说:“小耳朵,我的心里一直不好受,你知道吗?”

“嗯。”我说。

“我知道你是知道的。”他像在说绕口令,“你也应该知道,我是知道你的。”

我拼命地点头。他再度紧紧地抱着我,像发誓一样:“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然,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居然在墓地里说这样的话,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慌里慌张地伸出手去堵他的嘴。他把我的手捏住,放在他的胸前,问我说:“明天你就要去上海了,会想我吗?”

“不会。”我说。老天做证,其实我是想说“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吐出来就变成了两个字。

他呵呵笑:“我是白问,你是白答。”然后他放开我,点燃一根烟。看着远方的天空,像下了重大决定似的说道:“以后,我不再叫你小耳朵了,好吗?”

“那你叫什么?”我好奇地问。

“老婆。”他调过头来看我,脸上带着捉弄完我后得意的笑。

我气得想要踢他,他身形灵活地躲了开去,我再次跑到吧啦的墓前,轻声对吧啦说:“你看到没有,他整天就这样欺负我。”我被自己略带矫情的声音吓了一跳,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吧,它会把你折磨得不像你自己。吧啦还是不说话,她还是那样微笑着,眼神里带着清澈的责备。

噢,天,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责备谁。

“我们走吧。”他在我身后说,“很奇怪,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变天,到公车站要走好长时间,要是下雨了,你会感冒的。”

我跟着张漾走,却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噢吧啦,你到底是什么意愿呢?

张漾伸出手来,把我的头扭过去。然后他说:“小姑娘,我们朝前走。”

我在心里有些委屈地想,我还是喜欢他叫我小耳朵。但我知道,他要朝前走,然后忘掉一些东西。当然当然,他也没有什么错,我们都应该朝前走,像我喜欢的一句话: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不是吗?

陪我去一个地方

因为还要收拾行李,那天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我把电话接起来。

张漾说:“小姑娘,我忽然很想你。”

我说:“嗯。”

他说:“我们要分开,我舍不得。”

我有些握不住我的电话了,这要命的甜言蜜语,我真想为此粉身碎骨。

“我就在你家楼下。”他说。

“等我。”我挂了电话飞奔下楼。

张漾从一棵大树后闪了出来,天还没有黑,只是黄昏。冬天黄昏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像镶了一道暗暗的金边。我们就这样站着,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终于,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问他:“要到我家坐坐吗?”

“不太好吧。”他说。

“我爸妈都不在家呢。”

“那就更不好了吧。”他说。

我为他的歪心思涨红了脸,他却更乐了。

“明天我去车站送你。”他说。

“好。”我说。

“我想抱抱你。”他说,“可是这里人来人往的。”

我伸出我的手,他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握住了它。我拖着他往前走,命令似地说:“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他说,“郊外不去,今晚降温,我怕你会感冒。”

“去了就知道了。”我说。

“呵呵,”他笑起来,“你这样拉着我,不怕被人看见了吗?”

我松开了他,走到他的前面去。还好,他一直好脾气地跟着我。

我把张漾带去了“算了”。这是一个我们一直回避的地方,我在心里为自己的勇敢鼓掌,我终于敢面对一些东西,不是吗?我必须要知道一些事实,现在而今眼目下,我必须要是他最最重要的人。

“算了”还是那个样子,好像一点儿没有变,只是人烟稀少。很久以前我曾经在这里,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一个女孩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地把我搂在怀里。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带着对爱情的忠贞感甜蜜地昏过去。时光像被剪碎了的碎片在瞬间重新被粘贴,我看到过去,看到我年少而不顾一切的十七岁,心里有点不可思议的闷。那时候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爱上别的人。

张漾拉了我一把,我们面对面坐到角落里。我的小肚鸡肠也许已经被他识破,但他什么也不说,于是我的脸就又红了。

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爱怜地碰了碰我的脸。

我的脸就更红了,傻不啦叽地说:“我很怕,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

“我也是。”他说。

“还有,我很怕受伤。”

“我也是。”

“我常常没有安全感。”

“我也是。”

“……我爱过一个人,不是你。”

“……我也是。”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他干脆地答。

“我觉得我一直都弄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

“那我们慢慢去探索吧,”他用难得温和的口气回答我说,“因为我也不太懂。”

“噢,”我说,“我很想知道,你是哪一天爱上我的,可以告诉我吗?”

“从你爱上我的那一天起。”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那晚,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他喝光了一大杯啤酒,我喝光了一大杯酸梅汁。我们还共同吃掉了一大块蛋糕。夜里十点的时候,妈妈打电话来催我回家,张漾买了单,把我送到我家楼下。离别的时候,他轻轻地抱了抱我。我闻到他身上啤酒的淡淡味道,也许是在酒吧里话已经说得太多了,那一刻,我们什么也没说,我转身上了楼。

我并不是没有尝过“离别”的滋味,但这一次,确实有些与众不同。那天晚上,我跑到阳台上去抽烟,我很久不抽烟了,只一小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想好了许多种离别的方式以及离别时将要说的话甚至离别后我都该做些什么,还流了一些不争气的眼泪。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机,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发短消息告诉我,他会送我去上海。然后坐当天晚上的车回北京去报到。

我看完这个短消息,在床上呆坐了半个小时,以至于我赶到车站的时候,差点错过了火车。爸爸把我送上了车厢。火车发动了,大约三分钟后,他神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亲切的脸,心里像温泉一样汩汩地冒着烟。因为是临时买票的缘故,他并没有座位,只好坐在我座位的扶手上。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说起话来显得挺方便。

火车轰隆隆地往前开,我对他说:“噢,其实你不必送我去的,我以前一个人就可以。”

他说:“那当然,以前你不是我女朋友嘛。”

“可是,”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太愿意,因为这样你会很辛苦。”

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搂住我的肩膀说,“我的小姑娘,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以后的日子,我都会这样尽量地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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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耳朵撒谎

