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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5 13:2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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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们来了,我的周身又被它们包围啦!”他高兴地喊了起来。男子专心地驾驶着轿车,对他的兴奋不闻不问,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管沉浸在这些鸟来到他身边的兴奋中,而没有注意男子的变化,那些鸟是属于我的,不管我到多么远的国度去,它们都会随我而来,我永远不会孤独。
铺路的男女,走路的小孩多少有点滑稽,这,是现实生活,没有那些“鸟”的存在。
他感到自己已经成为迫害“外部”的加害者,虽然外部对他而言仍充满他人的味道,但已经很微弱,他现在是拥有很多家臣的国王,不必因为“他人”而害怕了。
经过长途行驶,他有些疲劳。不想再看车窗外的景物。
车子停下了,他感到有人在用力地拉他。张开眼睛,才留意到这里是一家医院。
“快给我滚下来!”完全用粗暴的口气在使唤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问/
“我的研究所嘛”。男子冷冷地回答。接着又补了一句:“我不适合你说了吗?”
没有粉饰过的墙壁冰冷冰冷,他看见墙角落曲倦着一个发抖的男孩,他涨红了脸,怒不可泄。
“不,这里不是你所讲的地方,这里是精神病院。”他试着用脚拖地,不被拉走。
“是的,你说得没错!”男子笑了两声。
“我不能进去,你别想再用卑劣的手段把我骗进去。”他愤怒地吼叫着。
“你已经陷进来了。”男子边说边试图抓住他手腕。他还是挣扎。男子出其不意,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猛拳,他痛得眼泪直流,想要弯腰都没办法。他被人拉入了医院,连痛的时间也没有。
拉上楼梯,又被按在走廊角落的磅秤称体重,然后被推入房间。
“坐下!”男子说。
他不想坐,站立着。他要对抗这一命令。男子强力一推,他的屁股不情愿地落到了椅子上。
“收起你这付臭脸。换上长凳上的衣服。”男子的口气很坏。
他没有反应,牙齿紧咬嘴唇,他决心不换衣服。
“你有什么好恨得?”经过一阵沉默,男子耸耸肩说。
“你兄长要你到这里来,在这里医治你的病。”
沉默。他还是生气。
“谁说鸟会围绕你?那是你的错觉。让我来医治你这怪脑袋。但必须听我的指令。”
他仍顽强地沉默着。
“我,你的家人骗你到这里来,这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也是为了你好,你没有理由讨厌和仇恨。”
听到这些,他更是痛恨。
“哦,鸟和你……”
他没有听到这句话,男子暂时和他一样开始沉默。不久之前,构筑在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男子和他对峙(zhi)无语。窗外不时传来讲话的声音,他实在不明白这些话的内容。
门外走廊里也好像有人在秘密交谈,他想到自己是被出卖了。
男子一直以引诱他注意的眼光死死地瞧着他,他一概不理解。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两个人不说一句话。他深感绝望。我大概无法从这又脏、屋顶又低的疯人院逃脱出去,我是否会一直被关在这里,被当成疯子,受侮辱一生呢?!
为了逃避眼前沉默不语、抽烟不止的男子的存在,他开始呼唤“那些鸟”,但它们并不像平时那样马上来到他身边,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飞来两只模模糊糊的小鸟,这两只小鸟的虚情假意不仅没有使他得到安慰,反而让他平添了更深的屈辱。
这些飞禽真是没用,期望它们来安慰同伴其实是荒唐。简直像骗小孩一样。他这么一生气,好不容易出现的“它们”立刻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法再次集中精力,也没有力气再次呼唤。真是个骗小孩的玩意儿,为何至今我仍对这种骗小孩的玩意有兴趣?他越想越孤独,越想越疲累,只能缩起身躯。“鸟”的梦破灭后,他的精神崩溃了。他想到今后再也没有这些“鸟“来陪他,他将在这座冰冷的疯人院无聊度过侮辱的日子,他难过得想放声大哭,让呜咽声震动这房子。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在这个男子面前,他不愿意表现出他是一个弱者。很长时间,他强忍着呜咽,强忍着眼泪,紧咬牙关,昂然抬着头。
门被两名强悍而有力的男护士撞开,他们像早有预谋一样,进门不讲一句话,一拥而上动手就把他的衣服、裤子剥个精光,放进一个粗糙的竹编篮子里就走了,他呆若木鸡全身赤裸裸,两腿因寒冷而哆嗦。
“你要换穿的衣服,等一下就让他给你拿来,你不急吧?”男子以挑战的眼光窃视着他说。
“你全身都有鸟围着,它们可以用羽毛护着你,使你像盖着羽毛棉被那样暖和……你不感到难为情吧,你的下身长有一堆黑褐色的毛,那大概是麻雀头上的柔软的羽毛吧!“
他气愤地想站立起来,但赤裸的身体要摆出有威吓力的姿势却不那么容易,他双手重叠,遮蔽下体,依然坐在椅子上,怒视着那个男子。
“你真是个难于处理的疯子。一半说谎的疯子。”男子憎恶地开始痛骂他。“我看到你这种半吊子的疯子最气恼。你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鸟群,却又胡说八道。如果那些鸟镇的会听你的话,你写个便条,绑在它们的脚上,让它们替你带信给你妈,叫她来救你。你的鸟不是像森林里的树叶那么多吗?为什么一点都帮不上忙呢?”
