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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pzsunwei

強烈推薦~~~《借我个影子》---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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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1: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体来看蜜蜡是个沉静的孩子,但蜜蜡从来都没有默默无闻,十几岁的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直白简单,蜜蜡收到的纸条儿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有上百张,孩子们流行在新年互赠贺卡,入学的第一个元旦,蜜蜡收到的贺卡塞满了一个抽屉,有些贺卡上的落款蜜蜡都没听说过。那个年龄的女孩子间流传着一类闲话,内容是“**喜欢**”,蜜蜡的年级里这种闲话干脆衍生为“**喜欢蜜蜡”。“有很多人追我”的心理暗示是足够让一个小女孩子心花怒放了,蜜蜡有时也确实得意,但头疼的时候则更多,因为乱七八糟的事给她带来更多的是麻烦。
比如初一第一学期期末下了大雪,很多孩子都放了车子在家步行上学,蜜蜡在一个黄昏和舒俱徕并肩缓缓走回家去,不知谁远远扔了块儿冻得结实的碎冰过来,正砸在蜜蜡的额角上,蜜蜡抹了一伸手,掌心全是血,舒俱徕背起蜜蜡往医院跑,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舒俱徕的羊毛夹克殷了一大片。一周后蜜蜡去上学,脸色依然苍白得让妈妈直掉眼泪。
舒俱徕几次和东菱说要找出行凶者,可尽管拳头攥得嘎嘎响,凶手还是寻不到。过了好久蜜蜡自己才很偶然地查了出来,偏偏经过结果又让人哭笑不得:有天数学课,蜜蜡的同桌被老师叫到黑板上算题去了,蜜蜡恶作剧要藏他的橡皮,待打开他的笔盒,却拿出张折得好好的纸条儿,上款竟是蜜蜡。蜜蜡自然看了,原来那天放暗箭的竟然是老实怕羞的同桌,原定目标舒俱徕,当时心情激动失了手,蜜蜡于是遭了殃。纸条儿倒是写来道歉的,拿出来的勇气却是没有,折折开开的纸边儿毛了字迹模糊了,还仍然放在笔盒里。蜜蜡看完抿抿嘴,长长翘翘的上下眼睫碰了一碰,又把纸条儿原封放了回去。
其实纸条儿还有另一半的内容,大意是对蜜蜡表白,措词生涩,远比不上蜜蜡收到的一些优秀纸条儿的圆柔,却着实让蜜蜡考虑了几天,最后蜜蜡决定告诉舒俱徕谁扔了她,却瞒下了缘故。舒俱徕鬼得很,说多了一定全猜出来,蜜蜡不想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对于舒俱徕,蜜蜡有种说不出的心情。
蜜蜡不由自主对同桌多注意了些,不过这个男孩子实在普通,蜜蜡后来极力回忆,能想起的也只是他皮肤极黑,黑得连五官都模糊掉了。

这类麻烦算小,蜜蜡升初二时遇上的麻烦更大些,金发晶是和这麻烦抱着团儿出现的。
太阳金晃晃,第一学年期末考总算结束,加上最后一科是蜜蜡欢喜的英语,考好出来的蜜蜡情绪不错。蜜蜡慢慢走着,脚尖把个石子一路翻过去,一面心不在焉看风景,有人猛然出现时她几乎要撞上去。
蜜蜡身前很近地站了个眉毛淡淡眼梢翘翘(~)的女孩子,瘦到一把骨头,皮肤极薄极白,下颏儿尖成锐角,眉眼细长得要延伸到额角了,嘴却小到只樱樱一点——这小口正说话呢:“你蜜蜡吧?”蜜蜡个头并没高到出格儿,这女孩子却需高扬了头才够得到蜜蜡平视的目光。
那时染发还属怪异至极,蜜蜡看她一水儿金黄的额发,觉得突兀得很;再看她素白裙子,又觉得冲突得很,一时竟忘了答话。那女孩子却大大方方伸了手,轻轻搡蜜蜡一下:“不说话啊?”蜜蜡低头,看她十个指甲盖儿都涂得黑黑,很快反应出这女孩子正在努力扮演什么身份,于是摆出待街头混混最明智的态度,不咸不淡不高不低应了一句:“我是蜜蜡,什么事儿找我?”女孩子熟练地朝后努嘴儿:“我哥想认识你!”
