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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牛牛

[好书推荐] 大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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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翻过铜丘向典医监走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景福宫的殿阁。每当此时,长今总盼望重返王宫的日子早些来到,也好安慰自己苦心钻研医术的辛劳。

内医院女医又称内局女医,平常定员只有十二名,比起定员七十人的惠民署来,对于女医的要求更为严格。长今强烈希望自己被分配到内医院。

内医院位于仁政殿西侧,仅从位置上就能看出它与宫外的惠民署有着明显的差别。从前还在御膳房的时候,长今从来没有奢望通往后院小路上的这座引人入胜的内医院建筑会跟自己的人生结下不解之缘。

“夫人者,鼻仰天气,五谷入口以纳地气,此天地二气通人体,杂糅变化以为精气。精神为阳,肉体为阴,中气循环其中者,无拘无束,无阻无碍。经络为之通衢,若有阻塞,则变生疾病。夫经络者,网罗密布于周身脏腑。由此上溯,病因在焉。发幽探微,按穴施术,则气血通矣,病亦谐矣,是为针。”

起先,云白只是讲解针法治病的原理,绝少涉及实际的下针法。至于把脉和灸法也是同样,与理论相比,长今更想早日学到实用技术,为此焦心不已。

这样过去了一个来月,长今急不可耐,便再三催促云白。

“如果仅仅是理论,我自己也可以慢慢体会。我想学习能为患者治疗的针灸术。”

“理论可以自己体会?”

 “是的。难道不可以通过读书学吗?”

“是吗?你先回去学学诊脉,然后再来找我。”

看来云白准备教授长今如何把脉了。于是,长今遍览《脉经》、《纂图脉诀》等相关医术,然后来找云白。

  

  

  

“大人,诊脉我已经掌握了。”

“哦,是吗?那你再回去读读有关本草的书。”

所谓本草,就是以草本树皮为根本的天然药材,其数量多达数千种,单是用于实际处方的本草就有两三百种之多。长今掌握了其中最为常用的百种左右。

“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学过本草了。”

“很好,现在应该学习针灸了吧。”

遵照云白的指示,长今很快就背诵了素有针灸经典之称的《黄帝内经·灵枢篇》的“九针十二原篇”。

“大人,您说的针灸我也学完了。”

“是吗?那你能说说针的种类吗?”

“是。针共有九种,分别为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鈹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

“那你接着说说什么是毫针。”

“毫针,长一寸六分,针尖细如蚊唇,扎针时可轻易进入体内,长时间留针于穴位,能够消除鼻炎等症状。”

“我的问题你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看来还真是下过一番功夫。”

“那您现在教我针灸术吗?”

“所有的理论你都已经学会了,我也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了。你就直接在我身上下针吧。”

“大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济州岛,长今曾经给人看过病,也试着下过针,然而当时只是迫于无奈,并非实际运用所学知识,更不能说对针灸已经了然于胸。

长德只是个精通药材的医女,更何况她也只教给长今些皮毛,便去了汉阳。

长今嗫嚅良久,云白伸出了左臂。

“下针的顺序你总该知道吧!”

“是的。首先把脉,再寻找合适的穴位,最后取穴下针。”

“看来你已经很清楚了。那么所谓把脉切的又是什么部位啊?”

“一般来说都是手腕内侧靠近拇指的桡骨动脉,也可以是总颈动脉、浅侧头动脉、颜面动脉、肱动脉、股动脉、腘动脉、正褙动脉等等。另外,因为幼儿的手腕部位脉象较弱,可以通过太阳穴测定。”

“诊脉过程中都考察些什么呢?”

“考察脉搏跳动的次数、强弱、迟速及规则与否等,并通过以上脉象诊断五脏六腑的虚实。”

“好,回答得很流畅。我再问你,到底怎么来把脉呢?”

“以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的指尖,整齐地按在手腕的左右脉动部位,依次增加和减小指尖的力度来观察脉象。”

“很好。那么脉象都有哪几种,你也都知道吧?”

“通常有浮、沉、迟、数、虚、实、滑、涩、长、短、洪、微、紧、缓、软、细、伏、散等多种,此外还有许多种脉象。”

“好,现在就开始取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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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长今只是瞟了一眼云白的神色,就拉过椅子坐下了。现在,长今显得很没有自信,大不如刚才晓畅无碍的回答。

“干吗这么慢腾腾的呀?”

“大人,真的要按我的判断治疗吗?”

“真麻烦,非得让我说两遍吗?”

长今让云白不耐烦的语气吓得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果然,长今感觉到云白跳动的脉搏。据说,所有内脏器官的生机状况都凝结于脉象之中,包含着肝脏的力量、胰脏的力量,肺的力量也在其中。

仔细把完了左右两侧的桡骨动脉,长今感觉云白肝脏的力量较弱,应该是过量饮酒引起了炎症。长今判断云白肝功能弱化,便决定以针灸调节经络,疏通堵塞的气血。

看样子,云白是打算把全身都交付给长今了,他只是注视着长今的动作。不论是把脉、选针,还是取穴,云白全然不露声色。直到长今取穴完毕,云白才磨磨蹭蹭地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

“打算怎么下药啊?”

“是。我正在考虑是不是配合使用解酒清肝汤,既解酒毒,又能保养肝脏。”

“好的,往后你不用来这里了。”

云白漫不经心地说着,并将长今插在自己身上的针粗暴地拔了出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不来亦可,就是这个意思。”

“大人的话我不能理解。我才刚刚开始学习,您怎么会没的教我呢?”

“俗话说得好,人看从小,马看蹄爪。”

“大人是说我没有成为医女的资质。”

“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看书就能学会,我今天随便考你一下,你可真行啊!连把脉都不懂也敢捧着针筒招摇过市吗?”

“可我都是按照大人您的吩咐……”

“那好,真要是听我的那也行,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

最后抛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云白猛地起身离开了。长今在稀里糊涂中挨了当头棒喝,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她苦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耳朵垂儿阵阵发热。长今郁闷之极,却是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哪儿招惹了云白。莫名其妙地剩下自己在那里,长今真是狼狈不堪。

 上课结束之后,长今总是自然而然地朝典医监走去,然而每次都过不了铜丘,便又原路折回了。请求云白原谅倒也不难,难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又怎么冒冒失失地去认错呢,否则只会引来更为严厉的斥责。

想起云白竟是这么讨厌自己,长今哪里还有看书的兴致啊。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长今无所事事了,只有暮夏时节的艾草在节节长高。若不是这样粗率迅速的生长,又怎能

  

  

被称作艾草呢。

趁着菜地还没荒芜,长今想去拾掇一番,便拿起锄头出去了,恰好一道进来,两人迎面碰了个正着。

“去哪儿?”

“嗯,去菜地呀。”

“大热天的,去那儿干什么呀。别去了,你坐这儿。”

一道拉着长今坐到院子里的木头板床上,认真地端详着长今的脸庞。

“最近你瘦了好多。是不是读书很辛苦啊?”

“嗯,可能是天太热了吧。”

“还说什么学医救人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能救谁啊。依我看呀,应该吃药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你真应该吃贴补药了。”

“不是的!什么补药不补药的……”

一听一道说到补药,长今心虚胆怯,立刻就跳了起来。不料一道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没过几天,他果然就买回了补药。

“本来是想问问你的,又怕你嫌我罗嗦,所以我就直接去找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给你抓了贴药。”

“瞎忙活。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真的没事,你还是拿给大婶去吧。”

“学医的人竟然说出这么外行的话。我抓的补药只适合你的身体,给我娘吃能有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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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适合我的身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体怎么样?”

“我当然不知道啦。大夫这也问,那也问,害得我回答了半天。”

“大夫都问什么了?”

“唉,别提了。那可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弄得我浑身直冒冷汗呢。什么个头高低呀,长脸圆脸呀,手脚长短呀,下身结不结实呀,出汗多不多呀,还有消化好不好呀……你小的时候不是经常像男孩子那样卷起裙子来玩吗?幸亏当时我偷偷看过你的小腿,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女孩子家的下身怎么样呢?哎哟,简直是什么都打听!”

大夫询问消化正常与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为什么还要追问身体构造之类的呢,长今不得而知。无需把脉,只听听容貌长相如何就可以开药,真是闻所未闻。这时候又不能去问云白,长今的心里越发郁闷了。

一道把所有的热情统统倾注在煎药上,先用旺火煮沸,再转移到文火上慢慢煎熬,一天到晚,寸步不离,挨了母亲的责骂,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心思全在扇子上了。

“娘!药效灵不灵,就看诚不诚。万一弄不好,那可多危险啊!”

如果嫌母亲唠叨时间长了,一道就拿这句话搪塞,心里只惦记着药效会不会减弱。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把补药给大婶吃。”

“不行,不行!如果把补药给娘吃,我爹还不更遭殃啊。”

长今越来越不好意思,责怪了他几湖,可是一道还是自顾自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

“大叔怎么啦?”

“我娘现在还没进补呢,就已经浑身是劲了,这要是吃了补药,哼!”

长今怒目而视,一道依旧微笑不止。

“大夫说了,药,贵在真诚。开方者的真诚,煎药者的真诚,病人坚信服完药病情就会好转的真诚……如果这三种真诚不能融合搭配,就算天下名医的方子都没用。这就是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长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鹿古和水月兄妹的传说。

按照一个和尚的药方,兄妹二人采来了九十九种草药给病重的母亲服下,却在采摘最后一种草药五加皮的时候,不幸掉落悬崖摔死了。

听故事的时候,长今曾经问道。

“可是那位母亲呢,她不是已经服用了九十九种草药吗,难道会因为最后一种草药五加皮没吃而去世吗?”

