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日语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楼主: sakuya77

[好书连载] 三国真髓传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7:5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人立住战马,傲然道:“马超?马超算什么东西?我乃是当今铁羌盟主韩镇西之婿,金城健将阎行阎彦明是也!”我不由大奇,韩遂曾受朝廷安抚,被任命为镇西将军,韩镇西当然是指他,只是统率铁羌盟部队的不是马超么,怎地忽然冒出个韩遂的女婿来?

    想了想,我冷冷一笑道:“阎行又是什么东西?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说过。我挑战得是号称西凉虎将的马超,没工夫跟你废话,你赶紧回去叫他出来罢。”看此人非但不是马超,而且言下对他无比轻蔑,索性借此机会挑拨一番。

    “马超论武艺怎是我的对手!”阎宇眼中凶光闪动,显然被这几句话挑动了真怒,他高叫道,“真髓,你偷袭我阵,阎某正要拿你。既然送上门来,正好叫你见识阎某的真才实学!”

    我哈哈大笑:“真才实学?阁下的真才实学,是刚才被我一把火烧得屁滚尿流呢,又或是用美男计骗了人家一个闺女,借此捞了一个将军做?”说着将方天戟挂在马上,堂而皇之拨转马头就走,头也不回道:“既然马超不肯赐教,真髓可没工夫搭理你这种无能的废物,少陪了!”一面说着,一面借助身体的掩护悄悄取出硬弓,张弓搭箭。

    后面马蹄逼近,怒吼如雷。阎行浑然忘却自己是一军主将,又或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自信:他孤身一人,怒不可遏地策马追了过来。我盘算着距离,恶狠狠地笑了起来,猛一回身,大喝道:“去!”抖手就是一箭!

    此时阎行正猛冲而至,两人相距不过十丈,任凭他武功通天,这么短距离放箭也难以闪避——直接杀了这小子,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箭矢夹杂着一股劲风,闪电般飞至心口!

    “啪”就在这一瞬间,阎宇硬生生收回铁矟一挡,总算拨落这一箭,免去了穿心之厄。但他原本正在尽力冲刺,这么猛地中途改变力量走势,全身平衡尽失,一时间左摇右摆,坐不稳马。

    撒手松弦的瞬间,我已放回硬弓,右手握住大戟,就在阎行尚且左摇右摆的同时,掉转马头,闪亮的方天戟对准他当头劈下!

    忽然看到阎行肩膀一动,掌中铁矟仿佛化做一条大蛇,似曲实直,右向左横扫而至:这一矟来得好快,方天画戟还尚未劈落,矟尖忽然就到了我的眉梢!

    我身体微微后仰,铁矟从额前不到一寸的距离掠过,夹带的劲风刮得自己双眼巨痛,心中不由大惊:虽然不知此人是否能胜过马超,但一柄铁矟在他的手中犹如活物一般,确实是个劲敌!

    阎宇将身子一侧,闪过方天画戟泰山压顶似的纵劈:方天画戟虽然极为锋利,但毕竟比我原先的武器沉重了许多,这一戟自己单手施为,未免慢了一线。纵使如此,也在敌人脸上留了点小纪念:在阎行侧身的瞬间,我手上用劲,戟头瞬间旋转起来,月牙小支顿时从他脸上从上至下划过!

    在铁羌盟部众惊呼声中,阎行大叫一声,催促战马从我身侧急奔过去。等兜回马我再一看,阎行头盔碎裂,左边脸上鲜血迸流,似乎还少了一只耳朵。

    阎行捂住创口,再一看满手都是鲜血,不禁怒气填膺,切齿大骂道:“卑鄙小贼,竟敢暗算于我!今天阎爷若不杀了你这无赖,誓不为人!”

    我笑道:“阎行,你兵将数目是真髓十倍,却被我扼在此地,几次交锋徒劳无功,损兵折将,还被我偷袭军阵,一把火将屁股都点着了……阁下如此不中用,真某若是再跟你真刀明枪地较量,岂不是让人误会?”这几句话是故意提气大声讲出来,要让铁羌盟部众全都听见。

    阎行怒道:“误会什么?”

    我纵声大笑:“自然是误会我竟与阁下竟然属于一个档次,这岂不是大大贬低了真髓的身价啊?”听到我的回答,身后的胡车儿和骑兵们一齐放声大笑。

    阎行气冲斗牛,高叫道:“真髓小狗,吃阎大爷这一矟!”催马杀了过来。

    看着阎行势如疯虎一般策马扑至,我内心实不敢有丝毫大意。这小子运矟如风,倘若自己稍有疏漏,身上只怕就要被刺个透明窟窿。于是将战马向旁边一带,我长笑道:“不必了,适才吃那一矟,你自己却少了只耳朵。再来上几矟,少上个把眼睛鼻子倒也不要紧,就怕是韩遂的女儿不要阁下这种五官不全的女婿,你这将军也就当不成啦!”

    此时马打照面,阎行怒喝一声,眨眼之间就刺出二十多矟!

    我全神接战,改由双手运戟,大戟探出用月牙粘住矟尖向外一搅。谁知阎行矟法齐快无比,这一挂竟没有挂实,一点矟尖陡然出现在咽喉前!

