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批评:关于《沉默》中译本的商榷(二)
5. 译文:在此将有关友义村信徒的事更详细地向您报告:他们是贫
穷百姓,没有水田,在不满三公顷的田地上辛苦栽种麦子和
番薯。(P36)
说明:这句话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这个“百姓”却是值得商榷的。
因为对应的原文就是“百姓”。作为日文汉字的“百姓”有
两个读音,“ひゃくしょう”和“ひゃくせい”。读作“ひゃ
くしょう”的是时候是“农民”的意思;读作“ひゃくせい”
的时候是“百姓、一般民众、庶民”的意思。作者在书中并
没有标上“振り仮名”,因此不能说在原文中一定是读“ひ
ゃくしょう”或“ひゃくせい”。但从文中所描述的具体
情况来看,应该是“ひゃくしょう”,也就是“农民”的意
思。
自然,在中文语境里,“农民”也属于“百姓”,所以并不能
说译成“百姓”就肯定是误译。但至少是不准确的。好比说,
明明是“迎面来了一个女人”,却偏要说“迎面来了一个人”
一样。
偶以为还是译成“农民”为好。
至于是不是由于不假思索地照搬日文汉字才译成“百姓”的,
那就只有译者自己心里明白,不敢妄自揣测。
顺便提一下,该译本在之后的译文中也是将“百姓”一直译
作“百姓”的。
6. 译文:坦白说,食物之简陋是您想像不到的,只有几个烤蕃薯和水。她们看到我和卡尔倍喝完水,脸上就现出满足的笑容。(P37)
说明:两名农村妇女给“我和卡尔倍”送来了“烤番薯和水”,为什么只看到“我和卡尔倍”喝完了水,“脸上就现出满足的笑容”了呢?难道“我和卡尔倍”没当着她们的面吃烤番薯吗?
看看原文:
正直言って、貴方には想像できぬ粗食、幾つかの焼いた薯と、水とを私とカルベが飲み込むと彼女たちの顔に満足そうに笑いがうかびます。
很清楚啊,“飲み込む”的是“焼いた薯と、水とを”两样东西嘛。不会是看到了“飲み”就以为只是“喝(水)”的吧。
查一下辞典:
飲み込む:(口の中の物を)一気に腹の中へ送り込む。/吞下,咽下,吞咽。——《新世纪日汉双解大辞典》
所以应该是“她们看到我和卡尔倍狼吞虎咽(飲み込む这个词就隐含了这个意思)地吃了烤番薯,喝了水后,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译文中的“满足的笑容”也不太符合中文习惯。日文中“满足”在绝大部分的场合下都是“满意”的意思。
7. 译文:在这样的雨夜,没有人会上山来,因此,不只是身体,连
每天绷得紧紧的神经也松弛了。我们或是听着杂树林中令
人震颤的声音,或是想想费雷拉神父的事。(P39)
说明:“杂树林中令人震颤的声音”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应该是十分可怕的声音吧。对此,作者为什么没有说明呢?
还是让我们来看看原文是怎么写的吧。
原文:雑木林の身震いする音をききながらフェレイラ師のことを考えていました。
可见“震颤”的不是人,就是“杂树林”本身。作者用拟人法描写了在雨中瑟瑟作响的杂树林,仅此而已。其实,在本章的开头就有过这样的描述了:“昨天又下雨。当然,这阵雨并非即将来临的雨季前兆,但围绕著这小屋的杂树林一整天都在发出阴郁的声音,有时树木震颤,摇落雨滴。每次卡尔倍和我都紧贴在木板门的缝隙边,向外窥视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到知道那是风的杰作时,总会有种类似愤怒的心情产生。这样的生活还要继续多久呢?”这句中的“震颤”,原文用的也是“身震い”。令人不解的是,前面已经译对了,后面怎么又译错了呢?
对照原文后,还额外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光看译文是看不出来的)。那就是,“听”和“想”的动作是同时进行的(原文用的是“ききながら……考えていました”)。而译文中的“或是……或是”却这两个动作分开了,甚至连动作的主体都分开了。
因此,最后那句话应该是:“我们耳朵里听着杂树林在雨中颤抖的瑟瑟之声,心里想念着费雷拉神父”。
顺便提一下,“フェレイラ師のこと”不是“费雷拉神父的事”,就是“费雷拉神父”这个人本身。
例如:私のことを心配してくれて、ありがとう。(谢谢你为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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