男生的誓言往往像甜而脆的薄饼,进入嘴里就会慢慢地溶化。可是它又会迅速地潜伏进你的体内,占领你的心。我有些不习惯在公共场合下这样子和一个男生搂在一起,于是我装做喝水,不露痕迹地离他稍远一些。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可密不透风的空调车已经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他替我把大衣脱掉,放到他的腿上,然后对我说:“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兴许是前一天晚上没睡好,我靠在他身上,竟然很快就睡着了。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我梦到我站在一个很空旷的操场上,蓝天像一块幕布,正在放映一个很冗长的电影,电影里,他和她在亲吻。他们吻得非常热烈,他是她的。她是他的。我仓惶地退到角落里,那个角落里有堆放了很多的风筝,彩色的,很吓人,像一张又一张的人的脸,我继续退,风猛烈地吹起来,风筝摇晃着,争先恐后地往天上挤。我感觉自己拼命地在出汗,然后,嘴唇发出一个极易发出的音节:Ba——la。紧接着,幕布摇晃,影像碎裂,我醒了。

我醒了,发现他正看着我。

在我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他胸有成竹地说:“你做梦了?”

我有些心虚地转开我的头,又装作找水喝。上帝做证,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迅速成长为一个有着很多小把戏的女生,不要那么轻易让人看穿我的伎俩。

他把水杯递到我手里说:“你梦到了我了?”

“没有。”我说。

“小耳朵撒谎。”他轻笑着说,“你一定是梦到我了。”

他轻易忘了他的决定,又叫我小耳朵。我的心里忽然滋生出一种粘稠的恐惧,像糖一样的没完没了。于是我轻轻地推开他,坐直了我的身子。他却用力把我拉回他身边,在我耳边轻声说:“不许离开。”

我的耳朵又失聪了。我靠着他,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我们很陌生,他到底是谁,我该叫他什么,我们怎么会在一起,火车继续轰隆隆的往前开,我的大脑开始迷乱,似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任由自己智商间歇性地低下。

大约两小时后,我们随着汹涌的人流下了车。我背着我KITTY猫的小包像在公园闲逛般自在,他则一只手拎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示意我该如何走到地铁那边。我说:我可以拖一个箱子的。

他不理我。

到了地铁站买票的地方,他让我看着行李,去排队买票。

他没有零钱,我有零钱,可是他坚决不肯用我的钱。他给了人家一百块买两张三块钱的地铁票,那个卖票的人找了很多的零钱给他,他把它们一股脑儿放在衣服口袋里。然后拿起地上的行李对我说:“我们走。”

我赌气般抢过其中的一个,像个将军般地走到他前面去。

他迟疑一下跟上来,笑笑地对我说:“呵,原来劲儿挺大。”

地铁里很挤,我们没有位子。他抓着我的手,让我坐到箱子上。我坐上去,他的手放到我的肩上来。他用了些力气,像是怕我摔跤,我看着自己的脚尖,检讨自己内心的小脾气,尽量说服自己不去想那些无关大局的小事。偏偏地铁摇晃的时候,他口袋里的硬币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我的小脾气就又上来了,管都管不住。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很大的广告牌,广告牌上是蒋雅希,那是一个唇彩的广告,她微张的唇如涂了粉色的蜜,分外的诱人。我在广告牌下停下我的脚步,饶有兴趣的样子。张漾粗声粗气地说:“走。”

我嘿嘿地笑。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迟早收拾你!”

“我不怕。”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手里拎着两个笨重的行李,拿我没辙。过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说:“小姑娘,我忽然发现你其实挺坏的。”

我说:“嗯,迟了。”

他放下行李,朝着我张牙舞爪。我识时务者为俊杰,跑得离他远远的。

等他终于赶上我的时候,我已经举着一杯珍珠奶茶递到他面前,笑眯眯地对他说:“累了吧,喝一杯怎么样?”

他就着我的手把一杯奶茶喝了个精光,然后他坏笑起来,一把搂住我的腰说:“我想在这里吻你,来证明一下我跟你到底谁更坏。”

我吓得小脸发白,连忙承认说:“你你你,你更坏。”

他乐不可支。

接下来,怕他真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我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不再多话。但我低头快步走路时嘴角的弧线足以证明,快乐是从骨髓里冒出来的,是以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呵护和守候的。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午饭时间已过。他送我到女生宿舍的楼下,等我去放行李。我和同宿舍的女孩们好久不见,寒喧了好一阵才得以脱身。我担心他会等得有些不耐烦或饿得有些受不了,我快步跑下楼去,看到他靠在一颗梧桐树下吸烟,他穿的并不是名牌,但身形挺拔卓尔不群,在我的眼里,像一枚小小的太阳,是那样的光彩照人。

于是我站在那里,有些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发现我,灭了烟头,朝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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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1:42 | 显示全部楼层
许帅

我走近。

“走吧。”他说,“你一定饿了。”

我和张漾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拉面馆里吃拉面。还是小新疆开的面馆,但口味却比天中附近的那家差了很多。

听我抱怨,张漾说:“其实差不多的,你是感觉不同而已。”

我坚持:“肯定不一样。”

“好吧。”他吃下一大筷子面说,“小坏蛋说不一样那就是不一样。”

他这么频繁地换称呼,我真有点吃不消。

我说:“我有个要求。”

“说!”

“今天我请你吃面。”

“不行。”他说。

“为啥?”

“不为啥。”他说,“反正我跟你在一起,不想让你花一分钱。”

“为啥?”

“我都说了不为啥。”

“但我今天非请客不可。”我把筷子啪地放下,坚决地说,“不然我就不吃这碗面,饿死!”

他看着我:“破小孩你够拧的啊。”

我只是哼哼。

“好吧。”他投降。

我还是哼哼。

他生气地说:“我都同意了,你还哼什么哼啊,小心我揍你!”