    他这一矟借助马力的冲刺,来势极为凶猛,只是愤怒之下,力量却用老了:我身体向左侧急闪,等长矟自右肩上擦过时,右手松开方天戟重重一记直拳打出,阎行措手不及,面门上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拳。

    此时双马交错,冲击何其之猛?阎行吃了这一拳,身体脱出马鞍,笔直向后飞出,在地上连滚了几下躲开了我的纵马践踏,才鼻梁扭曲、血流满面地爬起来,和着鲜血吐出几颗牙齿,身体晃动几下,又是一交坐倒。

    这几下变化实在太快,四周之人谁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看到阎行落马,一个个先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忽然又醒悟过来,一涌而上,乱战在一处。这么一来,倒把我们二人给冲开了。

    眼见着铁羌盟阵脚松动,纷纷前移来救主将,我掉转马头,回头大笑道:“不中用的小白脸,你还是回去养好脸伤哄女人罢,老子不奉陪了!”活动活动右手腕,然后取出硬弓连射了几箭,将跟胡车儿部缠斗的敌骑射得被迫后退开,这才大声道:“大伙儿跟我走!”说罢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就象离弦箭一般飞快地向自己的阵列跑过去。

    才跑出数丈,只听得背后响起滚雷般的马蹄声,地面产生出前所未有的巨震,颠得自己几乎要从马背上飞起来。我回头一看,只见无数火把正跟在我们身后大约三百步远的距离,以翻江倒海之势追击过来。

    在感到全身寒气上涌的同时,我兴奋得纵声大笑: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的举动,终于掀起了这火海的滔天巨浪,最终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我刚刚笔直地冲进自家的阵地,敌人就已接踵而至。拨转马头一看,无比宽广明亮的火焰大海迎面拍击过来!此时中牟城头的火焰已经熄灭,这种密集明亮的光芒,令自己几乎睁不开眼。数万只铁蹄重重踏在地面上,大地颤抖着,令我全身甲叶不由自主地跳动碰撞,只觉得自己的头骨都在微微颤抖!

    扫视军阵,战士们立足不稳,有的人竟然一交坐倒,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冲天的烟尘,此时敌人即将来到面前,雷霆般的轰鸣仿佛充塞了整个空间,吞没了一切声音,耳膜都被这种铺天盖地的嘈杂所填满。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慢慢软倒,原来跨下的战马屎尿齐流,惊嘶着倒在地上。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7: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自己忽然放声狂笑,狂笑着爬起来手中方天戟高高举起!

    这阵声音都被吞没的狂笑,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爆发出来。在这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无比松弛,从心底涌起一股得以解脱的狂喜:整整一夜的对峙所带来的身体与精神上那种濒临崩溃的疲惫,无论结局会是怎样,都立刻就要结束了!

    看到我将方天戟高高举起再坚决向下一挥,前面各部将领在前方打出手势,长矛手们个个张着嘴发出呐喊,无声的呐喊,他们向前冲出几步,将超长的巨矛向尸体组成的防线上一架,再将巨矛的尾端用力支在地上,形成一排长长的巨型拒马枪!

    此时敌人疾风一般冲到阵前,最前端的敌人用力勒马,但已经晚了,只能一面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惨呼,一面被后面的战马拥挤着撞在矛尖上,被牢牢地串成了肉串。就在这一刹那,一点液体强劲地飞溅在我的脸上,热烘烘地顺着面颊流到嘴角,伸手擦拭,那是一种又腥又粘的感觉。

    喷洒的鲜血在敌人狂乱挥舞的火把照耀下,呈现出耀眼的鲜红色。

    几乎就在此时,万弩齐发!

    在接下来不到四分之一个时辰里,随着密密的箭雨,敌兵尸体在阵前铺满了一地。此时火把由于拥挤而落在地上,阵地前沿陷入一片黑暗,原先铁蹄的轰鸣,已经转变成嘈杂的惨呼和马嘶——一瞬间,数万敌骑互相践踏,乱做一团。

    忽然,由于临时捆扎原本就不大扎实,再加上承重力有限,随着敌人疯狂的冲锋,长矛开始不住断裂!

    箭雨也越来越稀疏,劲弩士们的箭矢即将告罄!

    我赶紧拉起被吓得尿水淋漓的战马,跳上这四脚发软的畜生,一瘸一拐地冲到阵后,刚找到魏延。就在此时阵头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回头一看,黑色的敌人潮水一般越过垮掉的长矛防线蜂拥冲了进来,防御阵势终于被突破!

    我用力一拍魏延的后背,在他耳边大声道:“文长,休息了这么长时间,还不上?该你了!”但前方的声音实在太响,这几句话也不知道他能否听得清楚。

    答案马上就揭晓了,看见我的动作,魏延瞪着眼睛大吼起来,我也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魏延急不可耐地催马向阵头杀去,一千五百名始终精神饱满的精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仿佛出渊蛟龙,向始终都还是一团混乱的敌军猛扑了过去。

    双方在阵前展开混乱的接触战,铁羌盟骑士的铁矟虽然长大,但由于适才突击受阻,士兵都拥挤在一起,再形不成有效的冲击力,加之指挥不灵,所以反而施展不开。黑暗的乱战之中,此起彼伏的尽是环首刀的凛凛寒光。

    我大吼一声,也领着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那数百骑兵,催马挺戟,重新杀入阵头。

    当拂晓的第一缕阳光撒下的时候,我骑着瘸马巡视四周,在几个时辰前的乱军混战,自己右眼上方中了重重一铁棍,若不是有头盔防护,早就脑浆迸出而死,此时鲜血染红自己右半脸,头部感到剧烈的眩晕,最要命还是胸口那一矟似乎刺伤了肺——自己连日里先与奉先公对战,此后又在敌阵冲杀了两个来回,体力已经耗尽,况且在黑暗之中成千上万人乱杀乱砍,任人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自己现在还能保住性命,就已经很难得了。