长德说,传说之中没提后面的结果,要是想知道你就自己去猜吧。然而后来的事情纷纷扰扰,长今也就渐渐淡忘了。

“应该活下来了吧。”

看着扇扇子的一道,长今梦呓似的自言自语。

“什么?”

“我是说水月和鹿古的母亲,她肯定活下来了。”

“我说你身体虚弱吧,恐怕还很严重呢。大白天的睁着眼睛说梦话……”

一道很响亮地连连咂舌,满脸担忧地看着长今。然而,长今的脑海里早已经充满了另外的想法。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药都好了,你去哪儿啊?”

“回来再吃!”

一道叫喊着追出来,长今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在去找云白的路上,有关五加皮的想法挥之不去。尽管遗落了和尚药方里的最后一味草药,但是兄妹二人的母亲还是可以痊愈的。在寻找九十九种草药的过程中,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虔诚比什么都重要。九十九种草药,再加上最后一种名为真诚的药材,鹿古和水月兄妹其实已经凑足了百草。当典医监的瓦房屋顶映入眼帘时,长今还是胆怯了。如果连云白都对她置之不理,那长今真是无处可去了。所以不管他怎么呵斥痛骂,都要心甘情愿地接受。

 开门之前,长今首先连做几次深呼吸。典医监的房屋是王宫与民宅之间的折中样式,今天显得格外庞大而坚固。只要云白能够再次接纳自己,哪怕是对着典医监的圆柱跪拜磕头呢,长今也是心甘情愿。

一把小铡刀放在面前,云白正坐在地上切药。

  

  

  

“大人!我错了,请原谅我吧。”

“……”

“是我太贪心了,一心只求速成,忽略了诚心。”

虽然没有应答,但也没有当即受到责骂,长今心里已经很庆幸了。

云白把切得又细又小的药材放到药秤上,开始秤重量了。他仔细观察着刻在药秤上的刻度,一派小心,确保分毫不差。

也许是忘记了说话,也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长今的存在,云白只是心平气和地称药。这就是那个晴天白日也酒气熏天的人吗,这就是那个把菜地当成热炕头倒下便睡的人吗?长今跪得双膝麻木,几乎要痉挛了,却也只能咬紧牙关硬挺着,虔诚地等待云白开口。

当云白终于张开金口,长今的双腿也已经麻痹得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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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合格的医生,望、闻、问、切四者缺一不可,哪样都不能疏忽。观察病人的气色,直接听取病情,详细询问各种情况,然后才能把脉。而你呢,只依靠从书上死记硬背得来的粗浅知识,就把望、闻、问三个步骤都给省略了。”

现在,云白把已经秤好的药材放到大小均等的朝鲜土纸上。这些药材包括槭叶草、榆根皮、仙鹤草、灵芝、龙葵、天参等成分,应该是用于治疗肠胃疾病的。

“书籍上面记载的东西终归是他人的经验。一味相信他人的经验,恐怕就连伤风感冒之类的小毛病都治不了。就算望、闻、问、切一样不落,可根据病人的状态和体质,处方仍有数十种之多。你把这些都忘了。”

长今无地自容,哪里还敢抬起头来。以前以为理论通过书籍便可以掌握,所以一心催促云白传授秘方,现在想来,真是又惭愧又愚蠢。

“你认为人为什么会生病?”

“这个嘛……说上说,病人大致分两种,一种是精气不足,一种是精气过盛。”

“说详细些。”

“前者称为虚症,后者称为实症。具体到治疗也有所不同,虚症要补,采取的是激发气血的方法,而实症要泻,以便排除体内淤积的恶气。”

“不错!不过,这还并非全部。即使是相同的病,对于有些人有效的药却不一定适合另外的人,有时甚至还有害。就拿吃饭来说吧,同样的饭有的人吃了可能起风疹,而有的人吃了可能安然无恙。至于究竟是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拿不准,人天生就有五脏六腑的虚实之分,根据虚实不同,病情的发展也就相应地有所区别。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您的意思是说,即使得了相同的病,也要根据原因和病情不同而开不同的处方,是这样吗?”

“对。人的身体各种各样、千差万别,必须根据天生特性的不同,与自然相疏通。所谓的治愈疾病,其实就是打通人体内部被堵塞的与自然的疏通之路。”

“可是大人,五脏六腑的虚实因人而异,我们怎么加以判断,并进行准确的治疗呢?”

“这个道理我也说不上来,将来你自己去领悟吧。”

长今大吃一惊,立刻抬起头来。难道他相信自己还有成为医女的可能?仿佛拔过罐子一般,一股滚烫的暖流在长今的心里翻涌。

“与医术相关的理论搀杂着各种假说臆断,孰是孰非还很难说得清楚,只能依据病人的病情好转与否来做出判断,并且也只能在治疗大量病人的基础上积累经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条路太遥远了,简直看不见尽头啊。”

“只能靠领悟了。”

“领悟?”

“从经验中悟出神妙之理!”

“太难了。听完大人的一席话,我更没有信心了。”

“必须从你心中清除掉困扰你的怨恨。”

云白分出二十服药材,这才正视长今,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告诉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的是激发你的欲望和热情。但是,如果你眼里只有憎恶和仇恨,恐怕不等抓到她们,你就先被她们抓去了。”

“大人哪里是让我当医女啊,分明是让我当仙女嘛。”

听完这话,云白哈哈大笑。

“憎恨可恨之人,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女,那就必须超越这一切。不错,我就是让你成为神仙!”

“您这简直是念咒啊,太过分了吧。”

“人如果太执著于某种情感,往往会引起命运和健康的变化。愤怒和憎恶日积月累,首先会伤害肝脏,接着可能引起脾脏和胃肠的疾病。因为五脏六腑既是各自独立的生命体,也相互作用,互为影响。与人恩德也即与己恩德,也是同样的道理。”

“与人恩德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是自己憎恨的人呢,岂不是难上加难吗?”

“要是容易的话,那狗啊牛啊不都能做到了吗?正因为难上加难,所以才让你去做啊。并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云白说得轻松,长今听得哽咽难言。终于,云白愿意接纳自己为弟子了,就像学习料理时那样,有幸碰上了举世无双的卓越的老师。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现在也就只有云白了。想到这里,长今忽然又觉得不安,凡是对自己好的人,无不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长今决定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见云白,因为越是值得珍惜的人,就越应该真心爱护,并且只有珍之重之,才能够长久仰望。现在,必须以心灵代替眼睛,去凝视,去感知。就像对政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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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像咕咚一声咽下了炙烤在火上的石块,一团滚烫而沉重的悲伤扫过内脏,径直跌落下去。

接受医女教育期间,隔三差五就有考试。长今并非每次考试都能独拔头筹,五次之中大约有三次都会让别人把第一名的位置抢走,这人名叫银非,是个官婢。

从第一天开始,银非就格外引人注目。不仅因为在众多年幼的女孩之中惟独她与长今年龄相当,而且她那健美的容貌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让她显得超凡脱俗,非同寻常。

  

  

  

长今一眼就能看出银非十分优秀,堪称绝人。然而银非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只以眼神与人打招呼,看上去很难接近,也许这是因为长今在每次考试中都与她争夺名词的缘故吧。

稻谷绣穗了,谷穗成熟了。可是任凭外面的世界物换星移,季节变换,长今也只是埋首书海,心无旁骛。她忘记了季节,忘记了政浩,甚至就连自己也忘记了。当寂寞来袭,实在难耐时,她便爬上铜丘,安抚孤寂的内心。

远远望见大殿的屋宇楼台,所有身为御膳房内人时的岁月全都刻骨铭心地复活了,那里还有值得自己思念的面孔,时时给予长今力量和勇气的连生,多情而亲爱的闵尚宫、昌伊,还有今英……然而一切无不如云烟过眼,转瞬即逝,长今用力地摇了摇头,抹去了浮上心头的面孔。她挚爱的人们都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母亲、丁尚宫、韩尚宫……

他们没能度过余生,却含恨死于非命,而且越是对自己情深义重的人,死得就越凄惨。这样想来,长今不由得胆怯了,恐惧了,再也不能轻易付出感情了。

爱一个人,并从爱中获得力量,那样的岁月真如南柯一梦啊。朝思暮想的脸孔刚刚浮现在脑海,便被长今轻轻地抹掉了。又一个秋天过去了,长今从来没有过得这般凄凉。

冬天过去了,冰封的大地上春光渐暖,长今也迎来了学徒阶段的最后一次考试。那天早晨,德九父子陪着长今一直走到了考场入口处。

“啊!对了……”

一道赶忙拉住长今,从上衣内襟里掏出一件厚墩墩的东西。精心包裹在栎树叶里的糯米糕。德九捏起其中一片放进长今嘴里,并嘱咐道。

“吃了这个,肯定金榜题名。”

“大叔,这次的考试没什么落不落榜的。”

“是吗?那就争取考第一!”

“对呀。据说只有成绩优异的学徒,才能成为内医院的医女。所以必须考第一!”

长今咽下了口里咀嚼着的糯米糕,点了点头。

惠民署提调刚一露面,场内立刻安静下来,如同冷水泼过。

“今天集合在这里的学徒就是将来成为医女,治疗妇科疾病的人选。其中必然有人帮助嫔妃娘娘们生产,进而促进国家的安定团结。常言道:‘宁医十男子,莫医一妇人。’意思是说治疗一个女人要比治疗十名男子困难得多。因为女人们的疾病往往隐藏在较为隐秘的部位,并不显露于外部,此外,病人本身讳疾忌医也是重要原因。”

惠民署提调的绪论冗长而严肃。果然不出所料,考试要围绕妇科疾病出题。

“只有女人健康,普天下的老百姓才能过上富足而健康的生活。所以,今天这场最后的考试准备了与女人生产相关的问题。对于习惯性流产的女人如何施治,请大家开处方笺吧!”