蜜蜡循向一看,果然有个瘦高长发的人靠在不远墙边,见蜜蜡看来,便吐了烟头直起身。
这边女孩子一抬眼:“这儿都归我哥罩!怎么样?”蜜蜡收回目光却不说话,只对她一笑,径直走向那人,先是一笑,再坦坦白白看他眼睛:“怎么知道我的?”“见过你。”蜜蜡看他特意作出严正的表情,觉着好玩儿,又一笑:“为什么想认识我?”他却说不出,只拿墨黑的眸子瞟她。看他沉默,蜜蜡就自己说下去:“你喜欢我,找我,做女朋友?”他显然没想到蜜蜡竟这么说了出来,猛地抬眼看她,仍不开口。蜜蜡再笑,笑得烂漫:“初二都没上呢,我可没想过交朋友。”说完蜜蜡要走的样子,却又转回头斜了眼波看他:“你想认识我,这不就认识了?” 幽幽地停了停,等他抬头看住自己了,蜜蜡才又娓娓说:“认识归认识,我没想过交朋友啊。”又笑了笑,才返身走开。
蜜蜡走回那女孩子身边——她正看看哥哥再看看蜜蜡,饶有兴味的模样。蜜蜡微倾下身和她说话:“我和你哥已经认识了,再见。”蜜蜡又远远对那人摆摆手,才不慌不忙走掉了。
说实话,金发晶和她的痞子哥哥第一次出现时,蜜蜡着实是紧张了:之前只从小女孩子间的闲话听过太保太妹,真被他们堵在当路,蜜蜡是动用了十之八九的反应力,才没乱了方寸的。
蜜蜡的表现确实也不差不错。后来金发晶告诉蜜蜡,初识她那天,痞子哥哥感慨个不停,一劲儿说这女孩子不一般很不一般——“当时我哥那表情,摆明了特受震撼!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那样儿呢!”
应该确是受了震撼,那次后金发晶和痞子哥哥虽常出现,却没像蜜蜡预计的那样纠缠她,虽然和蜜蜡擦身而过时也会放慢脚步,但他们只是远远存在,没有介入蜜蜡的生活。直到蜜蜡初二那年的某天,这对义兄妹才真和蜜蜡做成了朋友,并且,蜜蜡和他们的革命友谊,就像和维特鲁威人的一样,源远流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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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1: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moriyamami于2005-06-20 11:22发表的:
蜜蜡看着他摇头晃脑得意笱蟮募苁疲谰赏嶙抛旖切σ恍Α?

乱码了,西西。
汗~~~不好意思~~偶也是複製來的~~~~ [s: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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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11: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关系,照样看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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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1:2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维特鲁威人和暑假一块儿回来了。蜜蜡放假的第三个晚上,维特鲁威人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等她,桔红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蜜蜡背了手,仰头冲他一乐:“大学好玩儿吗?”维特鲁威人耸耸肩,无可奈何的神态:“照样还得画光屁股大卫啊!”蜜蜡一愣,随即婴儿似的笑了。维特鲁威人却不笑,迎上蜜蜡盈盈的眼:“被你说中,大学里地瓜土豆那叫一多!”沉吟一下,他换了研究的表情,从蜜蜡眼睛一溜儿看到嘴唇:“不过仔细一端详,都没你耐看!”蜜蜡两颊飞了红,眼睛却不躲:“太小气了吧,骂了你一次要一辈子记仇。”“说什么呢!诶蜡蜡,我说真的,一转眼儿,你出落了啊,这么顺眼!”
……蜜蜡并没待多久就找了借口离开,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咬了嘴唇发呆。无意看到那像框,蜜蜡不由叹息了一回:刚才的那个,真是细细画了照片送她的维特鲁威人吗?那个会害羞会流泪的维特鲁威人?他黑了高了,留了青青的胡茬,蜜蜡觉得自己快不认识他了……

蜜蜡在如山的垃圾上跌跌撞撞走着,臭烘烘的地面似乎没有落脚之处,每放下一步前都得犹豫,只一会儿已被维特鲁威人落了大截。
“蜡蜡快点儿!这么磨蹭,是不是你啊!”
维特鲁威人一喊,蜜蜡干脆收了脚步:“一早叫我,为爬这垃圾山!还说什么去好地儿!我回去了!”