    战场之上,人和马的尸体就象树林中那厚厚的落叶,密密地铺满了一地,远处敌人正在四散奔逃,在原野上留下无数的驴、牛和战马。

    我长出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无论如何,这一战终于胜利了。

    此时带着这几个重要的部下策马漫步在血腥的战场上,人人都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一个小校跑过来,跟已经变成血人的邓博说了几句,邓博转过来对我笑道:“主公,战场清点结果已经出来了。总共斩首九千六十七枚,俘敌四千二十六人,缴获战马一万三千十五匹,驴一千四百七十头。战果辉煌啊!”邓博全身上下也不知受了几处伤,说话的时候,他痛得嘴唇发紫。

    胡安面色煞白,笑道:“全靠主公指挥得当啊。”在混战之中,他作为左翼长矛手的指挥,肩膀被重重刺了一矟,着实流了不少血,后来被挤倒在地上几乎被乱马踩死,这条命真是拣回来的。

    我摇摇头,强忍着眩晕问道:“我军伤亡多少?”尽管胸口被牢牢包扎,但血还在不停地渗出来。

    邓博沉默一会儿,缓缓道:“生还者还不到两千,六百多骑兵,一千多劲弩士。”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我强笑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胜利了,都是大伙儿奋战的结果。”说着忍着胸口巨痛,抬手拍了拍魏延肩膀,道:“杀敌破阵,文长功不可没啊!”

    几个人里就魏延的伤最小,听了我的嘉奖,他喜形于色,却不好意思道:“还是多亏主公安排,我才能取得那么大战果。事先我还跟主公吵吵,想想都觉得丢人。”

    说说笑笑,我忽然发现旁边有银光一闪,仔细一看,原来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中间夹杂着一个穿着烂银铠甲的人。赶忙用方天戟拨开摞在上面的残肢短臂,那人虽然没了脑袋和一条手臂,我却从装束上分辨出他正是阎行。

    胡车儿哈哈笑道:“小白脸的脸蛋没了,哄女人没法这下了。”听他说得有趣,我和众人一同笑起来。

    “砍下这首级的是谁?”我回头问那清点战场的小校,“斩杀敌人大将,可要重重嘉奖啊。”

    那小校躬身道:“是胡车儿将军的部下,好象叫做雷吟儿。”

    我点了点头,问胡车儿道:“这个雷吟儿是什么人?”

    胡车儿皱眉想了想,恍然道:“雷吟儿,氐种,武艺很不错地,也见过主公。”说着转头跟不远处的一名羌胡部下吩咐了几句,那人转头策马而去,过不多久领着一个人跑回来。

    那人靠近,慌忙滚下马鞍,大声道:“属下雷吟儿,参见真将军!”声音充满稚气,年纪也不大。

    我忽然认出他来:“耶,你不是葬礼前来禀报曹军进犯的那名斥候吗?”不由笑了起来:“想不到武艺也如此了得!你的名字好奇怪,是哪里人?”

    雷吟儿兴奋得脸色通红,道:“多谢主公夸奖。在下是陇上人氏,生父本是氐人,后被羌人大户雷氏抚养,所以跟着姓雷。至于这名字……”他惭愧道:“我们那边没人念过书,都是胡乱起的。”

    看着他,我忽然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没关系,书可以慢慢读。”转头道:“胡车儿将军,他是你的部曲罢?我很喜欢这少年,可以将他转给我吗?你要什么东西,尽管开条件。”

    胡车儿赶忙躬身道:“主公喜欢,是福气。”

    我笑道:“好,那可多谢了。”转头对雷吟儿道:“怎么样,愿意跟随我吗?”

    雷吟儿闻言大喜过望,也不说话,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然后跳上战马跟在我身边。

    “将军,将军!”曹性远远地步行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高声叫道,“城里刚传来的消息,是关于曹操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伤势沉重,实在没法加快速度,只得缓缓催马迎上前急道:“城池怎么有关于曹操的消息?曹操进了中牟吗?”

    曹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老半天才道:“不……不是,是出使的郝萌将军已经回城了,他带来的消息。昨晚曹操得知中牟大火,原本是要整备部队来的。但部队刚要出发,就接到飞马急报,说是宋宪和臧霸他们并没有死,被打败后一直窝藏在泰山里。这次趁曹操出兵向西,又下山劫掠郡县,造成兖州东部大乱……所以曹操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师平叛去了。”

    我怔怔地听着,原来如此,自己担足了一整夜的心事,就这么解决了。想到宋宪和臧霸还在生,又不禁地感到高兴,可是再想到郝萌……这家伙还真是命大,借刀杀人之计竟没有成功。只是这么一来,这厮发现自己的部曲已被我吞没,日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令人头疼的事来。

    轻轻的微风里拂过脸庞,夹带着浓厚的腥味,我不再去想日后那些烦心的事情,转过头扫视着整个战场。

    此时阳光从黄色厚云的缝中透了下来,撒在遍布着尸体、被鲜血染成一片血红的大地上,形成一副奇异而又熟悉的画面。

    黄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

    默默无语地看着这久违的一幕,这和自己跟奉先公初会时是多么的相似?我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如今主公已经逝去,而自己却取代了他,并摸索着逐渐走上了属于自己的路。

    正在这时,一名骑兵张皇失措地跑来,连马都来不及下,大声道:“主公,我等审讯俘虏,发现一条重要情报!”

    听他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我皱了皱眉,道:“别紧张,有话慢慢说。”能有什么消息如此重要?