考场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长今毫不犹豫,立刻就开始书写处方笺。然而各种各样的浮想纷至沓来,让她一时之间难以集中思绪。从一行也写不出来的御膳竞赛,到连生意外中发现了料理日记,再到与韩尚宫一起经历过的令人窒息的比赛……

当时还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朝着最高尚宫的位置所必须踏过的垫脚石,可是正当自己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下了水,狂风巨浪吞没了韩尚宫,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再也不会狼狈不堪地遭人陷害了,再也不会失去所爱的人了。长今以近乎悲壮的决心沉着冷静地写下了每一个字。

公布考试结果之前,惠民署提调再次把学徒们召集到一起,高声说道。

“正如你们所知,取得第一名的医女,将被授予在内医院工作的资格。然而,在本次考试中担任评审的医员们意见纷纭,至今仍未能确定第一名的人选。”

场内一片哗然,长今镇静地注视着惠民署提调。

“这里有两份处方笺开的是济阴丹,并且都很优秀,只是其中之一略微有些特殊,为了直接询问以确定结果,所以就把你们召集过来了。徐长今!”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被点到名的长今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

“是!”

“首先重复一遍你的济阴丹,让大家都听听!”

“是。京墨、苍术、香附子、熟地黄、泽兰、人参、桔梗、石斛、藁本、秦艽、甘草、当归、肉桂、干姜、细辛、牡丹皮、川芎、木香、茯苓、桃仁、石花菜、山药、江米、大豆黄卷。”

“京墨是一种墨,而以墨入药,的确是挺特别的。”

“济饮丹能补气血阴虚,对流产后的女人很有好处。之所以加入墨,目的在于清除子宫中的恶气。所有的墨中,又以京墨最为上乘,所以就用它来入药了。”

“不错,墨的主要原料是松树!一棵松树如果能活到上千年,那不论是松针、松脂,还是树皮、花粉,都可以毫不浪费地充分利用。那些用法你也都知道吗?”

“是。传说中松针是神仙们的食物,普通人咀嚼松针可以缓解疲劳。松针晒干之后,对于脚气和消化不良有显著疗效,也可以用作强壮剂。松脂既是膏药的原料,又可以治疗皮肤病。嫩芽能够止咳化痰。松树的种子又叫做海松子,用做强壮剂效果极佳。松花经常被用做茶点的材料,可治疗心脏病和肺病,如果以松花粉和芸薹泡酒喝,可以治疗脑瘤。此外,松芽有利于皮肤美容,能消除流产女人的黑斑。”

“你的处方对于习惯性流产的女人非常有用。那么,你知道什么是茯苓吗?”

“茯苓是一种以吃松脂为生的菌类。松脂从树根流出,进入地下,并与菌类结合,凝成块状物,外表粗砺如硬壳,里面呈现为白色或粉红色。白的就叫白茯苓,粉红的就叫红茯苓。患有心口病的人,经常伤心悲痛的人,精神不安的人,服用茯苓很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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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嗯,除了使用京墨这点之外,学徒银非的药方跟你的非常相似。无论多么优秀的药方,如果不能给患者医好病,那也不过是一张白纸。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对。药方只是药方,而不是药。开方者的真诚,煎药者的真诚,病人坚信服完药病情就会好转的真诚,只有当以上三种真诚融合起来的时候,药方才能成其为名副其实的药。”

“不错。那你的药方又该如何服用呢?”

“将上面提到的药材混合,做成丸剂,用烫酒服下即可,也可以在开水中加入食醋来代替烫酒。每次一粒。”

“酒能刺激药效尽快发挥,可是在开水中加醋又是为什么呢?”

“醋在清除体内之毒即浊气时,效果其好。”

“对,很对!”

“处方上的丸剂必须在饭前温服。”

“哦,是吗?”

“据《神农本草经》记载,如果病在胸胳以上,则在饭后服药,如果病在心腹以下,则在饭前服药。大部分药都需温服,只在治疗热症使用寒药时需要冷服。如果治疗的是寒症,用的又是热药,则以温服最为恰当。”

惠民署提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对长今的回答非常满意。

“知道了。因为平常对京墨的使用知之甚少,所以没能及时将你的处方笺确定为第一名。”

提调向其他在座的惠民署医员环视一圈,并以眼神交换过意见,然后确定长今的处方笺为第一名。银非位列长今之后。长今也只是放下心来,她没有笑,而且也不能笑,因为现在仅仅是开始,直到为韩尚宫昭雪冤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非常欣赏你的聪慧。你想不想留在惠民署呢?”

“很抱歉,我想成为内医院医女。”

“哦,原来是这样。按照惯例,首席医女应该被送往内医院的,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话虽这么说,惠民署提调仍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她很快就从惋惜中回过神来,高声对学徒们训示道。

“你们都听着!你们已经结束学徒期,正式成为医女,开始为患者看病了。你们当中有人进入内医院,为后宫嫔妃们看病,有人需要留在惠民署,为生活艰难的天下苍生看病。当然,有的医女需要回到出生地,负责地方百姓的医疗。但是不论身在何方,为什么样的人看病,更不管病人的身份是什么,你们务必一视同仁,尽心竭力,切不可忘!”

惠民署提调的训示充满威严,而长今却陷入了另外的思绪,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重新回到宫中,其他什么声音也都听不见了。那里有连生、有回忆,当然,还有未能实现的悲伤的梦想……

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站在内医院所在的昌德宫诚正阁前,长今心里无限感慨。玲珑精巧的殿阁紧紧相连,显得无比多情。久远的事物日益老去,却也在岁月里学会了自然交融的法则。

最前面的中心建筑物有个宽敞的大厅,十分引人注目,紧挨在旁边的是史官房。每当国君出宫视察,必有史官随行,所以有必要为他们准备临时休息的住所。

医官们办公的地方是针医厅,比想象中的要小。针医厅旁边的建筑叫做医药同参厅。所谓医药同参,是指从各地名医当中破格选拔的医术精湛的人才,他们没有经过医科考试正式进入内医院。

内医院书吏和医女们的房间旁附于此,据说值宿房距离敦化门外咫尺之遥。为了应付紧急事宜,内医院的医官们必须轮流值宿,为此,值宿房便建在了敦化门外。

东西两侧迎面相对的两栋建筑叫做药材仓库。另外还建有水库,以便储存一种名为江心水的特殊用水。所谓江心水,顾名思义,就是汉江中心最纯净的水。

当然,最让人高兴的还是册库,据说里面收藏各种各样的医学典籍。这时,长今不禁又想起了政浩,但是长今很快便将他从心里抹掉了。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还会相见,就算没有重逢的一天,仿佛也可以坚持下去了。

只要他还活着,长今便有了充分的力量,支撑自己度过余生。与韩尚宫死别之后,尚且能够活下来,何况现在与政浩生离呢,自然也能欣然面对了。虽然思念会时时侵扰,但无论如何一定努力生活下去。活下去!因为还有需要自己去做的事。

在正对围墙的院落一角,有个用于捣磨药材的石臼在承受着春晖的照耀。长今被阳光吸引着,来到了院子中央。阳光很温暖。迎着太阳光,长今朝着内医院的建筑望去,诚正阁飞檐之上的鹫头和龙头正背向而立,仰望天际,好象是在怄气。正在恍惚之间,热泪已经潸潸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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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子飞快地过去,长今根本无暇他顾。切药、煎药、管理药材,光是这些就让人感觉春日短暂了。即使成为医女,各种教育还是接连不断。每次结束一天的日程往宿舍走去,长今的视线总要不自觉地向御膳房那边望过去。

她真想立刻跑到那边,拉住连生的手,倾诉分别之后的思念之情,哪怕只是无言地哭泣也好啊。仿佛只要能够抱住连生哭出来,就能将纠结在内心深处的怨恨释放出来。然而长今

  

  

还是生生地收住脚步,回到了内医女的宿舍。

每当此时,她总是倍感孤独。母亲去世之后,她就成了流落天涯的孤儿,那个时候的她不仅孤独,更加感觉恐惧。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让她害怕失去了,没有恐惧的时候她又感到彻骨的孤独。从前以为只要回宫就能安心,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她错了,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这是一片陌生的宫阙。

偶尔去璿源殿后院看看龙柏树,便成了长今唯一的乐趣。春天,韩尚宫和母亲曾经埋过柿子醋的龙柏树上,枝枝桠桠全都盛开了黄色的花朵。龙柏树的木材可以用做香料,所以又叫香木。龙柏枯死之后,其香味比起活着的时候更为浓郁,传得也更远。

凝望着眼前的树桩,仿佛看见了雪白而健美的手指,两个豆蔻年华的宫女互相期许遥远的未来,满怀虔诚地埋下一坛柿醋。想到这里,长今的嘴角油然挂上一丝微笑。

韩内人和朴内人的咯咯的笑声仿佛隔着岁月的帷幕,远远地传来。长今惊诧不已,连忙环视四周,不料那笑声戛然而止,只有明媚的春光寂寥而空旷地照耀着院落。好一个惨淡的春日啊。

埋完醋后,母亲即被逐出宫,从而断送了梦想,韩尚宫也失去了朋友。如此说来,她们那天所埋藏的并非柿子醋,或许是梦。数十年之后,她们的女儿和徒弟把醋挖了出来,将它用做料理的材料,不料正是这道菜让自己在最高尚宫的比赛中脱颖而出,也许这就是为她们圆梦吧。

如今两人都已作古,万事皆休,却只留下她们的女儿和徒弟。每次想到这里,长今就更加坚定了信念。尽管已经人已经死去,却必然化作更加浓郁的清香,传播得也更加遥远,母亲是这样,韩尚宫也是这样。为此,她们的冤屈必须首先得到昭雪,而在冤屈昭雪之前,必须有人站出来,揭露她们死亡的真相。

除了长今自己,再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了。这就是她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活着,不仅仅是苟延残喘,而且务必成功。所以,绝对不能沉迷于孤独之中。长今决定,所有软化内心的东西,包括怀疑、软弱、顾虑,都要统统抛掉。

作为内医院的医女,长今正努力地扎下根去,然而就在某个暮春的夜晚,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天地之间飘荡着栗子花的芬芳,不知道是被栗子花香所陶醉,还是太过辛劳,长今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消化着繁忙的日程。当她疲惫不堪地回到寓所,刚想躺到床上,门外突然传来了呼叫声。一个从未见过的丫头站在门外,微微地低着头。

“谁?”