维特鲁威人忙折回挡蜜蜡:“其实是做学年设计,得找几个有性格的瓶子做啤酒包装,搞定请你搓一顿儿!”
蜜蜡眉头微蹙,撅嘴嗔道:“那我来能做什么!”
“谁不知道垃圾臭啊,这苦活儿再不找个赏心悦目的主儿陪着,真不能活了!”
蜜蜡被他逗得甜甜一笑:“服了你了!
正午时分满头大汗的两人才爬下垃圾山,身上臭烘烘的不好呆在冷饮店,就买了水找棵大树坐下来。
蜜蜡端详起维特鲁威人的瓶子:极胖的,极瘦的,亮蓝的,无色的,都是从没见过的怪样子。蜜蜡一个个掏出来摆了一圈儿,煞是好看。拿到最后一个,蜜蜡停了手:这瓶子粘粘糊糊不知装了什么,蜜蜡给粘了一手,赶紧扔掉:“怎么捡这么恶心的东西!”维特鲁威人一把抄起那瓶子:“这可是今儿最棒的!”一面走了,“去洗洗它。”
片刻,维特鲁威人把已通体透亮的瓶子递给蜜蜡:“蜡蜡你好好看着它。”蜜蜡端起瓶子,对着阳光:是可口可乐的玻璃瓶,却不是常见那种,Coca-Cola不是红白,而是直接浮印在玻璃上,瓶体还有几道优美的凹线。
“可口可乐有三个代表符号,一百多年都没变,手写体,动感飘带,还有就是这个,曲线瓶。1915年设计的,早成注册商标了。” 维特鲁威人拿过瓶子,鉴赏般地慢慢转动,“这个,是复古曲线瓶的一种,根本买不到。刚看到时我都狂喜了。”见蜜蜡听得入迷,维特鲁威人盯住她:“蜡蜡,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曲线瓶?”蜜蜡转转眼珠,摇头。维特鲁威人突然笑得邪气:“因为曲线瓶像极了女人的身体!越战时不知多少美国大兵摸着它想女人呢!”
他的眼眸倏的没了光彩,神情变得感伤,“女人的身体这么美好,可女人的心——”维特鲁威人干咳,话头一转,“走了我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甩我。让别人睡了!我捧心似的对她!女人都他妈没好东西。”蜜蜡移开眼睛,不看他啐出的痰:“你这么一说连我也骂了。”维特鲁威人意味深长地看蜜蜡一眼:“我经女人也算不少了。蜡蜡,不是我说你,你长大绝对是祸水。”
蜜蜡静静看着维特鲁威人,心情很难形容。维特鲁威人变太多了,地瓜给的伤害竟会这么深。
突然间两人都没话说了。大树华盖般的荫凉似也变得阴暗了。知了叫得人心烦。
好长时间,蜜蜡轻轻开了口:“‘没好东西’。其实从这角度说,男人女人是一样的。”

初二,蜜蜡初历了青春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变化。
小学六年级,就有女孩子体育课时退出跑步的队列,眼睛瞟别处,不看老师不看同学,尤其不看男孩子——男孩子们很不平,嚷嚷了好一阵子。初中,体育课请假的女孩子多了许多,出列时也益发理直气壮,甚至带种与生俱来的优越。也有讨厌体育的女孩子假请假,却没几次成功:蜜蜡班分到一个女老师的体育组,这老师有种特异功能,记女孩子的经期精确到天,她带的一百多个女孩子都能记个八九不离十。想假请假逃避上课,都得被她一句“又请假?你不是*月*号的吗?这周不对!”驳回来,极其恐怖。此时的男孩子已不大惊小怪了,但仍然是半懂不懂,蜜蜡班里就有过一个淘气包,翻女孩子书包翻出了人家用的东西,竟然还举起来问是做什么的,当时东菱见了,羞气得唇都哆嗦。
这事情是蜜蜡五年级时妈妈讲给她的,妈妈用了很轻很慢的语气耐心地讲了个把小时,讲了女孩子要经历的身体变化,讲了蜜蜡原来不是从海上漂来的,讲了将伴随女人2/3生命的周期……末了,妈妈星月样的眼睛笑笑看着蜜蜡:“蜡蜡,妈妈讲这些为了让你更好地长大,以后日子来了别害怕,这正常的,告诉妈妈就好。”