    那骑兵颤声道:“是,是!”但他上下牙格格之响,竟是害怕得难以自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延大怒道:“有什么好怕的,你倒是赶紧说啊,天塌不下来!”

    那骑兵好容易才恢复正常,滚下马道:“禀报将军,阎行所统率的四万铁骑,乃是铁羌盟部队的前锋,真正大队人马是由马超率领,一直跟在后面五十余里左右的地方!”这句话进了耳朵,简直比昨晚那万马奔腾的冲锋还要震撼!

    所有人陷入一片死寂。

    雷吟儿忽然紧张地大声道:“主公!你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全身大震,只见西面烟尘大起,人头涌涌,似有大股骑兵正在赶来!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7: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额头伤口的巨痛和无法遏止的眩晕几乎令我无法坐稳马背。低头只见胸甲上已满是鲜血,呈现出凝固的酱紫色与流动的鲜红色。一呼一吸之间,嘴里和伤口都不断地涌出鲜血的泡沫——别说打仗,即便是快马奔驰,只怕那剧烈地颠簸都能要了我的命。

    回顾身侧的将士们,由于大多数人都散落在平原各处打扫战场或清点战利品,所以只剩下四百多人聚集在自己身边。看着一张张憔悴的面容,他们都和我一样的疲惫、一样的濒临死亡。

    伴随着那种熟悉的地面地微微颤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团尘土自地平线迅速靠近,不断扩大,那是马超所统率的铁羌盟大兵团,数不尽的铁矟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光芒。

    自己一直苦苦挣扎求存,到了今天依然摆脱不了被乱世所吞噬的命运么?

    忽然觉得四周所有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黄色的天,红色的地,凄厉而又刺眼。

    面对这些对我流露出寄托和依靠眼神的部将和士兵,我尽量努力地想对他们笑一笑,但这表情比哭还难看。

    转回头伸手罩住了面孔,我并不想哭,但痛苦的热泪却止不住地狂涌而出:这几日的辗转反侧,昨天那舍生忘死的连场搏杀,自己竭尽心智与敌人斗智斗勇,都是为了什么?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吗?

    我一直都在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去争斗,和自己斗,和敌人斗,可是现在,却是非死不可。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不住盘旋,只觉得满嘴都是苦的,仰头望着昏黄的天空,既然是这样,自己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我叹了口气:经过这么多变故才发现,与这乱世相比,自己不过是一粒尘土,实在是太渺小了。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也无话可说,惟有坦然接受,如此而已。

    明达,你,你快些回来……

    忽然想到那个独眼的女孩子,想到她遍体鳞伤的模样,想到她断线珍珠似的眼泪,想到那临别的一吻……猛地感到胸中一阵剧烈的刺痛,令我气都透不过来。

    罗珊,对不住,看来我是要失约了,可请你谅解,我已经尽力而为了。

    上天,如果在这充满恐怖和死亡的世界里,你真的还存在的话,就请你保佑罗珊,愿她能够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吧。

    “曹性,”我用手擦了把脸,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开口讲道,“你赶紧回城,告诉张辽、贾诩他们,赶紧带兵去投曹操。现在我已奉曹操为军事盟主,他必定会收留你们。”转过头特地加上一句:“千万记住跟文远大哥说,我请他照顾好罗珊。”

    听到我这交代遗言一样的叮咛,四周人群无不变色。

    “中牟的将士要想平安东撤,就非要有人能在此牵制敌人大军不可,而这一片两河之间的空地,就是通往中牟的必经之路,”我淡淡道,“之所以大伙儿落到这个田地,都是我这个当主公的给办砸了……你们赶紧和张辽一同撤退吧,这里我顶着。”

    魏延急道:“主公!”

    “魏延,你也走,再去找个更好的主公,”我苦涩地笑了笑,打断他道,“记住我的一点忠告,你性子急躁、高傲,又不大看得起读书人和士大夫,将来当心因此要吃亏。”

    听我这么讲,魏延嘴唇颤抖,两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邓博、胡安、胡车儿,还有你,雷吟儿,你们都走吧,带着士兵们赶紧走。”我长叹道,“自从你们跟了我,苦没有少吃,可我这个当主公的,却从没给你们带来一点好处……”说到此处,心中歉疚,嗓子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胡安急道:“主公,您别说这些,跟我们一同逃吧!”

    我摇了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沫道:“没有用。你看我伤成这个样子,骑马又能跑多远?”转而厉声道:“这是命令!既然你们还认我这个主公,就听令撤退!”

    邓博从背后拔出那柄乌黑的长刀,淡淡道:“主公,您没必要劝我走,属下的伤也很重,也已走不动了。”

    我全身一震,转头看着他,邓博满身血迹,又累又瘦,眼睛里布满血丝。此时他平静地回望着我,眼神坚定。

    魏延也将两柄环首刀擎在手里,大声道:“属下的伤也很重!老实说,要是骑马向东边逃,不出片刻魏延非倒毙不可!”