他忍无可忍,口水从露齿的牙缝中无法控制地流出来,他凶猛地向男子扑去。男子坐在椅子上,紧靠着椅背,看到他冲其而来,起腿就往他的下腹狠狠踢去,痛得他踉跄后仰,头撞到了玻璃窗上…..他,没有半点呻吟就昏死过去了。
哥哥他们在热烈地讨论是否要对那个男子提起上诉,此人的行为太不人道,而且过分。在哥哥们的大声讲话中,他没有生息地闭着眼睛。窗外好像下着雨。
哥哥们出去后,雨也停了,他终于忍不住剧烈的疼痛,张大眼小声地呻吟。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脸上裹满了绷带,很累的感觉。
人们往往称赞雨过天晴。其实是眼泪换来了蓝色的秋空。夕阳闪着耀眼的金光。
他恐怖地看着自己头上的血迹,以及被涂满的药膏,也许是睡觉的时候流了很对眼泪的缘故。现在还能感觉到眼皮内是烫烫的,全身没有力气。
敷在背脊上的不明物体把床单弄湿了。寒冷之感如血液一般振动着脉搏。他觉得自己患了感冒,并且这一着凉,这辈子可能就没有机会康复了。
母亲轻步走入他的屋里,拉上厚厚的窗帘。她没有开灯,只是靠近他的枕头。母亲的脸又小又白,嘴唇边布满了皱纹。她托着他的肩膀向他唇边慢慢喂着热汤。他停止呼吸,不停咳嗽,一阵一阵的头痛,使他又开始呻吟,并无力地呕吐了一些食物。肚子是空空的,他确实感到有点饿,回过头来,继续张嘴慢慢喝热汤。
“可怜。真是可怜。是不是很痛呀?”母亲嗫嗫而语。“你大概太想回家了,因此拼着小命抵抗,知道你归心似箭,所以你是被救护车送回来的。你想见你的小鸟是吗?”
他翻着白眼瞧着母亲没有血色的瘦脸。他决定不再去想有关“鸟”的事情,那仅仅是肮脏的空想,在我受到侮辱的时候一点都不能帮忙。
“我已经和那些可恨的鸟断绝关系了。”他说。
“好了,好了,请放心。不用担心再把你送到医院去,你可以和你的那些鸟在一起。我对不起你,母亲知道自己错了。”母亲一边抽泣一边说,“你不在的时候,在你的这间屋里,那些鸟都不安地、激动地拍打翅膀,令人害怕,使我不得不赶去医院急忙看你,却看到你血流满面躺在地上。”
“胡说,撒谎!”他用力吼叫,吼叫引起头部剧痛,差点使他昏厥过去。他全身没有力气,而不得不回到安静之中。
“不是胡说。”母亲几乎用宗教虔诚的口吻说:“我现在自己也感觉到正被许多鸟的翅膀的羽毛所包围,所触摸,还能听到它们的啼叫声,你听……”
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母亲所讲的鸟的存在。他倦怠无聊,筋疲力尽。躺在撒满黄昏,但却空虚让人不耐烦的屋里,潮湿的床单使他着了凉。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你是被选来,一辈子与鸟为伍的孩子。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
我真的要过这种没有半点梦想的生活吗?他闭着眼睛,抖动躯体这样思考着,而且还要给这个疯女人缠着生活。
乏味无奈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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