初一一年,蜜蜡的身体静悄悄的。体育课前女孩子要请假,总习惯拽个女孩子做伴,蜜蜡总是做伴的那个。东菱悄悄问过蜜蜡,蜜蜡只是笑笑。
初二开学不久,蜜蜡觉着身下沉沉的,一天早晨起床就看到了,蜜蜡就喊妈妈。
妈妈会心地一笑:“蜡蜡把内裤换了。”拿来东西教给蜜蜡怎么用,又装好在蜜蜡的书包里,“刚开始都弄不太好,慢慢就会了。妈妈给你带个小暖壶,蜡蜡不喝凉水啊。”
那天放学回来,蜜蜡看床单被子都换了新的,还铺了床厚厚软软的小垫被,是妈妈早就做好的,以后这床小被一直跟着蜜蜡,蜜蜡离家后,发现几乎每个女孩子都有这么一床小被,都是妈妈早早准备好给女儿的。
不过,这普及型的小被,金发晶却没有,后来她和蜜蜡住一个寝室,看着金发晶薄薄的床铺,蜜蜡很难过,央妈妈又絮一床铺给了金发晶。

蜜蜡和金发晶再次碰面,是在蜜蜡学校里。这事儿还得从头说。
蜜蜡班初二开学办改选,东菱忙个不了,舒俱徕却悠哉。蜜蜡冷眼看,觉着东菱忙得多此一举,舒俱徕却闲得理所应当:正班副班向来被看作班主任的嫡系,老太太不会动他俩的。
蜜蜡没兴趣也没机会,就淡淡的。没成想改选那一天,提名文艺委员了,有人喊一句:“蜜蜡!她会拉小提琴!”老太太点了头,蜜蜡稀里糊涂当了官儿。
上任不几天麻烦就到了,市里中学生文艺汇演,前三名去广州复赛,蜜蜡学校是市里第一重点,参加不用说,还必须得拿奖,立刻通知三个年级每班出一个女孩子跳组舞。消息是音乐组长孙老太传达的,孙老太出身北舞,在大学教了一辈子形体,末了伤了腰,退二线进了中学,奔六十的人了,腰腿曼妙,粉面含威,一副不挑死人不罢休的架势,孩子们都怕她。所以一听孙老太要亲自督阵,班里的女孩子个顶个儿往后缩,蜜蜡白做了几天工作,没一个肯上的。东菱倒肯帮忙,可又要演讲爱莫能助,她先皱眉,复眼前一亮:“蜡蜡你不就挺好!你跳去吧!”蜜蜡心一横就去了。
第一次排练,女孩子们被孙老太骂得体无完肤,每个身上都挨了教鞭,十点多才给回家,骨头都酥了。蜜蜡不喜欢这档事儿,觉着自己明儿就得辞官不做了。
不过蜜蜡很快就发现了其中魅力:一溜儿女孩子,齐刷刷舒展开甜美的躯体,音乐流淌间都添了种女子特有的韵味,几天后练功服到位了,蜜蜡看着镜子里纤细的自己,不禁莞尔。
每周有三天,蜜蜡离开学校已是满天星斗了,妈妈担心,“蜡蜡结伴回来”的话说过好多遍,蜜蜡不太在意,动作难时还要留下多练。
一晚蜜蜡耽搁到同伴走了中门也锁了,只好去走一条背亮的小路,黑得蜜蜡心慌,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被拦在最暗的一段上。
蜜蜡只看见两三个晃动的烟点儿,没人说话只干笑,烟气酒气喷面过来,刺得蜜蜡睁不开眼。有人打亮火机,火苗窜窜照到蜜蜡脸上,蜜蜡低头躲光,却觉着有人挑她下颏儿,说话间却是女孩子:“看看她好看不——呓!蜜蜡你呀!”
紧接着蜜蜡被拽着走,那女孩子嗓音细细音量却不小:“我哥看上的她!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去!”
蜜蜡吓坏了,脑里空白了一阵才借光看那女孩,眼熟——
“我!你不是认识我哥嘛!”看她和初识时一样得意的模样,蜜蜡才想起来:“是你啊!”
她伸了胳膊拍蜜蜡肩:“我救了你呀!缘分!”蜜蜡瞅她小小手上夹着烟,哭笑不得:“你一开始不是救我呢吧?”