我继续哼哼。

他伸出手来,在我的头发上揉了揉:“乖小孩,快吃,不然会饿晕过去的。”然后,他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替我把面和了和,一面和一面说:“我老记得那个替我和面的女孩,我想啊,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那天,我如愿以偿地付了账。他把手放在口袋里,无可奈何地对着我笑。没错,我就是这样拧,尊严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当然他的让步和宽容也让我心存感激。当我们在淮海路上闲逛的时候,我就是那样充满感激地想,我这辈子都要好好地对他,这个特别的男生,感谢上帝把他赐给我,希望从此不要再有变数,我们可以就此度过长长的一生。

当天晚上,他坐八点的火车离开上海前往北京。他先把我送到学校门口,然后再坐地铁去火车站。

我说:“我想去送你。”

“不许!”他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打断我,“往里走,快,我看着你。”

原来离别竟是如此的残忍,它早来晚来,迟早要来。我僵持着我的身子,没有动,可我也不敢抬头看他,怕眼泪会不听话地滚下来。

他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听到他离去的脚步,我惊慌地抬头,四处寻找,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好像是一种魔法一般,只不过短短一瞬,他就这样神奇地凭空消失了。

很久以后我回味此情此景,才知道这不过是一次“练习”而已。在甜蜜而脆弱的爱情里,我们都这样不断地在“练习”,“练习”失去,“练习”承受,“练习”思念,在重重复复高高低低的预热中,走向我们最终的早已既定的结局。

亲爱的

当我已经渐渐习惯没有你

我曾经愚蠢地以为

我就可以忘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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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2:17 | 显示全部楼层
PART1许帅

1

在我不算漫长的二十年的人生历程中,我曾经爱过两个女人。

我用“曾经”这个词很明显,表明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有时候我费老大的劲,也想不起她们的样子,但有时候无论我走着站着坐着或躺着,毫无预兆,她们忽然就鲜活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爱的第一个女人,她死了。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她是一个技校的女生,漂亮不可方物,她有奇怪的性格和奇怪的装扮,在一个飘雪的冬天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是她主动追求我,然后手把手教会我谈恋爱。但我要是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件事就是,她压根儿就没有真正地爱过我。是的,这事听上去的确是有些荒唐,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个热带水果一样娇艳笑起来让你无可抵挡的女人,对我而言,是朵灾难的云,就算风雨过去,天光大亮,她化为尘土归去,我的生命也已经被她烙上灾难的痕迹,无从改变。

她叫吧啦。当我读这个名字的时候,舌头会得变得敏感而易痛。我总是忘不掉那一天的小河边,她让我替她吹掉眼睛里的沙子,那眼睛又大又亮,根本就不是进了沙子的样子,还有她玫瑰花一样绽放的脸以及我丢失得猝不及防的初吻。吻这件事情上让一个女人主动占了先机,对一个大男人来说,着实是有些丢脸。但爱情开始,无论先后,无论真假,大抵都是这样天崩地裂的吧。

其实,在吧啦死以前,我就已经不再相信爱情。我曾经在我的数学笔记本上用无比愤恨的字迹写下过八个大字:花花世界,狗屁爱情。但我竟然在一年多后又开始不知死活地谈起恋爱来,我应该怎么形容这第二个女孩子呢,小百合?嗯,对,小百合。这只是我放在心里的一个形容词,事实上和她谈恋爱的那些时日,我一次也没有这样叫过她。她对我真的很好,死心塌地。不幸的是那时候的我已经对爱情开始吊儿郎当,起初跟她好也只是想利用她。不过后来她确实感动了我,让我发誓要对她好一辈子。只是,和“分手”比起来,“一辈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所以我很快又失去了她并成功地让她对我恨之入骨。

活该不幸福

我不知道用“恨之入骨”这个词是不是有点高抬了我自己,或许她早就忘掉了我,因为自我们分手后,我就再也没接到过她的短消息,电话什么的,这让我或多或少有些挫败感,至少,我希望亲眼目睹她在下着小雨的窗前为我流两滴伤心的泪什么的,这种阴暗的小儿科的想法让我有些瞧不起自己,更没法让这份失去的爱情在回忆中变得伟大或是缠绵。

都是我的错,我知道。

你瞧,我就是这样一个屡屡做错事的倒霉蛋,并常常后知后觉。活该不幸福。

常常会有女孩到我住的地方来拜访,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借口让我帮她修什么毛病都没有的手提电脑,或者是争先恐后地替我收拾房间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是什么地方讨那些女孩子喜欢,我抱着一种愿者上钩的心态享受着这些女生们的崇拜,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大一的小女生躺到了我的床上,她说她累了,想借我的床休息一会儿。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午后的阳光照着她的耳朵,明亮的透明的耳朵,吹弹可破的皮肤,微微煽动的眼睫毛。我坐在床边的一个破沙发上,看着她,没动。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忘掉了的一个人。

我的心里像被一把尖刀划过似的,快闭了气的难受。

我站起身来,女生睁开眼,有些惊慌地看着我。我拍拍她的脸蛋说:“亲爱的,我要出去一趟。”

她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我没有管她,然后我拉开门走了。

2

我用了相当多的时间来研究李珥。其实在以前我跟她谈恋爱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研究过她。结果是,越研究,我对她越感兴趣,越研究,我越希望能和她重新开始。这种研究其实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新的发现,至少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许弋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的有耐心和如此地沉得住气。

她会回到我身边的,我总是这么想。

周末的时候,我雄心勃勃地又出发了。从她的博客上,我知道她会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坐地铁赶往一个学生家做家教。我在她们学校的地铁口那里等着她,九点钟刚过,我就看到了她,我尽量装出偶遇的样子对着她微笑。事实上我知道我根本就装不像,那么就让她感觉到我的处心积虑吧,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去家教呢?”我说。

她退后半步,轻声说:“嗯。”