    我一阵感动,说不出话来:魏延哪有什么重伤,他投入战斗之前养足了精神,又一直穿着双层重铠,只不过胳膊被铁矟擦了破了皮而已。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模模糊糊之中,胡安、胡车儿,还有雷吟儿,他们一个个都擎出了兵刃,大声地说着什么。一波波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头部,使我听不清楚他们的话语,但忽然之间,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不充塞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之气。

    我打起精神,握紧了方天画戟,本想对这些愿与我同死的壮士们说几句感激的话,但是胸口里被塞得满满的,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敌人正潮水般向这边涌过来,无穷无尽的回忆一一从眼前闪过,这些记忆,都是自己珍藏在脑海中,永远也不能忘怀的宝物。我微微苦笑起来,人在临死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回顾自己这一生,因为此时若再不去回顾,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上天注定我今天就死,真髓自然只有认命。但如此这般地在乱世中走过一遭,我已不枉此生。

    敌人越来越近,这股酝酿已久的壮烈拼杀之气化为一声发自心灵深处地怒吼,我奋起最后的力量,催马向排山倒海一般的铁骑洪流迎了上去。我不必回头,因为邓博他们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在杀入蚂蚁般人潮的瞬间,我向前旋转着连刺三戟,迎面而来的三柄铁矟应戟而断,鲜血和脑浆溅了自己一身一脸,戟势未衰,向左右来回摆挡,两边的敌军顿时惊呼着掉下马来。

    刚突破第一层人墙,前面七条铁矟不约而同地将目标都对准了我,一齐攒刺。刚要抬戟抵挡,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胸部伤口剧痛,方天戟竟然递不出去。

    于是赶紧左手拔刀出鞘,在身前搭住一条刺来的铁矟,就势向左面划了一个圆弧,利用它将左面的来矟尽数荡开,同时方天戟斜斜地向右边一拨,总算把这七条铁矟全都向两旁排开。接着我深深吸气以压住伤势,在战马交错时双手同时挥舞!惨呼声中,两颗人头和七八条手臂裹着血光滚落到地上。

    忽然身下战马一个踉跄,我登时失去了平衡,正巧左面一敌挺矟当胸刺来!

    危急之中,我只得微微侧身,这一矟直穿过左臂,足透过去一尺长!剧痛和鲜血一同涌出,我大叫一声,先手腕一翻,用环首刀割断了矟的木柄,随即向前直捅,将刀身整个儿送入那敌兵的腹部。

    此时只觉得头晕眼花,前面仿佛有数不清的长矟向我涌来。偏偏左手刀又刺得过深,似乎被那敌兵的脊椎卡住了,我赶紧用右手催动大戟,在身前连划了两个圆圈,四五枚矟尖都落在地上。

    此时双方都在策马疾冲,稍微迟了片刻,两马交错而过,环首刀已再没机会拔出来了。我不得不改为全力握戟,一口气向前连环攒刺出十多戟,前方六名敌兵胸口和咽喉中的鲜血狂喷而出。

    前方敌骑见到我这般威势,无不惊得呆了,看我策马向他们冲去,随着一阵慌乱的惊呼,他们向两边闪开,自动地为我让出一条路来。

    正从他们中间穿过,忽然小腹剧痛,原来右侧忽然杀出一名敌骑,自己也不知被他用什么利器刺中。我咬着牙横戟一杆打在这敌兵面门上,他大叫着从马上摔落,随即这喊叫就变成了痛遭马蹄践踏的哀号。

    前方又有一名不肯让开的敌骑挺矟刺到,我奋起全力一戟纵劈,将他从座肩颈部直切到右侧腹,花花绿绿的内脏流了战马一背。

    再低头躲开来自右侧面的攻击,在马身并排挨在一处时,我抬腿重重一脚踹在那骑士的战马侧腹上,战马哀嘶着向另一侧打横蹿了出去,顿时和后面的几个敌人撞在了一起,乱做一团。但是由于抬腿的动作稍大了点,我只觉得胸口伤处奇痛无比,一大口血喷在马背上,两眼金星直冒。

    忽然又有几名敌人从旁边钻了出来,四五条矟刁钻地向我身下刺去,一个错不及防,战马的胸腹都被深深刺中。在敌人得意的欢呼声中,这匹曾伴随我在敌营几进几出的坐骑,带着我一同向地上软倒,口鼻中流出汨汨的鲜血。

    在战马即将倒地时,我强撑着就地向右边滚开,方天戟随即冲天而起,化为无数条银线,这些敌人顿时都变成了空中飞散的热血和肉块!

    我这才有工夫环顾四野,周围的敌兵稀稀落落,回首一看,原来自己已经冲破了敌人第一阵那密密的骑兵。魏延他们竟一个也找不见了。我一咬牙,挥舞大戟赶开靠拢的敌人,返身向来路步行着赶回去寻找他们——必须牵制住敌人的前进,况且要死也要跟浴血的同袍们死在一块儿。

    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脑后马蹄声响,一名骑士赶了上来,随即只听雷霆般的一声大喝,一道锐风纵劈下来!

    我举起方天戟向上一挡,刚抬起手就已经觉得不妙:这压顶的劲风雄浑之极,什么兵器能……这竟是一柄巨斧!

    “当”地一声大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挡开这从上而下的一斧,我觉得全身气血在体内一阵狂窜,几道鲜血从五官七窍里激射而出。

    身体摇摇欲坠,赶紧不等来敌第二斧劈下来,我盘旋大戟横着一扫,那骑士的战马两条前腿齐断。

    随着凄厉的马嘶,一名双手持开山巨斧的彪形巨汉滚落马鞍。

    我只觉得血不断涌入脑子,太阳穴突突地跳痛,再耽误点时间只怕马上就要倒地不起了。赶紧大喝一声,用尽最后一点体力将方天戟抖成一个圆圈,光圈聚拢,向那巨汉的左眼疾刺!

    谁知那人竟然看也不看,身形还未从地下站直,已反手一斧抡起,横扫我的腰际!