“可我后来到底救了你呀!”她吸一口,送到蜜蜡唇边,“你要不要?”
蜜蜡看她白白脸儿,忽觉她瘦得刺眼:“不要,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谢你了,你快回家吧,我练舞累极了,也回家了。”说话间快走了几步。
她却追上来,小小个子被夜色一笼越发没了:“等等呀!你这么招人不怕被坏人盯上?以后叫我哥保护你练舞吧!”
蜜蜡心里好笑:我不是已经被你们盯上了?却只冲她示好般地一笑:“不用以后我会和同学一起走。”
蜜蜡走远,听那女孩子又喊一句,就回头,她正招手:“我叫金发晶!再有人找麻烦就说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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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11:2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嗯,这个小说好象有必要看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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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1:3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尽管蜜蜡不置可否,再练完舞痞子哥哥已在练功房外候她,并不上前搭话,只落后十米跟着,待蜜蜡到家再离去。第二次,第三次,次次如是。
练舞日子由孙老太决定,只保证一周三天,并无特别规律,蜜蜡不忍他空跑,痞子哥哥随行了几次,蜜蜡便停下脚步等他。他停停走走,短短的路走了好几分钟,蜜蜡笑低了头,又觑他:“只为了告诉你,明天我不练舞,后天再练的。”又偏下头:“一起走吧。”
于是痞子哥哥每每伴蜜蜡回家,直到蜜蜡比赛。痞子哥哥话不多,尽是蜜蜡问了才说,但有问皆答,蜜蜡便慢慢知晓了他和金发晶原来没有血缘关系,知晓了金发晶和她类似的身世,也知晓了痞子哥哥对金发晶的疼惜——金发晶率真,痞子哥哥简直,让蜜蜡常常严肃地听,只一回,被痞子哥哥一番话逗乐了。
问他以后打算,话竟多了几倍,说要管好手下兄弟,打了天下,好坐道上“第一把交椅”,说话时两眼都冒了光。蜜蜡好笑得不行:当时正是古惑仔系列最流行,痞子哥哥显然受了感染,看他一脸持重,到底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
痞子哥哥用“义气”解释对金发晶的疼爱,还告诉蜜蜡金发晶讲义气,尤其看重对蜜蜡的义气——蜜蜡却觉着对金发晶,自己的感觉不是义气那么单纯。虽一直不承认,蜜蜡确是只有妈妈疼的孩子,特殊家庭给的缺陷感,只有同样经历才会感同身受。所以虽交道浅浅,蜜蜡已和金发晶有了惺惺之感。

比赛日子近了,孙老太却宣布要改舞。
舞中,女孩子们扮夏日里婷婷疾长的莲叶,舞是极美的,却也很长很难,眼瞅要赛了,偏偏孙老太要加莲骨朵领舞,于是人选成了关键。孙老太宣布改舞时,有个女孩子看了蜜蜡一眼,看得飞快看得小心,却已被蜜蜡觉察了。这女孩子叫做碧玺,长长脸儿,单单眼皮,舞跳得极好。孙老太常拿蜜蜡勤奋做例督促女孩子们,碧玺则总被孙老太赞为天赋良材,此时碧玺一看,蜜蜡已明白,碧玺暗暗把自己当了竞争领舞的对手了。
蜜蜡她们练的那支舞,叫《莲叶田田》,头回排练,孙老太就问女孩子们可知出处。蜜蜡初听那题目,就想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因讨厌出头并没开口,孙老太见没人知道,撇撇嘴没了下文。
一日孙老太却又提,问出处,仍是没人说话。孙老太便怒气满满:“跳了半天都不知道跳的什么、从何而来,还蹦跶个什么劲儿?”她眼睛指指碧玺:“你可知道?”碧玺张张口,却说不出。孙老太愈发不留情面:“教你们都埋了我!一帮蠢丫头!”
蜜蜡气得鼓鼓,忍不住说出来:“孙老师,是汉朝乐府,‘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就是的。课本有,同学们都学的,只一下子忘了。”孙老太瞥她一眼:“你还知道什么?”蜜蜡不愿说了,只看着她。孙老太又说:“只知道这些,是不够的。”眼里的傲慢反明显了许多。蜜蜡被激得来了劲儿,不管不顾说下去:“欧阳修写‘池面风来波潋潋,波间露下叶田田’,杨万里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喜欢的是南朝乐府‘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古时诵莲的文句太多,我知道的却太少,不愿说罢了!”