“我是针房的丫头,御医女吩咐,让您现在马上就到瑞葱台。”

“瑞葱台,不就是后院的石台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吗?”

“详细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我的职责就是来请医女您到针房去。”

“刚才不是说瑞葱台吗,怎么又要去针房了?”

“御医女吩咐说,先带您去针房看看要换的衣服。”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是详细的内情还不了解,却也不好贸然违抗御医女的命令。跟在针房丫头的后面,长今感觉万分不可思议。所有她递过来的衣服,不论质地还是颜色,分明都不象是医女的诊疗服装。

看苗头,这件事情无比可疑,尽管如此,长今还是默默地把衣服换好了。不管怎样,还是先见过御医女,听听事情原委,然后再做判断。

现在,长今穿在身上的尽是绫罗绸缎,皮鞋和饰物也是两班贵夫人才能穿戴的奢侈品。王宫之中对于颜色的规定尤其严格,这一身红色的绫罗绸缎着实让长今吃惊不小。

虽然别的情况不怎么了解,长今毕竟听说过宫中对于妓女的服饰十分宽泛,管理并不严厉。即便身份卑贱,时时遭人轻蔑,但是普通女人一生之中只能在婚礼上享用的豪华服饰,对妓女而言可说是家常便饭。

且不说心里怎么想,单是这身绿裤红袄,再挽一个大冠髻,现在的长今真可谓仪态万千,美不胜收了。只有插在冠髻之上的花冠和别在衣带上的针筒,才说明了她药房妓生的身份。她的嘴唇比穿在身上的大红裙子更红、更鲜艳,面对如此的美貌,谁又能不被诱惑呢。

没有鱼肚袖曲线的一字型袖口,朝右拉紧的裙子,下摆隐约露出的内衣,短褂下面故意流露的白色裙腰,刺绣在裙腰上的华丽花纹,衣服叠穿几遭以便强调臀部……任凭仔细打量,认真端详,无论如何都不象是个医女。

到了瑞葱台一看,长今更加哭笑不得。池塘周围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登上雕龙石栏杆,巨大的宴席摆设在两边,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引人注目的不仅有京妓和医女,还有乐工、舞童、吹鼓手、细乐手等等。通过规模来看,应该是一场十分重要的宴会。

  

“这么晚才来,还不赶快行礼!”

一见长今,御医女便连声催促道。随着御医女的催促声,男人们纷纷把视线转向了长今。

“哇,真是不得了!要不是大监让全部叫来,还差点儿错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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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谁说不是呢。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内赡寺正大监斟酒!”

那个人称内赡寺正的家伙努力集中涣散的目光,满脸淫笑地上下打量着长今,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朴夫谦。他依附于吴兼护,从崔判述商团中谋取私利,中饱私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内赡寺的最高位置。

内赡寺主要负责供应各宫各殿日常用度,赏赐二品以上官员酒和菜肴,另外也负责赏赐倭人和女真人食物和织布等,是一处掌管巨大财富和实权的油水衙门。

长今眼睛一眨也不眨,虎视眈眈地盯着朴夫谦。

“没看见大监大人正等着吗?还不赶快坐到大监身边,好生伺候!”

御医女焦急万分,连连催促。然而长今仍是纹丝不动。不管为母亲和韩尚宫伸冤昭雪多么重要,也不能给朴夫谦斟酒。她们两位泉下有知,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啊哈,还不快点儿就座,干什么呢?”

“算了。这孩子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吧?”

“是的。”

“可能还害羞吧。”

“真对不起,大监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事到如今,长今没有理由不说出自己的名字。

“徐长今!”

“哦,长今?我想尝尝你给我倒的酒是什么味道。医女斟酒有利于身体健康嘛,是不是啊?”

“我不斟酒!”

“为什么?”

“不管上药还是敬酒,诚心最为重要。我倒的酒里没有诚心,只有痛恨!”

“你是说痛恨?”

“是的。”

“我的名分是国家的工曹判书。你一个卑贱的药房妓生为我斟酒,不感到莫大的荣幸,反而说什么痛恨?”

“因为我的诚心只献给病人,而不是私人的酒宴!”

“你说什么?”

朴夫谦恼羞成怒,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御医女诚惶诚恐,慌忙站起身来。长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径自冲下雕龙石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瑞葱台。

第二天,长今又被御医女叫了过去,不料银非早已站在了那里。依照惯例,只有第一名的医女才能进内医院,而这次破例,就连第二名的银非也被选了进去。因为银非不仅在学徒期间就成绩突出,而且她的处方笺同样出色,惠民署的医官们难分伯仲。甚至有传闻说,内医院非常欣赏银非的才华,早就将她确定为内医院医女的人选了。不管怎么样,对于长今来说,她并不讨厌学徒期间与银非的竞争。

“就算立刻把你们两个赶走,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你们以为那是什么场合,竟然也敢说走就走?”

御医女怒气冲冲地高声大喊,仿佛真要把她们两个立刻赶走。

“国王殿下为了表彰朴夫谦大监的功劳,所以亲自赐宴。谁想到让你们两个贱人弄得败兴而归,殿下震怒不已。你们说,应该怎么补偿?”

只看御医女的脸色,就知道她为了平息昨天夜里的风波而忍受了多少屈辱。即使这样,毕竟覆水难收,现在说后悔也没有用了,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接受惩罚了。

“你们两个刚刚成为医女,还不懂得怎样分辨事理,所以犯下了这样的错误。这次我先原谅你们。从今往后,如果再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你们贬为地方妓,知道了吗?”

所谓地方妓,指的是京妓之外的另一种妓女。隶属于官厅的妓女共有京妓和地方妓两种,地方妓中如果有姿色出众且才华过人的则被选拔为京妓。这两种妓女只是所属地域不同而已,在陪酒侍宴、跳舞卖笑方面并没有两样。

“我说的不对吗?怎么不回答?”

“不管御医女嬷嬷怎么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斟酒的!”

闻听此言,不仅御医女惊诧不已,就连长今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转头去看旁边的银非。

“什么?”

“我想成为医女,可不是为了给别人斟酒。”

“你竟敢如此放肆!难道你忘了医女是贱民的事实了吗?身为贱民,志气之类又有什么用呢?两班贵族让你干什么,你就得乖乖地干什么,这才是贱民的本分!如果敢于违抗贵族的命令,那是要杀头的,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如果活着必须为男人倒酒,我宁愿选择死!”

“什……什么?”

御医女都要被气疯了,而银非仍是毫不退让。她那义正严词、滔滔不绝的样子,连长今都在为之隐隐担心。以她这样宁折不弯的品性,作为医女的将来绝对不会平坦顺利的。

御医女强作镇静,收拾起了刚才的表情,开始对银非好言抚慰。

“妓女和医女,两者都隶属于官厅。在身为贱人、服务国家这点上是有共同点的。妓女的服务是展示歌舞的技艺,医女的服务是展示为患者治病的医术,两者身份相同,目的也是一样的。不过是让你临时以妓女的身份服务,值得你豁出性命来吗?”

“即使两者身份相同,为国家服务的目的也相同,但是治病救人和陪酒侍宴的意义还是判若天壤。再说了,国王殿下不也严令禁止医女参加宴会吗?”

“那不过是法令,现实却是现实!”

“如此说来,该受惩罚的不是拒绝倒酒的我们,而是违反王命的士大夫!”

银非唐突的回答让御医女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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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长今愣住了,呆呆地凝望着银非,眼神之中既有感叹,又有尊敬。

“不管怎么样,你们不听我御医女的话,竟敢擅自行动,必须接受惩罚。从今天开始,给我连续煎药三天!”

如果说所谓惩罚就是连续三天煎药,那倒不是什么难事。银非也百思不得其解,扭头看了看长今,两人目光相对。

“三天三夜不许合眼,必须始终守着药罐子。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哪怕合一下眼,我就当场把你们贬斥为地方妓,到时候可不要怨恨我!”

御医女的话仿佛画上了个句号,银非长长地舒了口气。难怪惩罚乍听之下不怎么严厉,原来还附加了更麻烦的条件。

走出御医女的房间,银非毫不迟疑地去了煎药房。药罐前的医药同参、尚药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两名医女。

“什么事啊?”

“御医女让我们守着药罐子,三天三夜不许离开。”

回答尚药质问的依然是银非。

“这可是尚药我的分内之事,御医女为什么要对你们下这种命令?”