    这一斧来势之猛,真有开天辟地,横扫千军之威,漫说被砍中,只消带上一星半点,那就是筋断骨折的结局。

    我不得不变招闪避,同时心中大恨,倘若自己体力充沛,刚才那一戟定然直捅下去要了这厮的性命。可是现在手软无力,戟速大减,若是坚持直刺,只怕还未刺中敌人,自己就先被扫成两段了。

    那巨汉得理不让人,大斧带起雄浑之极的劲风,横扫、直劈连环击出!

    连闪了几斧,我气喘不过来,脚步踉跄,心里发寒:这巨斧足有百十来斤,到了此人的手上,就跟小孩手中的风车一般圆转如意。单以膂力而论,他足可与典韦相媲美——即使自己在巅峰状态要收拾这厮也要大费周章,况且此刻油尽灯枯,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此人比那个阎行要强得多,莫非他便是马超?

    想到这里,我仔细观瞧:此人身高近九尺,绛红色的战袍外面披着件两当甲,一张黑黄的长脸上一双细眼半开半阖,精光四射。嘴唇上稀稀拉拉长着两撇胡须,直垂到下巴。

    我不禁越看越眼熟,猛地想了起来。五年前父母刚去世不久,自己向东行时在弘农附近,遇到一群从关东败战而归的士兵抢劫村落,并将一个上前劝阻的小吏吊起来毒打。我看他实在可怜,于是乘机放了他逃走。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若能有一身武艺,非将那几个民贼正法不可,”记得当我们一口气向南面的山中逃出几里,摆脱了追杀后,那人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对我作揖道,“小兄弟,救命大恩,徐某也不言谢了,他日有缘,自当涌泉相报!”

    ……

    面前这大汉虽然雄壮威武,远非记忆中人所能相比,但这身高,这脸膛,这胡须……绝对错不了,就是他。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7:54:1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斧越抡越急,方圆数丈之内都是巨斧破空之声。我全身无力,再也没法躲闪,脱口大叫道:“且住!徐大哥,是你么?”

    对面那大汉一怔,停斧不砍,迟疑道:“在下正是徐晃,尊驾何人,何以如此称呼?”

    我用大戟勉强支持着身体,剧烈咳嗽道:“徐大哥,你可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放你下树的孩子么?”

    徐晃全身一激灵,瞪眼失声道:“小兄弟,原来是你!”

    “想不到你真学成了一身武艺……”我再也难以维持,身体摇摇欲坠,吐出一口大血道,“原来大哥你大号叫徐晃……前阵子听人谈起长安的杨奉麾下有个虎将叫徐晃……莫非就是你?”

    徐晃点点头,无比懊丧道:“正是在下,唉,一言难尽……”

    我苦笑了一声:“大哥你明明是大汉官吏,怎奈何入了铁羌盟?”

    徐晃尚未答话,几十个羌骑兵大约是看到我们适才的打斗,所以从四周纷纷跑来助阵。

    我惨然笑道:“罢了,徐大哥,你杀了我吧。今日能死在你手上,也是缘分……”

    徐晃听我那句“大汉官吏”,面上肌肉扭曲,此时回头看到铁羌盟骑兵过来,咬牙道:“好!”忽地大喝一声,举斧向我顶门直砍。

    我只觉得全身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索性不躲不闪,只等斧子落下,只见徐晃抡斧动作奇大无比,斧头尚未落下,反将身侧冲来的一名铁羌盟士兵带下了马,那人脖颈向后扭成九十度,显然是不得活了。

    徐晃大声怒喝道:“小贼休走!”连环六斧力量奇猛地劈出,只是每一斧准头却偏了一尺多远。他这抡开大斧,四周赶来助阵的羌骑兵却倒足了大霉,不是被斧柄带着,就是被斧头蹭着,登时全都倒撞下马。

    看我仍是一昧站立着不动,徐晃似乎越发怒不可遏。他大叫一声,人斧合一般向我冲刺,“轰”地一声,巨斧直劈在我身边,在那干硬如石头的地面上,竟应斧出现一道四尺多长的裂缝。借这个机会徐晃低低道:“跳上战马速速逃走,你我后会有期,一定要小心马超!”

    我心中苦笑,自己一心求死,“后会有期”无论如何也说不上,但能多活一刻,起码便能多牵制一个敌人,这番人情不得不领。于是冲着徐晃微一点头,我爬上旁边一匹无主的战马继续向回赶,渐渐追上了前面那密集的羌骑兵。

    有几个敌兵回头看到了我,随即一股惊惶的气氛笼罩了他们。大约早被我刚才那疯狂的砍杀给震慑住了,看到血葫芦似的自己竟反身又冲了回来,无人敢硬撄锋锐,“呼啦”一下向两旁为我让出道路。此时自己全身上下七八处伤口都在淌血,头晕眼花更无暇跟这些敌人厮杀,索性加急催马穿了过去。

    跑出大约二百步,猛地一声惨呼传来,这声音自己相当熟悉,赶紧凝聚目力向声音来向望去,只见左前方有一人正被四条长矟前后插着挑在了半空,那人正是胡安!

