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站在涉谷街头的时候,蓝天灿灿,冬日暖暖。斑马线的对面,密集的人群都穿着深色的西装,看起来整齐统一, 好似Matrix里千人一面的Agent Smith。绿灯亮起,我呆站在原地,看着一群 Smith迎面走来,瞬间丢了现实。 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最不同的城市—东京,会有很多故事发生。
之一
西西和大韩
东京的第一天, 我早早来到学校,上午考试, 中午分班, 下午就去上课了。异常地迅速, 日本效率。
我买好课本,冲进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上课了。我镇定下来,拍拍长裙,四下张望,教室不大,只有第二排一个年轻女孩旁边的位置空着。我放轻脚步,走近她点头笑笑,算做打招呼,便坐下了。同座的女生皮肤薄薄的,单单的眼睛干净而美丽,她的嘴唇可爱地嘟着,戴着一顶棒球帽。她腿细细长长的,穿着超短裙,好像从韩国杂志中走来的模特一样。
我进来后,班里的同学漫不经心地看我,有点戒备,有点礼貌。坐在我斜前位置的男生,肩背高高大大的。只有他,转过身来盯住我,肆无忌惮地扫视。我回视他,视线固定。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轮廓尚好,稍长;眼睛细长,嘴唇厚厚的,轻薄地微微翘着。我终于礼貌地冲他笑了笑,他却毫无表情的回敬了我一个眼神,算是打招呼。他转过头去继续听课,我看着他宽宽的背膀, 皱了皱眉头,自我感觉过好的男生总让我反感。他身边坐着一留波浪长发的女生,身量娇小,但只看背影就觉得时尚感很强。她专心致志地听讲,头也没有回。
小组练习的时候,他们两个都转过来, 我们互换了姓名。自我感觉良好的男生叫大韩,韩国男生。漂亮女生叫做西西,娇小的香港女孩。西西有着一张非常标志的脸,我不得不仔细看她: 下巴尖尖, 眼睛大大,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极其动人。她鼻头小巧,嘴唇单薄,皮肤健康。那么漂亮的西西像个孩子似地笑着,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练习结束后, 西西作代表上台去发表。她娇小的身材匀称苗条,穿着乳白色的连身MINI毛裙,胯上松松地挂着一条宽宽的腰带,更显窈窕的腰枝。她穿着一双高跟牛仔皮靴,露着一大截纤细匀称的大腿,非常好看。我那时突然有惊为天人的感觉--西西就是那种天生的美女。
后来,和班里同学慢慢熟识了,才知道:西西和大韩是班里唯一的一对。那时,西西是我们班里年龄最大的,大韩却是我们中间最小的。大韩19, 西西大他7岁。大韩永远地肆无忌惮里,透漏着他的养尊处优。大家告诉我,大韩其实是日韩混血,拿日本护照,在韩国长大。大韩的个性是典型的韩国男生,强硬, 直白,充满阳光。
在学校里,他们总是在一起,而他们在一起又总是很配。西西的漂亮衬着大韩的帅气, 西西的娇小衬着大韩的伟岸,西西的坚忍让着大韩的任性, 西西的成熟让着大韩的固执——无论怎么看,我眼中的西西和大韩都是十分和谐的, 但在某个角落,直觉时刻暗示我:无论多么和谐的他们是注定不会相守的。
西西和大韩偶尔会加入我们课间抽烟的行列。西西总是纤纤细指夹着纤纤的女士香烟,跟大韩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我们偶尔聊天,但西西从不跟我说中文,我不爱强人所难,班里的中国人里只有我和西西互相讲日文。对西西了解多一点的时候,才知道她并非天人。 西西是绝对的漂亮女生,只是漂亮得没有回味。她的五官精致,表情却有种悲忍的态度;她的笑容甜蜜迎人, 眼底的影子却总是躲闪不及地被我捕捉到。西西说自己是个DANCER,从香港来东京学跳舞。我一瞬间就感觉到她的生活种种,原来使美丽降级是她甩不去的艰辛与挣扎。
两个星期后,学校组织去游浅草寺。因为选的是下午课,所以早晨搭车去学校还是第一次。站在京王线的站台上,没想到特急电车中挤满了人,好似满得就要溢出来一样。我立刻就打消了坐车的想法,决定等下一趟车。5分钟后,下一趟特急来的时候,车满得跟前一趟一模一样。看着车站上的人见缝插针地挤进车厢,我叹口了气,转身坐上了对面的慢车。站站都停的慢车,把十几分钟的路程拉成了半个小时,再转乘JR环线后,到学校已经晚了一个小时。
我抱着大家已经离开的心情,上楼一看,学校里却热闹非常。辅导老师看到我,就笑着说:太好了,你可来了。原来,大家一直在等我。我急忙跑到班主任跟前道歉。我们的班主任是50岁上下,个子矮矮,温暖而优雅的女人。她摇摇手,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没关系。只不过,因为你没打电话来,怕你可能在赶来的路上。万一来了,大家都走了,多可怜啊。所以,大家多等一会吧。”
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么温柔的理由,还是第一次从老师的嘴里听到。我又问道:“大家都到齐了,只等我一个吗?”