“我送你吧。”我说。

“不用。”她说。

“票我都买好了。”我把票举到她眼前。

“许弋!”她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想你一周,好不容易盼到周末。”我说,“你也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早起,可是我今天一下子就爬起来了,所以你不要拒绝我,让我这颗小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她笑。她居然笑得出来。

“好了,许弋,”她说,“别开玩笑了,我赶时间。”

我把左手举到额前:“上帝做证,我是认真的。”

“我走了,再见。”她说。说完后,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我跟着她,她一直都没有回头。而我,就这样一直跟着她。

我就这样跟了她一整天,她去家教的时候,我一直在小区外面等着。她去拉面馆吃面条,我也去拉面馆吃面条。她去逛书店,我也去逛书店,她去蛋糕店打工,我就在蛋糕店对面的咖啡屋里坐着,透过玻璃看着她。我以前从来没能发现过,这个我爱过的和爱过我的女生,是如此的美丽,我看到一个客人在冲她发火,我正想冲过去把那家伙揍一顿,她已经轻而易举让人家把气消了下去。

我喝着一杯苦咖啡伤感地想:噢,她好像从来就没需要过我。如今更不需要了吧。

她下班的时候,是晚上七点钟。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某一年的某一天,仿佛在此刻被复制,只是没有雷电。连老天都帮我,不是吗?我运筹帷幄地拉开咖啡馆的门,在绵绵的细雨中拦住了她。

这一天的如影随形,我估计她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我想她会用力地推开我,往前跑,然后我会跟上她,抓住她的胳膊,搂她入怀,吻干她的眼泪,在她耳边告诉她我爱她。然后我们冰释前嫌,从头再来。一切顺理成章,简直比韩剧还要经典。

然而,我却失算了。

她根本就没跑,更别说掉泪了,她只是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问我:“你累不累呢?”

我有些犯傻。

“许帅。”她摇摇头说,“你就像个小孩。”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抱抱她,索要一个真实的吻。可是她的镇定让我不敢有任何的动作。我只好站她的面前,控制自己,继续犯傻。

她说:“天下雨了,你快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站着没动,她转身离开。雨越下越大,我固执地站在那里,不去看她离去的背影。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我收到一个女生的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忘记我。”原来女生绝情起来,都是如此的不留余地。

爱是两个人的事

不知道站了多久,头顶上的雨停住了,我吃惊地抬头,发现头上多了一把小花伞,撑伞的人,是她。

她柔声说:“淋了雨会感冒的,你一定很累了,我请你到咖啡馆坐坐吧。”

本来,我应该微笑着拒绝她,带着我仅存的骄傲离开。但是我做不到,我听话地跟着她又进了咖啡屋,我们面对面坐着,她要了一些吃的,还给我要了啤酒,我们的样子看上去很像一对情侣。但是我心里的绝望已经溃不成军,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爱情失去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许弋。”她轻声说,“你瘦了。”

我破罐子破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转开话题。

“思念你。”

“呵呵。”她笑,“以前你都不会这样的甜言蜜语。”

“嗯。”我说,“所以我才失去你。”

“不是这样子的。”她说,“你失去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爱我。”

扯淡。

“我不甘心。”我说。

“你说对了。”她说,“你只是不甘心,不是爱。”

“那爱是什么?”我问她。

“爱是两个人的事。”她像个哲学家兼预言家,“也许很快,你就会遇到一个你最爱的女生,然后你会发现,我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看来,你是和别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了,对吧?”

她并不直接作答,而是说:“许弋,我相信不管有我没我,你的生活都会很精彩。”

“呵,”我摇摇头,“你是在取笑我吗?”

“我是真心话。”她平静地答。

“真的不想重头再来?”我问。

她看着我,缓缓地,坚决地摇头。

我也终于心死,站起身来,把早就准备好的口袋里的四千块钱掏出来给放在桌上。然后离开。我知道四千块并没有还清我欠她的所有债务,但目前我只有这么多钱,如果情债一辈子也还不清,别的债还是算得越清楚越好。

她站起身来,想把钱还给我。

我丢下一句话仓皇而逃:“余下的,我也会尽快还你。”

“许弋!”她喊我,我没有回头。走出咖啡屋的时候,里面正在放一首老掉牙的歌:“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屋里再也不见你和我,美丽的往事已模糊……”

这一次,我居然没法忍住我的眼泪,满大街的霓虹在眼前变得模糊。我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要在失去很久之后才会懂得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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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2:49 | 显示全部楼层
3

暑假的第一个周末,就在我进入半梦半醒的最佳状态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很难看的那种白色,短发,看上去笨笨的。

“雅希姐请你去,她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来跑一趟。”

“谁?”我说,“不认得。”

“你开玩笑了吧。”她说,“难道你不记得见过我吗?”

我真想抽她!不过我还是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蛋看。好像,有点,小印象了。

她在我似曾相识的眼光里兴奋起来:“嘿嘿,怎么样,想起来了吧,我是雅希姐的助手小凡啊,上次她来上海开演唱会,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呢!”

靠!蒋皎。

她怎么又来了!

“她在宾馆等你。”小凡说,“我喊了车来,就在巷口那边等着,我们快走吧。”

“不去,我要睡觉。”我干脆地说。

就在这时,我越过小凡的肩膀看到巷口那边有几个男生朝我这里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我认得,我曾经替他买过一台电脑,我那时候正缺钱花,看那小子呆头呆脑肯定不会玩电脑,于是就随便弄了一台糊弄他并大大地赚了一把差价。那台电脑的确是有些破了,我费劲了心思才把它整得看上去能用,结果电脑被那小子拿回家不久硬盘就整个牺牲了,别说打游戏,连字都打不了,这不,天天吵着闹着非要退货,烦都给他烦死!

“那走吧。”我说,“我们走后门。”

车子一路开到了和平饭店。

“跟我来吧。”小凡说,“雅希姐喜欢这里,每次来都住这里,你还记得么?”