“至于有什么深层的意思,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她让我们守在药罐子前,三天三夜也不准合眼。”

“是吗?看来御医女是在惩罚你们。了解煎药的过程也很重要,那就趁现在好好学习学习,提前熟悉一下吧。”

尚药哈哈大笑,转身继续他的工作。

其实,煎药工作的重要性从内侍组织的结构来看,便可略知一二了。内侍之中以侍奉国君膳食的尚膳地位最高,其次是管理王室酒类的尚酝,接下来便是准备国君汤药的尚药,最后是尚茶,也就是管理茶饮的内侍。

因为饭、酒、药、茶均为入口为食之物,所以必须在国君最亲近的相关内侍的严格管理下准备,无一例外。

内医院奉药给国君必须遵循繁琐而严格的程序,以便防止心怀不轨者与医官相互勾结。首先,内医院都提调与三名医官依次为国君诊脉,然后分别说明对于脉象的意见。至于进药还是不进药,以及进什么药,也必须共同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此时,御医和医药同参也参与讨论。

意见经过整理,交由御医之中职位最低者准备处方笺,并呈交都提调。都提调将处方笺的内容禀明国君,征询是否进药。一般来说,殿下都会下旨按处方笺的内容进药。进下来就进入迅速准备药材和煎药的过程了。此时,因为是国君进食的药物,所以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内医院提调和御医必须对药物准备情况进行严格点验,以免使用了品质不良的药材,或者有异物落汤药。

即便是煎煮汤剂的过程中也有可能出现问题,所以必须派遣一名内医官全程检查、监督。药汤完成后,如果进药的命令下达,首先由三名内医院提调品尝味道。

确认无误后,将药盛进一种名为锁料冶的特制药碗,并以白纸标明药名贴到盖子上。小饭桌上除药碗以外,还有一把小瓢,泡过蜂蜜的甜枣用来去除服药之后口中残留的苦味,另有一条苎麻布手巾用来擦拭嘴角。

不管是尚药、医药同参,还是内医院提调,但有疑问,银非开口即问,毫无惧色。长今不由得对银非大为佩服,暗想只要不离左右,耳濡目染,自然就能学到不少东西。

也是在这时,她才知道煎药容器中以滑石药汤罐为最好。此外,先在空药罐里放入药材,再注入滚水浸泡一个时辰左右,也是长今第一次听说的煎药方法。

至于所需水量,大约以每碗水煎一服药最合适,因为每次所煎药材性质并不相同,所以水量也可以随机调节,以高出药材表面两指为宜。

在滚开之前用旺火,然后以文火煎熬大约一个时辰。如果时间不到一个时辰,而药已经滚开,可以先将汤液倒出,重新加水,烧至再次沸腾,这样的方法长今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时辰之后,如果药渣漂浮到水面,则以麻布小包轻轻过滤残渣,药液与前面倒出的部分混合,并分三次服用。据说,这是最为理想的方法。

煎药的过程之所以如此烦琐,是因为要充分考虑到药材的成分,比如有的药材挥发性强,需要煎熬的时间相对较短,而有的药材则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熔炼,才能发挥药效。首先要煎挥发性强的药材,其次则是耗时较长的药材,只有这样,才能不错失一切有用的成分。一般来说,矿物性药材耗时最长,动物性药材次之,最后是植物性药材。

植物性药材之中,以花、叶入药的植物,如薄荷、藿香、小叶夏枯草、荆芥、佩兰等挥发性药材的煎熬时间最短,至于肉苁蓉、熟地黄、附子、黄精等,则以较长时间煎煮为宜。

仅是煎药这一件事,需要学习的东西就有如此之多,当然也就需要花费相当的力气了。然而人体又是如此复杂,既有五脏六腑,又有两百多块骨骼、六百多块肌肉,更不用说数不胜数的经络和穴位了,要想全部掌握并且融会贯通,那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啊。

而且,云白曾经说过,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应该根据各人与生俱来的特性与自然相沟通。所有这一切若想彻底弄通并运用自如,看来至死都是不可能的了。做料理的时候还可以做些试验,最多只会引起腹泻,倒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害处,然而医术事关生死,岂容丝毫马虎,是万万不可以人为对象做什么试验的。

 云白还说过要靠领悟。长今当然想领悟一切,可是以自己现在的粗浅经验,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么神妙莫测的道理呢。

就在这共同学习如何煎药的过程中,第一天终于过去了。第二天清晨,眼皮就开始发沉了。好歹算是熬过了白天,夜晚一到,汹涌而来的倦意实在是难以忍受。内医院提调和医药同参进进出出,偶尔尚药也过来看看,这里的确不是打瞌睡的地方,否则很快就会传到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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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女的耳朵里去。

“困死了,我们聊天吧?”

这还是第一次,银非正式同长今搭话。既不征得对方的同意,便不分青红皂白地用起了非敬语。其实就算当着御医女的面,她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所以如果跟她计较什么敬语非敬语的,那反倒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好啊。我也是早就想跟你聊天了,没想到机会终于来了。”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呀。”

“什么意思?”

“从学徒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你了,那时候的你表情冷漠,只知道用功学习。”

“你那时候也是一样。”

长今立刻回敬,惹得银非放声大笑。但她随即便抹去了脸上的笑容,以一种近乎悲壮的神情说道。

“就算是拼将一死,我也不会给男人们倒酒的!”

“我也是。”

“己卯士祸*(朝鲜王朝中宗14年(1519年)的士林惨祸,主要发生于以南衮为首的守旧派和以赵光祖为首的新进派之间,最终以守旧派胜利而告终,新进派人物或被赐死,或被流放——译者注)的时候,我父亲遭到流放,后来被赐死于流放地。母亲和我沦落为全罗监营的官婢,有一天,母亲被叫到一个宴会上去陪酒,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人事不省了。原来母亲拒绝伺候达官贵人,被打得昏死过去。我就像疯了似的,搜遍了山谷和田野,希望能够找到医治母亲的药材,不料夏天太炎热,伤口很快就化脓破裂了,母亲就这样含冤而死。我是母亲的女儿,绝对不会干给男人倒酒的事!”

只看银非的眼神,就可以完全感受到她当时的愤怒和悲哀了。出于怜悯和同病相怜的感情,长今立刻就对银非产生了好感。

“我很惭愧。如果不是有认识的人在里面,我可能不会像你这样义无返顾地坚持下来。”

“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经常发生,所以我们一定要趁机让她了解我们的意志。就算她是御医女,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把我们赶走,或者杀了。即使头痛难受,可只要我们频频闯祸,你说这样的医女她还愿意使唤吗?用不了几次,她肯定会放弃我们的。”

“好主意,我也觉得是这样。”

银非既刚强又聪明。有了这样的好朋友,肯定会成为医女生涯中莫大的慰藉。长今突然觉得心里非常踏实,仿佛得到了千军万马。然而困意阵阵袭来,再也难以抵挡。到了第三天,她们互相掐拧对方的皮肉,拿冷水往脸上泼,最后还把药罐子顶到头上,打个激灵睁开眼睛,却发现两人正额头相抵打着瞌睡。令人吃惊的是,哪怕只是短暂地合一下眼睛,也能临时消除疲惫,保持好大一会儿的清醒呢。当你几天几夜不睡时,刹那间的瞌睡便顶得上平时的一两个时辰,也许是睡得深的缘故吧。

稍微打了个盹,银非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几乎咧开了嘴巴,然后不等闭上嘴,她又一脸嫌恶地说道。

“那天我们不是被叫到瑞葱台了吗,你还记得吗?”

“嗯。”

“当今殿下登上宝座之后,工程才被终止。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完工,规模还会更庞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原来几乎计划把石栏杆垒到十人高,宽度也要求坐得下一千个人。台前的池塘要再挖十人深,以便让游船任意出入。”

“幸亏终止了工程。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完工,召开宴会的次数肯定要比现在多得多,那我们就只能更频繁地被他们呼来唤去了。”

“的确是万幸。燕山昏君之所以把台子建得这么高,又把池塘挖得这么深,目的就是为了欣赏蝶行游戏或者萤行游戏。”

“什么是蝶行游戏或萤行游戏啊?”

“我听说这是大国*(韩国古代对中国的称谓——译者注)的皇帝们喜欢玩的游戏。春天是蝶行游戏,夏天是萤行游戏。蝶就是蝴蝶,萤就是萤火虫。你明白了吗?”

“蝴蝶和萤火虫,那要怎么玩啊?”

“让宫女们每人拿一把扇子站到船上,然后把船驶进莲池中央,皇上点燃芦苇灯笼招引蝴蝶或萤火虫。如果它们停落到哪把扇子上,那么当天晚上这个拿扇子的宫女就要蒙受圣恩了。”

“瑞葱台没有按原计划完工,可真是一大幸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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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每天晚上都这么耽于玩乐,所以大国的皇帝们就需要不断补充精力。想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吗?”

“你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我在全罗监营的时候,跟我在一起做事的官婢们告诉我的。据说有座山名叫龙候山,那里出产一种其他地方没有的鲤鱼,他们把鲤鱼运回皇宫,用木棒敲打,但是不能打死,为的是让鲤鱼流泪,喝了鲤鱼的眼泪,对恢复精力很有好处。”

“怎么可能啊!他们怎么能用木棒把鲤鱼打得半死呢?而且鲤鱼又怎么会流眼泪呢?”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分不清是真是假。先不管这些,另外还有呢。把鱼放进长颈瓶里,拿给狐狸吃,狐狸因为吃不着瓶子里的鱼便直流口水。狐狸的口水叫做狐涎,据说对恢复精力有奇特的效果,所以他们就连狐狸的口水也接了吃。”

“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这样还不能满足,我听说还有最后一样东西。你猜那是什么?”

“蟒蛇?”