最后一句纯是小女孩子的气语,还带了炫耀的神气,孙老太自然听得出来,却不怪反笑:“这就对了!舞委会出了花点子,赛舞就赛舞么,却要搞什么舞旨陈述!我不过试看看咱们有没有这种才情的孩子!好啦,你准备准备,下回排练上莲骨朵儿了。”
做陈述还领舞,这又是蜜蜡没想到的一桩。不过蜜蜡也明白,她和碧玺的罅隙,自此算埋下了。

比赛那天妈妈和叔叔一直陪着蜜蜡,舒俱徕和东菱也去看了——逃课去的,回来还给谢老太交了检查。
上台前舒俱徕带了东菱到后台探蜜蜡,要了蜜蜡手里的莲骨朵儿摆弄,边还说:“好好跳啊,拿了奖带你放风筝去!”东菱斜他一眼:“稀罕你的风筝!”弯腰去理蜜蜡的宽大裙裾,“蜡蜡再看看陈述词吧,没准儿评委提问呢。别紧张哦,给咱班露个脸儿!”
蜜蜡只觉着舒俱徕自己来倒好些,东菱对他的随意让她隐约不安,东菱对自己的体贴又使她却之不恭,好在面皮上隔了厚厚一层蜜粉,心事全都盖下了,便低眉垂眼,把背了百遍的陈述词又默念起来。
……
颁奖时自然是蜜蜡作了代表上台,蜜蜡接了奖杯奖状,注意力却被台下孙老太吸引过去,看她仿佛平生未笑的脸上满是喜气,又夹着些许细纹,舒展得如同蒸散了架的包子;乜眼又见碧玺纤纤十指绞了又绞,因站在侧幕下添了阴影而愈发显得长脸儿苍白,顿时心下翻腾五味俱全,竟没看见舒俱徕已抱了鲜花站在眼前。

蜜蜡去广州前,舒俱徕果然带她放了风筝。是个草长莺飞的下午,舒俱徕靠着辆清清爽爽的山地车,楼下喊蜜蜡出来。见蜜蜡一身月白裙子便拍拍微斜的车梁:“前边儿坐,这么漂亮怎么骑车!”
到了个青草茸茸野花点点的下处,舒俱徕把棒球帽沿往后一卷,叫蜜蜡松了风筝就开始放线。那天风好,不消跑,风筝自己就噗噜噜升上碧空,转瞬飘成个小小亮点儿了。蜜蜡看他找块儿石头栓了线拐子扔在脚旁,自自在在席地一躺,两手背到脑后,帽子向前推推盖了眼睛,竟有睡去的意思,便铺了裙子也坐好,轻轻推他:“你就睡了?这哪里是放风筝,看一会儿掉下来的。”舒俱徕薄薄的唇笑了个颇让蜜蜡满意的弧度:“不怕,我打小就放风筝,掉下来我摔死!”