我当然记得,那个圣诞节,我被蒋雅希同学灌醉了,带到这里来。哦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记不记得都无所谓。

我们上了楼,小凡替我按了门铃。

里面传出蒋皎的声音:“进来吧,门开着。”

我推开门,小凡没有跟着我走进来。门在我的身后沉重地合上,我走到里面,看到站在窗台边的她,室内的温度很低,情景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暧昧,她穿了一套较薄的红色的运动衫,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并没有化妆,转头冲我微笑。

我说了一句废话:“你又来了?”

你爱上别的男人

“许帅,”她说,“你换了手机卡?”

“是的。”我在椅子上坐下说,“没办法,老是欠费停机,只好做换卡一族。”

她嘻嘻地笑,从冰箱里拿了饮料递给我:“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呢?”

“有时候在网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我避重就轻地答,“你知道我这个人,从不看电视的也不看报纸的。”

“我问你有没有想过我呢?”算我倒霉,一天遇上两个“不屈不挠不好惹”型。

“有。”我说。

她靠近我一点点,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两个字:“撒谎。”

我呵呵地笑起来。我是觉得好笑,她明明知道我是撒谎,还非要问那么愚蠢的问题,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什么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蒋皎说,“你一定在想,这个女人够蠢的,对不对?”

“言重了!”我把饮料放到茶几上,拍一下手。

她呵呵地笑起来:“许帅,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还记得初中时候的我吗?在你眼里,那时候的我,是不是比现在还要蠢呢?”

“这个……”我想了一下后回答她,“这个还真不好说。”

“其实说起来,你算是我的初恋,对不对?”

“对。”我在心里对此表示强烈反对,但我却好脾气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后来我们分手,你爱上了别的男人。”

“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为什么,只可惜圣诞节那个晚上,你喝得烂醉如泥。”

“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蒋皎看着我,娇媚地说,“我想你了。我们这么久不见,难道你不想抱抱我吗?”

我坐在那里没动。

蒋皎就笑起来:“你知道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一直都这么规规矩矩,读书的时候,明明对我有想法,却连跟我牵手都不敢。”

“所以你后来才会爱上一流氓?”

“不不不,别再提他,”蒋皎坚决地说,“我早就不爱他了。从我自己变成一个流氓那天起。”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一面说,一面从运动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燃一根,抽起来。

我拉了拉她的运动服:“你怎么穿成这样?你应该穿睡衣。”

她拂开我的手纵声大笑,自己的手指却暧昧地碰到我脸上来,用一种试图迷死我的唱歌般的语气夸我:“许帅你知道吗,你就是扮流氓,那也是个贵族流氓。”

我不说话,用扮酷来接受她的吹捧。

蒋皎说,“我明晚有演出,运动服可以让我显得精神些。”

“怎么你觉得你不够精神吗?”

她更靠近我一点,让我看她的黑眼圈:“你看仔细些,我四十八小时没睡。”

“那你就睡吧。”我说。

“我要你陪我。“她的手臂缠上来。

“你刚说了,我变不了流氓。”我说。

“你放心,这只是交易。”蒋皎说,“无需付出感情。你是唯一一个值得我去交易的男人,明白吗?”

“交易什么?”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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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她把烟头灭掉说,“以我的快乐,去交易你的快乐。何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对不对?”

“蒋皎。”我试图推开她。

“叫我雅希。”她并不放开我。我的脑子里很混乱,我别开头去,她却用力掰正我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许帅,我不要你成为流氓,你是属于上流社会的,我知道你不甘心过现在的生活,我可以帮你,相信我。”

“你会后悔的。”我说。

“后悔了再说吧。”她低语。我抱紧了她柔软的身子,我十四岁时臆想中的初恋情人,如今的玉女歌手新掌门人,蒋雅希。

我发誓,我不爱她。

一点儿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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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3:32 | 显示全部楼层
4

北京的夏天。

我算是第一次明白小学语文书上常出现的一句话:天空万里无云。

蒋皎的家很大,单门独户的别墅,楼上楼下三层,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我们回去的那天钟点工没有上班,晚上六点,小凡给我买好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并让附近的饭店送来了饭菜。回到北京,蒋皎的心情好像好了许多,她开了一瓶红酒,说要跟我一醉方休。

小凡对蒋皎说:“雅希姐,我就不陪你和许帅吃饭了,我要回家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十点钟我来接你去录歌。”

“十点?”蒋皎叫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那时候在睡觉吗!”

“一首广告歌,半个月前就跟人家约好的。”小凡说,“你下午晚上都有安排,所以才排在上午的,你忘了吗?”

“你到底会不会做事!”蒋皎气呼呼地把酒瓶放到桌上,“笨得像头猪,我看你趁早滚蛋!”

小凡忍着,不吱声。

“你快去吧。”我推她出门,“放心,明早我替你喊她起床。”

小凡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不安分的灵魂

我把门关上,转身走到蒋皎身边,劝她说:“何必呢,怄气伤神,我们早点吃了饭,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又不误工作,两全其美。”

她拿一双媚眼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特别坏?”

“呵呵。”我干笑。

“都是现实逼的。”蒋皎说,“你不知道那死丫头,肯定是瞒着我谈恋爱了。还撒谎,说什么要回家收拾收拾,当我是白痴,哼!”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你这么霸道的老板吗?”

“我跟她有合约的,跟我三年,三年不许谈恋爱。你问问她,我认识她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是我改变了她的命运,你知道不?”

“知道。”我说,“你现在不正在改变我的命运么。”

“许帅,你乱讲!”她趴到我肩上来,“你跟那些人怎么会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问。

“我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蒋皎说,“你别看我不顺眼,其实,我们是一样的,都有不安分的灵魂,不会安于现状,没法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注定要折腾。”

说完,她哈哈笑起来。

“蒋皎。”我说,“你是明星,愿意巴结你的人很多,为何你一定要找我?”