“不是蟒蛇,而是覆盆子。”

“不就是野草莓吗?”

“嗯。听说大国的皇帝每天夜里都要吃一小把野草莓,因为野草莓是最好的强壮剂。”

“对。我好象也学过野草莓对于治疗男性病很有效果。”

“对妇科病也不错呀。据说还能治疗不孕呢。”

“真的?”

“可是现在,你的嘴唇红得就像野草莓似的啊。”

长今很难为情地笑了,不知不觉中甚至连耳垂都变红了。

“咦,你的脸怎么红了?哇,真像红梅花啊!”

“红梅花?好看吗?”

“当然好看喽。”

“好象这种花在汉阳很难见到的。”

“在全罗监营的时候,母亲看着红梅花对我说,你一定要成为红梅花,哪怕是寒冬腊月,也要顶风冒雪,傲然盛开。她还说女人必须这样。也许是想起了去世的父亲,所以才有感而发吧。”

长今闻听此言,不由得肃然起敬。朝鲜的女人无不终生侍奉一个男人,如果失去了这个男人,那么作为女人的生活也就只能结束了。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银非的母亲仍然以女人之身顽强地活了下来,她的嘱托是那么凄凉,令人无法当做耳旁风。

宁愿选择死也不肯侍奉达官贵人的女人尤其让人悲痛。活着的时候就像冰天雪地中依然盛开的红梅,却为了坚守贞节而舍弃了生命……那炽烈而纯洁的内心世界,长今不敢妄加猜测,而银非当然不愧为母亲的好女儿。

“怎么样?现在瞌睡跑掉了吧?”

“不过它跟我说去去就来。”

两人压低了声音咯咯地笑着,就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看来用不了多久,野草莓就会熟了。然而直到现在,长今都没能遵守采摘野草莓祭奠母亲的约定。如果说前年夏天是因为身在济州而没去成,那去年夏天为什么没去呢。

当时刚刚挨过云白的痛骂,然后全身心地埋头钻研医术,野草莓成熟的季节就这样错过了。当心中思念之情迫切时,往往条件又不允许;当条件允许的时候,却又想不起来。这样的不孝又该如何来补偿呢?

长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银非殷切地呼唤长今。

“长今!”

“嗯?”

“我们来拉钩吧。”

“拉钩干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也决不倒酒!不光是不倒酒,还不能被她们赶出去,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医女!”

“对。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觉自己有无穷的力量!”

“我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女。如果被赶出去,要么再次成为官婢,要么被送去当地方医女,那我这辈子就只能照顾两班贵人了。我真的讨厌这样的生活!”

“我跟你一样。可是,不管成为多么优秀的医女,我们仍然摆脱不了贱民的身份,不是吗?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伤心。”

“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以什么为生。贵族家的女人又能怎么样?虽然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可是一辈子被所谓的七去之恶*(七去之恶,韩国封建时代驱赶妻子的七种理由,包括不顺舅姑、无子、淫行、嫉妒、恶疾、口舌、盗窃——译者注)紧紧地束缚着,只能过着井底之蛙一般的生活!”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贵族家的女人不会被人看不起,更不会被人叫到酒宴上去倒酒。”

“她们不会被人看不起?算了吧!如果不能生儿子,她们就是罪无可赦的罪人。就算是罪人吧,也还有机会补偿呢,可是贵族家的女人们呢,那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尽管我们的母亲也都没有生儿子,可她们不都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无比的爱吗。”

“虽说医女还是贱民身份,但在这个国家能像我们这样学习知识的人毕竟还不多,而且就是在内医、看病医、初学医之中,我们也是身份最高的内医。既有机会学习知识,又有机会实践所学,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呢?所以说贱民其实也就是一张外皮而已。你想啊,天地间还有什么比治病救人更高贵的事情呢?我们,我们必须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感到自豪。比起那些钉在闺房里最多只会刺刺绣、闲下来便吟诗作对或者无病呻吟的贵族女人们,我们是多么不同啊!”

长今感叹不已,出神地凝视着银非的脸,银非端庄而秀气的脸上闪耀着自信。原本以为除了连生,再也结识不到新的朋友了,然而人生在世,总能遇见意想不到幸运和缘分。在单纯而柔弱的连生面前,自己总以保护者自居,而银非是那么强大,仿佛艰难时总可以无条件地投进她的怀抱,并且她一定会让自己感到温暖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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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孤独的医女生涯里能和银非相遇,长今欣幸不已,原来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的决心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还有一件事也让长今感到十分高兴,那就是与医女施然的重逢。在内医院的庭院里,当时长今正用石臼捣药,偶尔经过的施然首先认出了长今,立刻跑过来打招呼。

这期间施然因为经验丰富,得以成为从二品淑仪娘娘的贴身医女。然而她眼圈发黑,仿佛笼罩着浓重的阴影,不知道是因为疲劳,还是因为忧虑。她笑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担心。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烦心事啊?”

长今也知道这样问有些失礼,但不忍心坐视不问,于是就轻轻地问了一句。施然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艰难地开口说道。

“从做内人的时候开始,我就熟悉并相信你的人品,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

“对。你不用担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其实是淑仪娘娘得了难以启齿的疾病,尽管这样那样的办法也想了不少,可始终都不见好转,所以我非常担心。”

“什么是难以启齿的疾病啊……”

“据我观察,很可能是白斑病。”

“白斑病?不就是皮肤上长出白色的斑点吗?对女人来说,这可是一种致命的病啊!”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敢公之于众,只能在私下里说嘛。殿下本来就很少过来,现在娘娘更加担心了。有机会的话你帮我在大殿那边打听打听。淑仪娘娘可能再也无缘目睹殿下的龙颜了。”

“内医院怎么说?”

“哪敢让内医院知道啊。”

“是怕流言吗?”

“淑仪娘娘吩咐千万不要告诉内医院。可是只靠我一个人,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控制病情。别说是治病了,万一有一天隐藏病情的事实被发现,恐怕不仅淑仪娘娘的处境糟糕,我也是自身难保了。”

“是啊。没有内医院的指示,医女是不能随便给人治疗的。这事的确让人头疼。”

听完施然的话,长今也跟着担心起来,当然希望自己能帮上她的忙,只是一时之间哪里能有什么好办法,所以也只能干着急。

“我……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能让你……”

“你就说吧。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你能不能直接去给淑仪娘娘看看病啊?”

“我?”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吃力了,所以我只能求你帮忙。其实早在御膳房做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有着非凡的才华,不是吗?”

“可我才刚刚结束学徒期,只是个初级医女啊。”

“是啊,也许是我的要求太过无理了吧。”

看着施然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长今的心里也是矛盾重重。如果真是白斑病,那么自己在攻读医书的时候倒是碰到过记载的各种理论和处方,还记得有本书上说绒毛白斑或白斑分别是前癌病变的症状,严重的时候能使人丧生。万一淑仪娘娘出点儿什么差错,那隐瞒病情的施然恐怕就性命难保了。

长今决定硬着头皮试试看。多一个人,就增加一份力量,总比施然独自吃力好吧,怕只怕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倒不是我觉得麻烦,只是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份能力。我担心万一白忙活一场,反而叫你更加难堪了。”

“不会的。只要你肯过去看看,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

“在我失去味觉的时候,您不也曾经真诚地暗中帮助过我吗。就算是对您的报答吧,我也会尽力的。”

“谢谢。我马上就去禀告淑仪娘娘。”

施然转忧为喜,连蹦带跳地跑开了,当天晚上,她就给长今捎来了消息。长今正把自己关在书库里翻找各种相关的医书,听完银非传来的消息后,毫不迟疑,立刻向淑仪殿跑去。

经过观察,发现白斑基本上集中在腋窝和胸部。

“娘娘,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些症状的?”

“半年多点儿,不到一年。”

“是不是当时有什么事让您操心啊?”

“这个嘛,好象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殿下就很少到我这里来了。”

“我也觉得这是白斑病,也叫白癜风。”

“是吗,那病情严重吗?”

“不是的。皮肤上长出白色的斑点,并且慢慢扩散,这就是白癜风。这是一种因色素消失而导致的疾病,原因有许多种,其中忧虑引起的心口痛是主要原因之一。此外,气运凝滞导致淤血,血液不能滋养皮肤,也有可能引起白斑病。幸好娘娘这病是后天所得,只要找出原因,连根拔除,应该不会复发。娘娘是不是为国王殿下劳心过度,以至于此啊?”

“这么说病情可以控制了?”

“因为不能用药,所以我想先用针灸试试。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治疗这种病,所以不敢给娘娘任何确定的答复。另外还有一点也应该禀明娘娘,要想彻底治好白癜风,通常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一年……太长了。”

“请娘娘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动员一切可能的办法,尽量争取缩短时间。即使不能彻底治愈,但至少可以先控制到不太惹眼的程度。只要不是明亮的白昼,我保证能瞒过殿下的龙目。”

“可是,你刚才说不能用药,为什么呀?如果针、药双管齐下,不是好得更快吗?”

“宫里的所有药材都由内医院管理,不能越过正常程序随便用药。”

“是啊,的确如此。”

淑仪的脸上流露出无奈,旁边的施然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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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娘娘,还是先试试针灸吧。然后由我来找找药材。”

“你?怎么找啊?”