蜜蜡看舒俱徕帽侧头发被风吹得柔柔乱卷,想起刚才坐在他身前听他说话,男孩子刚见沙哑的嗓音震得颈子痒痒的,不禁托了腮想自己的心事。
许久两人都静静的,只有极细韧的风筝线被风儿吹得绷紧了,发着很细小的嗡嗡声。
舒俱徕好像睡醒了,轻轻揪蜜蜡发梢:“就初三了,你知不知道东菱要考哪间高中?”蜜蜡从花香鸟鸣的静谧中收了神,却见他只说东菱,心下很有些不快,到并不表现出来,只淡淡说:“我怎么知道呢?”舒俱徕却不罢休:“你是她妹妹呀!”蜜蜡懒懒摇摇头,盘算着把话题引开,便扭了头,眼睛亮亮圆圆地看他:“上次,谢谢你的花。只你一个人上台来呢。”舒俱徕果然露了得意的神气,说的却是:“东菱嘛!她的主意!”竟然一下子坐起身来,“怎么样?你姐姐设计的我很帅吧!”蜜蜡实在没有话说,只好轻轻舒口气,站起来去拿线拐子。
舒俱徕也跟着站起来:“诶诶诶!线可不能这么拿!会拉伤手的!我给你用手绢儿垫着……”蜜蜡看他那方大大的格子手帕,很是干净平整,又见他细细缠了风筝线才递给自己,心里又暗暗感叹了一回,竟然有点儿伤感了。

蜜蜡从广州回来已是五月末了,落下的功课有东菱舒俱徕一左一右补着,倒也不碍的,于是顺顺当当考期末放了暑假。
暑假里又见维特鲁威人,却已不是一个人,身边多了个娇俏的女孩子,头发乱乱地左扎一下右扎一下,身材妖娆又总穿着质地极垂的无袖裙子,低低领子露出细细两根锁骨,很是招人。此时维特鲁威人已有朋友在当地开装潢公司,便安排那女孩在店里住,维特鲁威人也总借着兄弟喝酒的名义,到那小小房间找她过夜,却和蜜蜡介绍说是自己的前女友,蜜蜡瞪大眼睛,维特鲁威人眯着眼猛吸了一口烟:“这女人辣得很!来这儿就是为了和我上床的。”蜜蜡眼睛瞪得更大,维特鲁威人却不以为然:“其实我和她感情不错,姑娘呢,也是个懂事儿的姑娘,可她是专科,已经毕业了,她们家早给她找好了关系,要把她移到加拿大去!加拿大,哈!远得他妈一万根鸡巴都戳不到!我们已经分手了。”看蜜蜡眼里流露了理解的神色,间或还有丝怜悯,维特鲁威人生气了:“你小丫头片子不懂事儿,还搁那儿做爱情至上的梦呢吧?蜡蜡,我不是不教你学好,我是早把话和你说清楚喽。其实人和人也就那么点儿破事儿,你以后爱上哪个男人——诶,我是说你要真爱他,就别那么早和他上床,人啊,真脱光了还不是一样!”蜜蜡不说话,只静静盯了他,眼睛一刻不松开。维特鲁威人反被这小小人儿看慌了,又想补救一下:“她在这儿可不是我逼她啊,我们双方都是自愿的!这么说吧,我们思想上分了,身体上还没分,嘿嘿。”
后来蜜蜡应邀去那小屋玩儿,维特鲁威人和蜜蜡说话,那女孩子就开了音箱化妆,放的是脏话歌,她很大声地跟着唱,维特鲁威人朝蜜蜡挑挑眉毛:“这姑娘有点儿缺心眼儿!”说完就笑,笑着笑着眼圈儿却红了。
那天晚上维特鲁威人在大排挡喝多了,蜜蜡一直陪着他,他只是喝酒,却一言不发。送他回家时,反而说个不停了,看他眼睛红红的,口齿却无比清楚。其中一句,让蜜蜡心情低落了好久,总也忘不去。
“一切曾经真挚的海誓山盟都会在种种压力下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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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3:4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初三一开学,班里转来个男孩子,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却见整个年级都传得沸沸扬扬,说这男生家中豪富,休学两年陪爸爸养病,根本没上过中学却直接放到初三,要跟着毕业了。女孩子们还神神秘秘地私下议论,说他进重点连手续都没办,是作为赞助学校一栋多媒体楼的附加条件进来的。
近处看来,这个来头很大的男生异常低调,每天早来晚走,不常和人说话,总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除了偶尔几回被同学碰到来接他的豪华车子、引发了短时间的议论外,根本没有话题可以发掘。