“因为你是许帅。”她说,“当年全天中女生可望而不可及的王子。”

“哈哈!”

“我爱你。”她俯身过来,抱住我说,“我说我爱你,你一定要相信。”

我当然不信,但是我并不在乎原因,如果这些从头到尾只是一场游戏,玩玩也没什么,输的未必是我。

去年的圣诞夜,我们都喝得太多,所以不够清醒,才会有那场该死的序幕。谁会料到断了的戏又锣鼓开场,只好演下去。

不幸的是那天晚上,我们又喝多了。一瓶红酒不够,我们又开了另一瓶。后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五粮液,于是我们继续喝。蒋皎喝醉了就开始唱歌,是她的代表曲目:十八岁的那一年,我见过一颗流星,它悄悄地对我说,在感情的世界没有永远……说实话,这歌不错,我也跟着她唱了一会儿,唱歌不是我的长项,她笑我走调,手掌“叭嗒叭嗒”地敲到我的背上,我则拿起桌上的大水杯来敲她的头。她没躲得过,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回转身来,紧紧地抱住我说:“许帅,我痛。”

我口齿不清地说:“哪……哪里痛?吃药嘛!”

她仰起头来吻我。

我闭上眼,天花板上的灯在我的眼前消失,心聋目盲的欢娱只是一剂短暂的止痛药,但也许我跟她一样需要。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们歪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睡着了。那只猫又来到我的梦里,我不再像以往那样怕它,更何况这一次它不叫,只是温柔地看着我,让我心碎。

早上九点半钟,小凡按门铃让我脱离那没完没了的梦魇,我支撑着身子起来开了门,然后倒在沙发上继续睡。小凡站在蒋皎的边上,轻声喊她:“雅希姐,雅希姐,快起来,不然要迟到了。”

蒋皎根本就没有要醒的迹象。

小凡把地上的酒瓶和酒杯收拾好,把餐桌上的残羹也收拾掉,再回到沙发那里继续喊:“雅希姐,快起来吧,再不起来真赶不上了。”

蒋皎从沙发上跳起来,挥手就给小凡一耳光:“给我闭嘴!”

小凡捂着脸退后,眼泪从指尖滑过,掉到地板上。

我以为蒋皎会继续睡,谁知道她爬起来,蹬蹬蹬地上楼梳洗打扮去了。小凡则蹲到地上,双臂抱着自己,嘤嘤地哭起来。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好了。”我说,“改天我替你打回她。”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小凡的哭声越发大起来。

蒋皎在楼上喊:“我的那件绿色的大衣呢?”

主子到底是主子,小凡赶紧抹干眼泪,站起身,跑上楼替她找大衣去了。

走的时候,蒋皎站在门边对我说:“许公子,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好生呆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我工作完了立刻回来陪你哦。”

她微笑着,食指放到唇边,送过来一个飞吻,然后仪态万方地离开。

确定她走远以后,我把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到了对面雪白的墙上。

我看着墙上那块斑痕恶狠狠地想:“我的房子,还不是我想咋整就咋整,谁敢管我我就灭了谁!”

我在蒋皎家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晚上六点的时候,小凡来了,拎着几大包新衣服,说是蒋皎替我买的。

“行了。”我说,“放那里吧。”

“雅希姐要你换上,她等你去吃饭。”

蒋皎请我去的,是一家很豪华的西餐厅,价格狂贵。我进去没多久遇到几个脸熟的明星从我旁边走过。我在蒋皎对面坐下,她欣赏地看着我说:“我就知道你穿着它会好看!”

前尘旧事

我也许是睡足了,心情不错,看着她也不觉得那么讨厌。她在我的眼神里变得妩媚起来,问我:“看我干嘛呢?”

“哦,不许看?”我转开眼光,装做看别的地方。然后我就看到了张漾,他正在另一桌服务,面对两个外国佬,整齐的制服,干净利落的笑容,看他的唇形,肯定是在说英语。

那一刻我疑心蒋皎是专门带我到这里来的。但于情于理,我肯定都不能表现出惊慌或者是愤怒。我尽量不动声色地回过头,侍者正好把牛排送上来,于是我专心吃起我的牛排来。牛排味道是不错,餐厅里若有若无的音乐也是我喜欢的。蒋皎却显得心不在焉,一开始埋怨小凡订的座位不好,后来又说沙拉的味道不对,莫名其妙地把人家服务生给熊了一通。我好心提醒她:“嗨嗨,注意形象。”

她破罐子破摔地说:“形象丢在上海了,没带回来。”

我笑。

她问我:“你笑什么?”

“笑你。”我说。

“难道我很好笑吗?”

“很好笑谈不上。”我说,“有点。”

“你神经。”她骂我。

我的面子再也挂不住:“你有这么多的钱,为什么不专点他为你服务?”

“许帅。”蒋皎脸色大变,“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连寸一起还你。”我把盘子往前一推,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她坐在那里不动。背挺得直直的,一口气看来暂时是没法咽下去,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我推开餐厅的门走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我跟他擦肩而过。他冲我微笑。我停下脚步喊他:“张漾。”

他的口吻无可挑剔:“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前尘旧事,无限凄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我从小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的人,却忽然让我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我朝他摆摆手出了餐厅。

蒋皎的司机把车开到我面前来,我装做没看见,准备去马路上打车直接去机场,这荒唐的一切,还是越早结束越好。就在这时,蒋皎从餐厅里面跟了出来,红色的披肩挡住了她大半边的脸。她走得非常的快,像箭一样地冲到我面前,双手拉住我的大衣,用恳求的语气说:“许弋,你别走。”

她很少叫我许弋。

她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身子一直在发抖,双手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我可不想上娱乐版的头版头条,赶紧推开她上了车。她也紧跟着上来了,坐在我边上,头靠到我的怀里来。我的手臂被动地抱着她,心烦意乱。

“我知道错了。”她说。

噢,我都不知道她错在哪里。

她猛地离开了我的身子,坐直了,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大把往嘴里塞。我吃惊地问她:“你干嘛?吃这么多药?”