班主任微笑着说:“还有其它班的一位同学。其他不来的同学都打电话联络过了。哦,西西和大韩不来学校了,他们住在横滨,又去过浅草很多次了。不过,下午参观完浅草寺,他们会过来跟大家一起喝茶的。” 她说完笑了,仿佛安慰谁一般。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出发了。乘汽船沿着隅田川悠悠而上,东京的老城新区尽收眼底。我们在船上吃过午饭后,浅草就到了。浅草属于东京老城区,曾经是东京最繁华的娱乐商业中心。但是,经历过20年代的东京大地震和紧随而来的二战轰炸,浅草地区再没能恢复过来。战后,浅草寺得以重建,成为东京朝圣和观光的中心。
出了站台,尾随大家走不多远,就遥遥望见了两只巨大的红色灯笼,红灯上印着两个威严的黑字:雷门。雷门两侧分别供奉着风神和雷神,保佑着人们风调雨顺的生活。穿过雷门,就是著名的仲店道,街道两旁满是各式各样的贩卖店,从纪念品到和服应有尽有,还有刚刚出炉的人形饼。街道上空装饰着樱花,伴着冬天的微风轻轻地摇着。漫步过仲店道,就到了宝藏门,这道门是浅草寺的最后一道守卫。穿过宝藏门,浅草寺的主殿尽现眼前。浅草寺的主殿观音堂中供奉着一尊金身观音,只有6厘米高,却吸引着无数的朝圣者。殿外立有巨大的香炉,焚香的烟雾随风而起。香炉旁围着很多人,大家都把烟往自己的头上身上拢,据说可以保佑身体健康。我和同学们也照着做,有的人很认真,我不过是摆摆样子。
香炉的右侧排列着一排排的小抽屉。我好奇地走过去,发现几个同学已经在那边了。原来是抽签卜卦用的。只要投100日元的硬币,就可以自己选一个小抽屉打开,里面有一叠预示命运的纸签,可取一张。我站在那看同学们貌似紧张的占卜。一个抽到“吉“,一个抽到“大吉“。。。当又一个同学抽到“吉“的时候,我笑了,边笑边说:不会所有的签都是吉利的吧?说完恨不得打开所有的抽屉检查。忍住恶作剧的念头,我摸出100元硬币投进去。然后,随手打开一个抽屉,捻出一张纸签。我依旧恶作剧地笑着,纸签拿到眼前一看,赫然一个“凶”字。竟然真的有厄运的签!我不禁读了下去,却是一知半解。旁边的同学探过头来看,禁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我抬头看看大家,笑笑,其实我真得不在意这些东西。刚要随手把纸签团作一团丢掉的时候,漂亮的韩国女生一把抓住我:“不要丢!快,系到树枝上去,可以破掉。”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树上系了很多白色纸条,原来这里挂得都是厄运,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虽然我对这一张纸签不以为然,但扭头看着她清净如水的眼睛,怎么都不忍拒绝这份好意。于是,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把纸签折了几折,系到了树枝上。这时老师叫集合了,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满树随风摇动的厄运,突然心升异样的感觉:“绚烂的烟花布满被污染的夜空,烟花转逝,星空暗淡。。。小心火事。”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小心火事”?
(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