    我如中雷击,肝肠寸断,浑然忘却了自己的伤痛,大力催马狂呼乱喊着冲上去。大戟化为手中的光芒,所到之处残肢、断臂、头颅、溅血猝向两边急喷,霎时间开出一条血路,势如破竹地冲杀而去。四周的敌人见我这等凶神恶煞似的冲杀,无不心胆俱裂,纷纷放慢脚步,拉开与我的距离。前面那挑起胡安的四敌丢下胡安就逃。有一个稍微慢了一点,被我赶上去一戟搠中后心,随手挑得飞了出去。

    胡安身子软软地落下,被我一把接住。他全身上下也不知吃了多少矟,早已被鲜血染红。被我放在马上,他双眼圆睁而失神,仿佛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想要说话却从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沫。四周敌人围拢上来,当我将之斩杀后,低头一看,不由大恸:他已然断气了。

    我悲声长啸一声,此时四面人头涌涌,尽是敌骑,胡安距离我最近尚且如此,其他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我脑子昏乱,怒吼着再次拨转马头,反向对着敌阵最深处杀去。

    忽然大腿似乎被狠狠刺中,眼前陡然出现一名头领打扮的人。全身猛地一冷,整个被惊涛骇浪似的杀气所包围!

    由于鲜血粘住了眼皮,此时自己已快睁不开眼,当即咬牙猛冲。忽然感到一个尖锐的兵器当胸刺来,那种锐利的劲风激得胸口的伤处发出巨痛,让我多少恢复了点神智。

    我赶忙用方天戟向外一架,只是敌人这一刺实在非同小可,这一架竟没能完全架开,长矛一类的武器深深地刺入我的右肩。紧接着两匹马已经贴在了一处,那敌人的长矛顿时“啪”地一声折断。就在这一瞬间,我听到那充满紧张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响起,转头用力一口咬下,似乎感到牙齿所触,是一个柔软的脖颈,接着一股鲜咸的液体涌入嘴里。

    随着惊惶的尖叫声,那敌人大声哭叫起来,她竟然是个女的?

    但此时生死战场上,又有什么男女之别。我伸手将她从旁边的马上提了过来,却始终没有松口。随着那敌人鲜血的不断地涌入,我感到意识和力量逐渐恢复,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再喝了几口,这才松口。我睁眼看清,原来被箍在怀中的是个羌人打扮的少女。但此时她清秀的面容变得煞白,惊恐万状地望着我,脖颈上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早瘫软在那里。本想直接扭断她的脖子,但罗珊那受尽虐待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眼前,我顿时心肠一软,不忍再动手。

    我纵马继续前奔,放声厉笑,声音远远地传开:“你们尽管上啊!谁敢来犯我中牟,我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周围的敌骑看到这一幕,早都骇得魂飞魄散。“轰”地一声,他们四散奔逃,再也没有敢与我放对之人。仿佛是连环扣一样,这些士兵的恐慌好象水波一样扩散到全阵。此时气势敌消我长,前面骑兵乱冲乱逃,将后面不明所以的敌人一齐冲散冲乱,整个阵型仿佛累卵一般崩塌。

    我狰狞狂笑,咆哮着在乱军中往返践踏冲杀。意识渐渐模糊,恐惧和痛苦都在慢慢离体而去,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在我死之前,我要报仇,为同袍们报仇,为我自己报仇……我要杀死马超,杀死所有的敌人!

    你们要来杀我,我就先杀了你们!

    人影不停地从眼前晃过,敌人在惊慌,在哀号,在奔逃。

    身上似乎由增加了新的伤口,但自己已经不再感觉到疼痛,只有抡戟,再抡戟。血花不断地在眼前喷起,令人麻木。

    我只有杀,不停地杀!

    霎时间全身一震,好像有无数杀气的细流从自己身上迸发出来,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形成吞没一切的狂潮。

    我木然地看着手中的大戟仿佛不受意识的控制一般,自然而然地运动起来。

    眼前失却了所有颜色,只剩下一片血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一阵巨大的号角声响起,这巨大的响动好象一只巨手,强行将自己即将泯灭的意识唤醒。顿时刚才躯体的痛楚都叠加起来,尖锐地刺在神经上,那种仿佛要被扯成无数碎片的痛苦,令自己忍不住狂叫出声。

    我完全清醒过来,剧烈地喘息着,这肉体的巨大痛楚,正在不停地提醒着我,自己仍然还活着。鲜血顺着臂膀流得满手都是,又滑又粘,几乎握不住大戟。

    昏黄的天空下,自己孤零零地立马在战场上,四周那些活着的敌人都早已远远地逃开。脚下是一大片暗红色的泥沼,无边无际地向四面延伸开去,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四方,犹如西域商人那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7:54:43 | 显示全部楼层
仔细地回忆着刚才仿佛迷茫不清的情景,我艰难地喘息着,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在那瞬间,自己所使用的竟然是灭天戟法。

    在脑子里只剩下单纯的杀念之后,脑子里关于奉先公施展那绝世戟法一点一滴的记忆,逐渐和自己的身体的动作相合,不由自主地重现了那天下无双的绝技。

    我用力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远处烟尘滚滚,但敌人已不是在前进,而是在潮水般地退走,由于前面军阵的崩溃,造成整个铁羌盟的兵团仿佛坍塌的雪堆一样陷入了慌乱的溃败。

    忽然从前面烟尘之中,一骑飞奔而来,跑到面前我才分辨出那人竟是徐晃。

    “小兄弟,了不起!你,你竟然赢了!多谢多谢!”他满脸兴奋,语无伦次,大笑着用力抓住我肩膀,使劲地摇晃。

    “徐大哥……你若再摇我两下,我就要断气了,”我头晕脑涨,剧烈地咳出鲜血,还是不敢相信,“他们……马超,就这么被我打败了?”这声音悠远沙哑,仿佛是由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

    徐晃收回了双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是,哈哈笑道:“当然!当然!”