“我不舒服。”她说。

“你神经!”我骂她,骂完后,我拿起她的药瓶,把车窗打开,当机立断地扔了出去。

“你别丢下我。”她低声下气地说。

“你他妈再废话一句我就立马跳车!”这种女人,想不跟她流氓都不行!

她终于噤声。

“许帅,你能不能学得稍微稳重点?”那晚,蒋皎趴在我的身上轻声问我。

我抽着一根烟问她:“什么叫稳重?”

她说:“你读书的时候语文成绩可老拿班上第一名。”

“好汉不提当年勇。”

她咕咕地笑起来:“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被人追,就差躲到男厕所里去。那个技校的女生,叫什么吧啦的……”

“行了!”我打断她。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问道:“是不敢提呢,还是不想提?”

“以后不许再去那家西餐厅。”我说。

“为何?”她跟我装傻。

“你别侮辱我的智商。”我的脸色沉下去,“我的脑子还能思考。”

她还算乖巧,及时换了话题:“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他妈的快,那时候我们肯定想不到,今天的我们是这个样子的,你说对不对?”

倒也是。

那时的我是个满怀豪情的好少年,理想一抓一大把,怎会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沦落。蒋皎忽然问起我一个巨深沉的问题,她说:“许帅,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受罪。”我说。

她哈哈地笑起来:“记住,要让别人受罪,这才叫本事。”

我用劲捏住她的胳膊,她哇哇大叫起来,等她脸色都青了我才放开她,轻松地说:“多谢赐教。我明白了。”

蒋皎看着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嘟着嘴撒娇地看着我。老实说,她算得上是个美女,我还记得她穿着蓝色校服,扎了小辫,坐在课桌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如果十八岁那一年,我跟她初恋,一起看流星,说愿望,我们未必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你在我面前装有意思吗

但现在,她是她,我是我,我们就算是面对面,也永远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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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0:34:15 | 显示全部楼层
5

第一次见到夏米米,是在一次自助晚餐会上。

那是一次圈内人小型的聚会,蒋皎不知在哪里给我弄来了一张请柬,上面还堂而皇之地写上了我的大名:许弋。于是我就堂而皇之地跟着她混了进去。

其实我短短时间已经在他们圈内小有名气,蒋皎的钱很好地包装了我,加上一些小报记者的大力配合,我差不多就成了传说中某个富豪的公子,整天啥事儿也不干,一颗痴心吊在蒋美女的身上。

我在网上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差点笑背过气去。蒋皎咬着一个苹果,装作胆怯怯地说:“许帅,你不会生气吧,你也知道现在这些记者的素质……”

“得了吧。”我打断她,“你在我面前装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她瞪着眼作继续不明白状。

我伸出手:“烟的侍候!”

她乖乖递上烟,替我点上。

我只祈祷我远在家乡的父亲不要看到这么一条新闻,他的事业刚刚重新起步,春风得意,受此打击,不知道会不会半路吐血。

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北京,但在蒋皎的挽留下一拖再拖,而且比较要命的是,我发现我竟然喜欢上了出入那些高档的场所和那些毫无意义的PARTY。这种假象的繁华我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厌倦,甚至还有些上瘾。那天也是这样一场酒会,有真正的富豪请客,去的都是娱乐圈的一些歌手和音乐人。但我和蒋皎进去没多久就因为一件小事开始吵架。那件事情真的很小,就是小凡当时去了洗手间,而我呢,不太愿意在她应酬的时候替她看着她的LV的美丽包包。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我哼哼:“我他妈又不是你的跟班,凭啥要替你拎包?”

她压低声音纠正我:“不是拎,是让你替我看着。”

“一边去,不看!”

我们僵持着,有人过来招呼她,她用刀一样的眼神刷刷刷地看了我两秒钟,拎着她的包跟人走开了。

我掉转头就看到了夏米米,她短发,不施粉黛,穿条简单的裙子,吃蛋糕的时候,还舔手指,神情和一个孩童无异。我很少听流行歌曲,所以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夏米米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夏米米。她和电视上广告上完全的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人。我一直以为,她是跟着某某某进来混饭吃的小娃娃。在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也正好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好长时间,谁也没有认输先转开目光。她忽然对着我,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神情可爱之极。

我当时就来了精神。

直到她的经纪人走过来,挡住了我们彼此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我端了一杯红酒走到她对面坐下,她的经纪人充满警惕地看着我。于是我只好故作沉默看着窗外。好不容易等到她的纪纪人起身去拿吃的,我终于可以跟她搭讪:“吃这么多甜食,你不怕胖吗?”

她抬眼看我,清脆的声音:“你是谁?”

“许弋。”我说。

“我见过你。”她说。

我吓老大一跳,手里的酒杯差点掉桌上。连忙问:“在哪里见过?”

“刚才,跟你比眼力的时候!”

“哈哈。”我笑。

“其实我还看到你跟美女吵架。”她转转眼珠。

“你应该去当私家侦探。”我说。

“你不认得我吗?”她忽然问。

我挺了挺身子,敏捷地答道:“是的,请问小姐贵姓?”

“你是从外星球来的吗?”她不明白的样子。

“嗯,火星。”我配合她。

“你有车吗?”她没头没脑地问。

我想了一下说:“有。”

“那我们走吧。”她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对我说:“一会儿我去洗手间那边,你跟着我来。我带你去参观地球。”说完,她站起身来,拿起她的小背包,往洗手间那边走去了。事情好像发展得太快了一些,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老实说,我天生就是个不靠谱的人,喜欢去做一些不靠谱的事,这种事情符合我擅长冒险的天性。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尾随夏米米而去。

我到了卫生间的门口,那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狭长的过道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我正好遇到小凡,于是拦住她说:“打个电话给司机,让他在门口等我,我想去买包烟。”

“我替你去吧。”小凡说,“酒店大堂就应该就有卖。”

“我跟蒋皎吵架了。”我说,“我想出去透透气。”

小凡无奈地看着我:“你不是又想去机场吧?”