“只要娘娘给我开个出入证,我可以到铜丘的中药街去买回药材来。”

“噢,这样也好。”

典医监还负责培养预备医员级的学生,包括前啣和生徒两种。为了保障其生活,国家特许他们经营药材生意,药材商最为集中的地方就是铜丘。

没有内医院、典医监、惠民署的联合许可,除了铜丘的其他任何地方都严禁药材生意,就连从乡下运药来的人也只能限定于铜丘交易。铜丘的药材商就在这里收购药材,然后转手贩卖给边远地区的药材商。实际上,铜丘的药材商掌握着全国药材的专卖特权。

另外,每年的10月到12月,大丘、全州、原州等地都要举办药令市。此时,负责宫廷药材事宜的审药便前往观察与监督。然而铜丘的药材商们暗中勾结审药官,从中获取各种便利。

普通百姓即便是有病在身,都很难弄到一副救命的良药,而药材商们则滥用国家赋予的权力,大肆谋取个人私利。

在施然的帮助下,长今以梅花针刺激患处,希望以此临时阻挡白斑的扩散。每次用针结束,长今便写好处方笺,交给施然。

风寒侵袭肝脏,引起气血阻塞,这也是白斑病的起因,所以必须同时使用治风的药材和保护肝脏的药材,共有黑芝麻、当归、苦参、连翘、白蒺藜、何首乌等祛风、化痰、清血的药材二十多种。因为煎熬当归根和白芷根的药水清洗患处效果极佳,所以长今嘱咐施然也一并买来。

施然拿着处方笺马不停蹄地去找药材商。

等待施然回来的时候,淑仪娘娘又跟长今说了很多话。在君王很少光顾的冷清宫殿里,平日只有尚宫和医女陪伴,所以淑仪很希望其他人能陪自己说话。

正因为这样,淑仪才欣然将患处展示给自己,长今也就由衷希望淑仪能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然而即使在跟长今说话的过程中,淑仪仍然不时深深地叹息。

“娘娘,我知道您很焦急,可是您一定要把心放宽才行啊。要想彻底治疗白癜风,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我开出的消风丸您也必须坚持不懈地耐心服用,这样才能收到效果。”

“是啊,我也知道不能过于忧虑,可是老管不住自己的心思。”

“如果人的身体能够生机勃勃,而且气血流畅毫无阻碍,那么就不会有疾病缠身了。白斑病又叫白癜风,因为这也是一种风。所谓的风,指的就是气血过于集中在一起,这就好比大气流通不顺畅的时候就会产生气压差,从而引起大风。两者的原理是一致的。”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请您千万把心放宽。为什么会出现白癜风呢?就是因为气血通路受阻,内外难以疏通,所以与皮肤相关联的组织和附属器官都不能发挥各自的机能。针灸和药材固然重要,可是娘娘抛却忧虑却比这些更有效,也是更切实的治疗方法啊。”

“我这是思君成疾啊。所以只要我无法抛开对于君王的思念之情,病就得不到治疗了?”

“如果能得到殿下的宠爱,不就可以了吗?”

“我当然希望是这样了,可这哪是件容易事啊?”

“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觉得您还是必须抛开忧虑。要想得到殿下的宠爱,娘娘您首先要健康才行啊,总这样劳心伤神,当然会丢掉健康啦。”

“真是太让我惊讶了。初次相见你竟然一眼就能看透我的内心焦急如焚……”

“对不起。我见到娘娘心里觉得无比温暖,好象不是第一次见面似的,所以什么话都敢说了。请娘娘原谅。”

“不是的。你能说出我焦急如焚的心情,我应该感谢你呀。”

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甚至有些心痛。能对初次相见的人袒露内心,可见她有多么孤独。这是一位柔弱却心地善良的女人。就像对待连生一样,长今现在能做的就是诚心诚意地帮助淑仪。

“娘娘,所谓的‘病’其实是由‘肠’和‘焦楚之心’合并而成。‘肠’和‘焦楚之心’合并,就成了‘病’,可见心可以影响到肠。内心过于焦急,就会消耗气力,从而导致肠变细或形状不规则,严重时甚至还会断裂。所有的病症都由气力阻塞引起,而气力阻塞多半带有心因性的倾向,所以最重要的是把心放宽。”

“我明白了,今后我会努力照你说的去做。”

终于,淑仪忧心忡忡的脸上露出隐约的微笑。同为女人,抛开身份的不同,长今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怜悯。女人的幸福抑或不幸完全取决于一个男人,这似乎太残忍了。就算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她也一定要在医女的路上走下去。

淑仪的白斑症并没有很快治愈,但浓度却是越来越低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再加上原以为再也不会临幸自己的大王又开始出入,淑仪的住处真可谓双喜临门。

淑仪认为长今功不可没,便通过施然赏赐长今流苏飘带。不仅如此,有时她也把长今叫来陪她聊天。尽管淑仪膝下无子,但堂堂淑仪与一介医女聊天,实属罕见。

 长今把银非介绍给了施然,三个人不管好事坏事都共同分享或分担,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又有淑仪温暖的呵护,长今逐渐适应了医女的生活。

这时候,梅雨季节开始了,后院树上的花朵纷纷落下枝头。天气晴朗的时候,暑意也是越来越浓了。风雨过后,又换成新的一季。

在内医院东面的围墙下,长今和银非一起栽下一棵红梅花。她们约定要像茫茫大雪中依然妖娆的红梅花一样,始终保持热忱的心灵和纯洁的情怀。

从施然那里听说淑仪洪氏寿辰将至的消息,长今又无可奈何地想起了御膳房里的一幕一幕。现在御膳房一定接到了食物清单,最高尚宫正不遗余力地做好了准备。曾经帮助丁尚宫为提调尚宫的寿辰准备食物的日子,竟如谎言般坚硬。

回头想想,因为失去味觉而绝望的那些日子却是最幸福的。从来不曾得到祖母之爱的长今得到了丁尚宫对待孙女般的感情,还有政浩从来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总是微笑着借

  

  

书给她,最重要的是拥有韩尚宫,幸福的日子……如果可以重新回到那段时光,哪怕截去她的手脚也是心甘情愿。

长今坐在笼罩一切的黑暗里,摸索着悲伤的回忆,这时一道来了。一道每次来看长今,都会给她讲起德九夫妻的近况,还有宫中的一些传闻。

“有什么事吗?你的脸色不大好。”

“没有啊,大叔和大婶都和从前一样吧?”

“就是因为跟从前太一样了,所以才有问题。如果按照谁最没有变化来排名次,大概我娘会得第一,我爹会得第二。”

“为什么大婶会得第一呢?”

“我爹喝酒比以前多了一点点。”

一道的诙谐让长今丢掉烦恼笑了起来。

“对了!你帮我转告大叔,让他帮我弄些上好的雨前茶。”

“雨前茶是什么?”

“就是谷雨之前采摘的绿茶。”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有急事。一定要转告大叔,千万别忘了。听见没有?”

“也不看看是谁的命令,我怎么敢忘呢?”

也不知道一道为什么那么高兴,看着长今不停地笑。

寿宴结束以后,长今拿着一道转交给她的绿茶去找淑仪。淑仪灿烂地笑着迎接长今。

“快进来!”

“娘娘,恭喜您!”

“谢谢。你不要空着手走,多带些吃的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准备的食物您满意吗?”

“是啊,食物堆得太高了!我从来没见过堆得这么高的食物。宫里是根据身份高低决定食物高度的吗?”

“是的。”

“我刚刚从施然那里听说,原来你曾经做过御膳房内人,还参加了最高尚宫的比赛?”

“是的……”

长今的心顿时变得阴冷了,不明内情的淑仪却始终面带微笑。客人都走了,周围冷清下来,长今和淑仪单独对坐在茶几旁。

“我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送给您,就准备了雨前茶。”

“御膳房内人出身的医女送给我茶,听着就感觉身体健康了许多。”

“这是生长于智异山山脚下的茶,赶在谷雨之前采摘嫩叶,再收集百种草尖凝结的晨露特别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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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百种草尖凝结的晨露?”

“茶叶的味道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是用什么水来煮,而且一定要用石锅煮才好。”

“尽管如此,你能为我采集百种草叶凝结的晨露,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你满意我就高兴了。”

“岂止是满意啊?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深情厚意呢!”

“您一定要常常喝茶,保护玉体,希望您能得到大王更多的宠爱。大王身边特别设置尚茶的职位,可见茶有多么重要。茶树本身就是一剂药方,所以茶对人体很有好处。”

“是啊,因为它同时具备草和树木的特性,把草和木合起来不就是‘茶’吗?”

“是的。现在是夏天,所以我采集草叶上的露珠。冬天我会采集向北伸展的松尖上的露珠为您煮茶,春天则要选择向东伸展的松叶。”

“哦,我真的可以这样奢侈吗?”

“还有腊雪水,就是阴历冬至之后的戌日,雪岳山下的积雪融化而成的水,把这种雪水保存在阴暗通风的地方,一年四季用它煮茶,可以防止衰老,预防各种传染病。还有流淌在紫水晶矿山下面的紫水晶水,如果用它煮茶,会收到增强生命力的神秘效果。只是这两种水我无法弄到,不能进献给娘娘了。”

“行了,草叶露和松叶露已经让我倍感幸福了。你还能再煮更多的茶吗?”

“请您吩咐。”

“如果我把这茶献给王后娘娘,她一定会很高兴。娘娘为我这卑贱之身操了不少的心,我正不知道如何回报呢。要是能在你的帮助下做点让她高兴的事,那不是再好不过吗?”