    “铁羌盟一路裹带了击败李傕、郭汜、杨奉后各部无数降兵,足有十余万之众。”他眉飞色舞道,“数量虽多混乱得很,很多人都是被迫加入,根本都不愿为其作战,因此铁羌盟每次作战都派自己的部队打头阵。小兄弟你那鬼神一般的冲杀,造成铁羌盟前面部队的崩溃。后面那些降兵看到这副情景,他们原本就毫无战心,因此不是趁机逃跑就是哗变,这仗也就没法打下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自己就乱成一团,再加上看到你身后那边旌旗摆动,似乎有大队人马杀来。所以马超料想抵挡不住,于是只好向西逃走,哈哈哈。”

    “我身后?旌旗摆动?”我吃力地回过头一看,登时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远方,热泪盈眶:东面几里远处烟尘滚滚,确实有部队正在开来。可是那旗帜,那旗帜赫然竟是张辽的!文远大哥,曹性,在这个危难关头,你们毕竟还是没有弃我而去!

    徐晃跳下马,大声道:“小兄弟,徐晃从未服人,今天却服了你!若不见弃,徐晃从今以后愿意效忠于你!”

    “大哥说得哪里话?”我恍如梦境,赶忙想欠身去扶,直至此刻才忽然发现怀中还抱着一人。低头看去,那被我咬颈吸血的少女依然缩在我怀中,丝毫不敢动弹,只是明眸之中的眼神却那么复杂,那是恐惧、惊异和迷醉混合在一齐的光。看到我向她脸上扫视,她赶忙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

    徐晃也看到了,他仔细一看,失声道:“这女子……不是马超的妹子吗?”

    “马超的妹子?”我惊讶地望着这怀中的少女。

    徐晃还待再说,此时一名骑士从东面的队伍中飞马赶来,他们跑得近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正是张辽。

    张辽风驰电掣一般奔过来,老远处他就大声道:“将军,你怎么样?”等看到徐晃,他勒住战马,疑惑地看了看我们,然后抱拳施礼道:“张辽救援来迟,还望将军恕罪。适才在赶来的路上,我军从地上救起了魏延和邓博,还有胡车儿和他的手下。他们都受了重伤,不过还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我闭上眼睛,百感交集:上天,你确实是存在的,你对我真髓简直太眷顾了。

    猛地血气上涌,呛了喉咙,我咳嗽了一阵,感动地对张辽笑道:“文远大哥,我不是让曹性通知你们投奔曹操么?你为何还要赶来救我?”

    听我依旧以“文远大哥”来称呼,张辽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明达,你为我浴血死战抵挡敌人,却派人让我乘机逃走,我张辽是那等人么?”他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回忆的温暖,接道:“昔日瓠子河畔,你将营救高顺的工作推给我,自己却为了吸引曹军主力的注意,前去冲击曹军本阵时,我张辽早就认下你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又激动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三番五次尽力维护你……可是主公却为你所杀!”

    不等我辩驳,张辽厉声道:“不论主公他是如何被杀,却是因你而死,真髓,这你能否认么?”我轻轻摇了摇头,张辽说得很对,事情发展如此,即便是说我弑杀了主公,也没什么区别。

    “主公与我是一齐从军的同袍,情谊深厚,”张辽放缓语气,凄然叹道,“明达,你们两人都是我最亲近的朋友,生死与共的弟兄,却偏偏落到这个地步……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他眼里满是沧桑之色,一字字道:“明达,若是继续协助你,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主公。”

    感受着他话里那坚定的语气,我不禁黯然神伤:“文远大哥,你……你竟要走?”心里难过,一口血喷了出来,将怀中那少女头脸都染成了红色。

    风轻轻地吹拂过我们的面庞,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使得整个天地都为止窒息。

    张辽将脸扭在一旁,望向黄色的天空,缓缓道,“张辽今日原本打算与你战死在一处,以求顾全了主公的恩义与你我兄弟之情……但偏偏未能如愿,只得请你……请你能全我兄弟之情。”我只听得不由一颤,他语气斩钉截铁,再无回旋余地。

    挽留的话在嘴里打转,最后却还是没有吐出来:张辽若是执意要走早就走了,又何必要来救我?若是自己张口挽留,他必定还是磨不开面子而留下来。但此时马超不过是暂且退走,并没有遭到沉重打击,中牟残破不堪,士兵又少,即便是张辽受我恳求而留下,以他那但求一同战死的心态,只怕反而是害死了他。

    “人各有志,我不能勉强,”我强笑道,“其实在危难之际,文远大哥你能来助我,我真髓已经心满意足。”此时自己这笑容只怕比哭还难看:“天涯海角,只愿大哥一路平安。”

    张辽看着我,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眼睛发红,哽咽道:“好兄弟!”

    夕阳西下,我身上的伤口层层包扎,立马在小坡之上,只见远处张辽骑着战马,牵着一头驴,驮着神智不清的魏续,慢慢地走着。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在苍茫的大地上缩小成一个黑点,直到慢慢消失在地平线。

    泪水夺框而出,和着鲜血一齐流下来: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里,自己今生今世,还有机会能再见到这两位生死之交吗?

    在夕阳的照耀下,原本通体银亮的方天画戟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芒,仿佛是一股野心之火,径自在其中奔腾流淌。我回首望向西面的战场,太阳为一切景物都覆上了一层红光,天空和地面仿佛都在熊熊燃烧。就在那火一样天空上,有一只骄傲的雄鹰,正展开双翼,在远空自由地翱翔。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咖啡日语

GMT+8, 2024-5-8 00:37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