“所以你让司机跟着比较放心啊。”我说。

“好吧。”小凡说,“你快点回来。不然我对付不了雅希姐。”

全中国恐怕就你不认得俺

我刚把小凡打发走,夏米米就从卫生间里闪出来,她朝我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们转了好几个弯,到达了另一个隐密的电梯。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按了下。电梯爬上二十九楼需要一些时间,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后脑勺,思考着该跟她说些什么。她忽然转头问我说:“你的车在哪里?地下室,还是酒店外面的停车场?”

“放心吧,我已经让司机在门口等了。”

“怎么你不会开车吗?”她用嘲笑的口吻问我。

“我不需要自己开车。”我对答如流,“养司机就得给他活儿干。”

“哦,”她说,“看来你是花花公子。”

我无视她的讥讽,以沉默来维持我的风度。但很快,夏米米又开始问问题了:“你多大?”

“问别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我说。

“难道你一直盯着一个姑娘看就礼貌吗?”她反唇相讥。

“是有点不礼貌。可谁让这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呢?”

“你可真油嘴滑舌。”她骂我。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说。

“夏米米。”她把头骄傲地昂起来,“全中国恐怕就你不认得俺。”

“明星?”我问。

“你别装了。”她说,“装得一点儿不像。”

我把我的手机调到无声的状态,然后对她说:“手机没电了,能否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再提醒一下司机。”

她递过来她小巧的三星,我把电话打到了我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我耸耸肩说:“他没接,下去再说吧。”

电梯就在这时候来了,我们走进去,电梯里就我们俩个,她忽然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还捏了捏她自己的裙摆。我觉得事情真是很有意思,于是我忍不住跟她开起玩笑来。我说:“你每次认识一个男的,都这么急着跟他出去吗?”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我扬扬眉毛:“还是因为我特别帅?”

她歪歪嘴,吐出一个让我差点晕过去的字:“屁。”

她的个子不高,我要低下头来才能看清她的脸,我们的距离很近,我把手撑在她头顶上,确定她的确是很紧张,但她努力装出不紧张的样子来,故作好奇地问我说:“你干嘛要叫一个女人的名字?”

“什么?”

“你不是说你叫许姨吗,听起来像许阿姨。”

“屁!”我说,“我叫许弋。戈壁滩的戈少一撇那个弋字。”我把那个去声读得超重。

“你干嘛在一个女生面前说粗话!”她说,“那种字眼怎么可以随便说呢?”

这回轮到我把眼睛瞪得溜圆了看着她。

我真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子不按牌理出牌的女生。

我们下了电梯,夏米米像一个运动员一般百米冲刺地跳上了门口那辆宝马,那是蒋皎的车,司机看到夏米米,很吃惊的样子。

我紧随着夏米米上了车,在她的身边坐下,夏米米像个老板一样地吩咐司机说:“开车。”

司机问:“夏小姐你要去哪里?”

果然不是吹的,果然全天下都认得。

“西二环。”夏米米答。

“好吧。西二环。”我说。

司机发动了车子。夏米米掏出她的手机来,利落地把它关掉了。我好奇地看着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该上这辆车?”

她白我一眼说:“这车长得跟你挺像,一看就是你家的。”

“此话怎讲?”

“失败,还需要解释吗?”她说,“华而不实呗。”

我警告她:“你别忘了,你在我车上。”

她往里坐一点点,警惕地看着我说:“你想干什么?”

“小姐,你搞搞清楚,”我说,“是你主动上了我的车,你问我想干什么,我没问你想干什么就不错了!”

“我想回家。”她说。

“你家在西二环?哪条路?”我说,“我这就送你回去。”

“你不正送我回去吗?”她说,“废话咋那么多呢!”

上帝做证,我真有一种想要扁人的冲动。

车子开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左右,夏米米忽然问我:“你饿不饿?”

还真有点,我刚才啥也没吃,就空肚子喝了两杯红酒。

“我好饿。”她指着前方一个偌大的“M”招牌说,“我想吃麦当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吃了两块蛋糕。

“是吗?”她说,“我不记得了,在那种鬼地方鬼场合,我吃什么都没胃口。”

“行。”我对司机说,“前面停一下。”

“一个麦辣汉堡,两对辣鸡翅,一杯麦乐酷就可以了,麦乐酷要番石榴口味的,你别买错了。”

我气结:“那你自己去。我在车上等你。”

“我自己怎么能去!”她指着她的脸说,“你想让麦当劳堵塞?”

“小姐,我知道你是明星,可是明星很了不起吗,可以随便这样颐指气使的吗,我又不是你的歌迷!”

她评价我:“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我被这妞耍了

“没错。”我说。

“但我真的好饿啊。”她捂着她的肚子,“许阿姨,你要有点风度。”

我真拿她没办法。我无可奈何地下了车往麦当劳的大门口走去,当我推开麦当劳沉重的大门的时候我沮丧地发现我竟然有些心甘情愿,我完全按照她的吩咐给她买好了吃的,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还饿着,于是我又折回去重新排队,给自己买了一杯红茶和一个汉堡。可是,当我拎着这些东西回到车上的时候,我发现,夏米米同学竟然不见了!

我问司机:“夏米米呢?”

司机说,“她下车找你去了。”

靠!

我打她的手机,接电话的当然是小秘书。我算是明白,我被这妞耍了,她利用我把她从她不喜欢的饭局中带了出来,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让我这个本来有点小小阴谋的人对着一大堆麦当劳满腹惆怅。人物啊人物!

不过,我许弋喜欢人物,只有人物才让我有足够的挑战感。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M”招牌气吞山河地想:夏米米,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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