一听见王后这两个字眼,长今的心里便七上八下地狂跳不已。为救韩尚宫而夜闯中宫殿的事,她会知道吗?不,也许她连长今这个名字都忘记了。然而不管怎样,只要是为王后娘娘准备的茶,别说百种,就是准备千种、万种草叶露,她也会不辞劳苦。

“左思右想我都觉得你是一颗福星,自从遇见你,我的白斑症越来越轻了,大王也经常到我这里来……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

“只要娘娘您能身体健康,心情舒畅,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快乐了。不过,您的白斑症还没有彻底治愈,还不能掉以轻心,尤其在食物上要格外小心。柿子、虾酱和鱿鱼等食物不要吃,油腻食物最好也少接触。”

“好,我记住了,我一定按你说的做。”

第二天,长今比平时早起了一会儿,去采集露珠。脑海里浮现出洪淑仪和王后娘娘边喝茶边谈笑风生的情景,长今的心情就明朗起来。

王后娘娘对后宫的宽宏大量是非常有名的。听说不管是大王迎娶新妃子,还是大王不常到她那里去,她丝毫都不嫉妒。另外还听说,每逢单独过夜她就靠阅读《史记》、《真圣女王传》、《善德女王传》等书籍来打发时间。

当时女人必读的《内训》或《烈女传》她不读,却喜欢女王传,这就很特别,也许从此时开始,王后娘娘需要的就已经不是大王的爱,而是他的权力了。

  

  

  

后来,章敬王后所生的任宗即位不到一年就驾崩了,她立自己的儿子为明宗,并垂帘听政,也许野心就从这个时候开始萌生了。

听说御医女叫自己,长今过去一看,银非也在那里。自从在上次大闹宴会之后,长今以为御医女再也不会找她了,可是御医女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生硬而豪爽的性格。

也许她自己有过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煎熬。尽管如此,她对这两个桀骜不逊的医女应该满心憎恶才对,可她竟然什么也不说,御医女的心思让长今由衷感激,同时也感到信任。

这就是御膳房宫女和医女之间的区别。御膳房里每天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没有一天安宁,相反,没有鄙视和仇恨的医女世界就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了。最初的时候,长今看到大家互相照顾互相关心,甚至觉得又是新奇又是糊涂。

心怀纳闷的长今没过多久就悟出了其中原由。医女的世界里不存在品级,也就没有必要竞争;没有竞争,就不会陷害别人,大家只是学习怎样彼此爱护彼此协调。

认识到这个事实以后,长今不得不承认以前梦想做最高尚宫的想法是错误的。自己不该梦想最高尚宫的职位,而是应该梦想做出至高无上的美食。如果御膳房里的每个人都能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也就不必在残酷的竞争中彼此憎恨了。

长今暗下决心,就算有御医女或更高的职位摆在面前,自己也决不奢望,更不会贪恋什么身份和地位。重要的不是身份,银非不也这样说过吗?

想到这里她朝旁边瞥了一眼,银非正嘻嘻笑着,仿佛正在等待长今抛过一个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御医女立刻大声呵斥。

“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东西!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们也敢笑?”

长今和银非面面相觑,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御医女要翻白眼了。

“你们知道女官的品级吧?银非你来说说看。”

“是。女官是指宫中享有品级的女人,王后、妃、嫔还有贵人……还有……”

“岂有此理?身为医女,竟然连女官的品级都不知道?长今总该知道吧?”

“是。原则上往后是超越品级的人,正一品的嫔妃被册封为王后,就成了无品级的女官。之后是从一品贵人、正二品昭仪、从二品淑仪、正三品昭容、从三品淑容、正四品昭媛、从四品淑媛,等等。”

“银非你听见了吗?”

“是……”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负责照顾品级最低的后宫娘娘,正式从事医女职务。银非伺候金淑媛娘娘,长今伺候崔淑媛娘娘。尤其是崔淑媛娘娘刚刚经历死产,更需要特别照顾。现在产室厅还没撤掉,你就到那里去吧。你的前辈芬伊还在那里,今后你就和芬伊组成一组。”

产室厅是为了迎接王孙诞生而临时设立的官厅。大王、王后病情严重时设立议药厅,王后或其他后宫分娩时,设立产室厅方便医官和医女值班,这是王宫惯例。

值班医官一般有三名,元孙诞生时,都提调、医官、医女和下人都可以得到马或金钱的赏赐。不过,产母或王孙发生意外时,这些人都难逃干系,严重的甚至被流放。

长今在内医院门前与银非分开,向产室厅走去,她的脚步并不轻松。这第一个任务似乎就不容小视,产妇经历死产,不仅身体,甚至精神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再没有什么治疗会比照顾失意的患者更困难了。一般来说,只有患者本人强烈地想要康复,才容易好转。而像这种情况,患者本人被强烈的丧失感困扰,十有八九会自暴自弃。寻常百姓家的子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后代!

长今在产室厅和芬伊见面,一起去了淑媛的住处。

“娘娘,请您把汤药服下吧。”

旁边伺候淑媛的尚宫恳切地说。然而淑媛面向屏风,并不想坐起身来,仿佛她要躲进到屏风里面那个悠闲的湖泊里。

“要想保全您的玉体,一定要喝汤药才行啊。”

淑媛依旧纹丝不动。长今只好端着汤药托盘站在一边等候。几次催促下来,淑媛仍然毫不动弹。这时,尚宫走到淑媛枕前,挨着枕头坐了下来。

“娘娘……”

淑媛躺在那里,伸出手臂摆了摆手。她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话一句,可见她伤心至极。侍女尚宫尴尬地长叹一声。就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长今绝对料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无意之中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看,长今惊讶得差点儿没把手里的汤药碗洒到地上。

“你……”

崔尚宫也是哑然失声。好长一段时间,长今脑海中迅速掠过御膳房的每一张面孔,她们全都搅在一起乱做一团。不知道为什么,她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尽管早就知道山水终将相逢,却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在淑媛崔氏的住处。

“等等,淑媛崔氏……”

长今望着淑媛一动不动的背影。从这个方向看不见她的脸,但那黑缎子般的头发和纤细的肩膀,却是如此地熟悉。

长今歪歪扭扭地后退几步,汤药碗又随之晃动起来。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以前听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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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7 16: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今英蒙受圣恩的消息。听到“崔淑媛”这几个字时竟然没有猜到是今英,长今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

“你怎么又回宫了?”

崔尚宫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我现在是内医院医女。”

今英好象还没忘记长今的声音,她转身望着长今,仿佛不大相信眼前的一切,目光闪烁地打量片刻,不知是出于绝望还是不耐烦,终于把眼睛闭上了。

崔尚宫好象已经意识到了芬伊和侍女尚宫的存在,闭上嘴巴不再追问,而是变换脸色向今英走了过去。

“娘娘,我就知道您会这样,所以不能不来。您还是不肯服汤药吗?”

“请您不要管我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坚强。赶快起来把汤药喝了。”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会喝的。”

“不行!服药的时机很重要。娘娘要是不喝药,我就不回御膳房!”

今英还是不动,浓重难挨的沉默流淌在三人之间,隔光的房间里黑暗阴沉。此时汤药已经凉了。

“娘娘,您伤心我还能不了解吗?可就算为了将来生个健康的王子,也一定要照顾好您的玉体啊。”

“健康的王子?所有对胎儿有益的事我都做了,有害的事一件也没做,可是孩子生出来竟然是死的。难道这是没喝汤药的结果吗?”

“这是因为您太敏感了,您太过小心,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只要您放宽心,就不会有问题的。”

“我不想听,我烦透了,求求你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吧。”

说完之后,今英转身面向屏风躺着。崔尚宫还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抑制住心底的焦急,闭上了嘴。

长今心情沉重,却仍像陌生人一样默默地听她们说话。以前她没有机会想这么多,所以没有意识到,可如果崔尚宫不那么残忍,韩尚宫就能平平静静地活下来。明明距离最高尚宫的位子还很遥远,然而崔尚宫却总是借助提调尚宫的权力折磨韩尚宫。

今英也是一样。当时去找母亲的料理日记却被戴上藏符咒的罪名,而今英从头到尾保持沉默,如今想来实在是可疑之极。再说了,为什么偏偏在韩尚宫接受审问的时候符咒再次登场呢?知道符咒事件的人除了自己,还有韩尚宫、崔尚宫、今英、连生和提调尚宫。

写符咒的算命先生指认韩尚宫,分明是受人指使。大造殿下发现的符咒与韩尚宫毫无干系,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像自己遭人陷害的时候韩尚宫充满信任一样,长今也从来未怀疑这个事实。即使死去的韩尚宫重新回来坦白,她也不会相信。

如果有人指使,那么这个人必定会因韩尚宫的消失而赢得利益。事实上,崔尚宫不是做了最高尚宫吗?今英不也蒙受圣恩成为淑媛了吗?其中的经过谁也无从了解,但是御膳房内人蒙受圣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首先,内人所从事的工作和活动范围就很难进入大王的视野。若非有意制造机会,作为一名内人是不可能见到大王的。崔氏家族为了成功而不择手段,极有可能精心策划了这件事,何况他们背后还有提调尚宫和吴兼护。

一旦产生怀疑,所有的事情好象都对上号了。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绝对不能宽恕他们。想到以前种种不可思议的遭遇竟然都是他人故意的陷害,长今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

韩尚宫悲惨的死竟然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只为满足一己的私欲!

长今手里端着汤药,暗暗地咬紧了牙关,一定要查清韩尚宫的冤屈,一定要让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云白曾经说过,如果恨一个人,首先回伤害到自己的内脏。然而这一次,就算内脏统统腐烂也不能饶恕他们。只要能够洗刷韩尚宫的冤屈,就算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做祭品,她也是在所不惜。

长今翻来覆去地想着,血和泪生生地咽进了肚子,然而今英和崔尚宫仍然岿然不动。房间里唯一在活动的,只有随着倾斜的太阳不断变换位置的影子。直到黑暗降临这个本就暗淡的房间,崔尚宫才开口说话。

她要去检查大殿的晚餐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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