蜜蜡本也不愿听有的没的的闲话,于是一连好多天过去,只知道这男生叫了个和本人一样奇怪的名字:罗砗磲,要查字典才会念的。
周五蜜蜡放学早,弯出一条巷子时,冷不防一辆车子停在身边,给它下了一跳。再看时,却见车门打开,黑漆漆的车膛里钻出来的是罗砗磲,他看了蜜蜡一下就飞快地移开了眼,小声问了句:“我搭你回家好吗?”蜜蜡好奇地看他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心下已明白了不少,几秒,才说:“不了。”罗砗磲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在询问,蜜蜡怕他误会自己故作姿态,冲他一笑,唇的弯度恰到好处:“我先不回家呢,和同学约好了,谢谢你。”罗砗磲没来得及掩盖眼里一闪即逝的失落,轻轻哦了一声,退回暗暗的车里,车门关上,一溜烟儿地开跑了。
蜜蜡目送车走,待车后灰灰的尾气吹得不见了,才摇摇头继续走去。她穿过街心公园,走过一条已开始铺上落叶的林荫道,转过街角的一片店,金发晶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她正靠着个邮筒,抱着胳膊无聊地乱晃,吊吊细细的眼睛东张西望的,看见蜜蜡立刻兴奋地冲来,亲昵地拉蜜蜡腕子:“蜡蜡!我告诉你个事儿!”蜜蜡粗粗看她一遍,慢慢说:“你抽太多烟了,脸上都灰灰的。”金发晶不以为然,急急拉蜜蜡走:“管它呢!走啊走啊我和你说个事儿!特重要!”蜜蜡仍走得从容:“没事儿,今天我们作业不多,咱们可以多玩儿会儿。走吧,我来晚了,请你吃冰淇淋,诶你哥呢?”“和哥们儿在一起呗……”两个女孩子说着已经走远了。
……
蜜蜡一个人慢慢走在夕阳斜照的窄街上,微微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金发晶告诉蜜蜡自己恋爱了,还兴高采烈地拉蜜蜡去看她亲爱的男朋友,蜜蜡却不像她那么开心:老实说,那个武彬,就是金发晶的男朋友,蜜蜡不喜欢。说不上原因,只觉得他还是高中的年纪却一脸老成,看说话做事,少说也得比金发晶多一千个心眼儿,人呢,又长得太好看了……金发晶的态度让蜜蜡更加不安,她望着武彬时满眼的沉醉,和往常拉着蜜蜡当街看帅哥时那种满不在乎的挑逗眼神大不一样,回来时,蜜蜡刚说了句觉着武彬很花,金发晶就虎起一张小脸瞪她:“你们都怎么啦!我哥说他是小白脸儿我才拉你做后盾的,你这么说太不够朋友了吧!”蜜蜡只好沉默,可不安却愈发罩了上来。
街灯点起来了,蜜蜡抬头看若隐若现的金星,轻吁口气:但愿直觉不要准了才好。

蜜蜡洗完澡并没有马上穿衣服,而是侧身端详起镜中的胴体来。
乳房是蜜蜡很刻意关心的,这小小的两团应该是女人曲线的原点吧,两点水红的慢慢隆起,掀动了身体的轮廓,波动出凹凸的曼妙;肌体生长颇有韵律,渐渐圆柔的腰臀皮肤丝毫没有留下膨纹,依然滑白莹润;胸部向下是直直的小腹线条,平滑地掠过那抹黛青的阴影;臀和背在相接处形成个柔和上翘的弧线,缓缓推出桃儿一般的臀瓣。
蜜蜡凝视自己,蒸汽的氤氲给双肩、乳房下缘染上了一层淡红,反而衬得脸儿有些青白:蜜蜡知道是这些日子睡得迟了,可功课总是不能不做的——蜜蜡眼中现了黯然的颜色。她是厌倦透了!谢老太日复一日的唠叨,同学青淡的脸色凄惶的眼神,什么正切余切,全然看不出于以后有什么用处,只是用来把每个人都切得方正罢了!眼看自己居然也被这狗屁重点熏上一股呆气,能做的却只有拒绝写那傻傻的入团申请……
蜜蜡不知道她的生活将走去意外的转折,若不是后来发生那一连串的事情,蜜蜡想必也会随着人流不知所谓地走下去,而慢慢淡忘自己了。

罗砗磲对蜜蜡的注视越来越明显了,不睡觉时他都会搜寻蜜蜡的所在,待蜜蜡觉察那过分久的注视、抬眼碰他目光,他却偷也似地挪开眼神、一副羞退的模样了。他的车子在经过蜜蜡时每每都会停下,又每每失望地开走,只一次,蜜蜡看他唇下重重咬出了齿印,眼里满是请求的神色,心下不忍让他落寞方上了车,罗砗磲当下兴奋地喊——也是蜜蜡唯一听他放声说话的一次——“王叔把隔幕升起来好吗!”
前排隔走,车膛内更暗了许多,蜜蜡感到罗砗磲慢慢靠过来,直到他紧促的呼吸都响在耳畔了,却没了下文。蜜蜡知他想亲自己,却恼他怯缩,静等了半分钟,气氛越发尴尬,蜜蜡忍不住斥他:“不亲就别慎着!要亲便亲!”又把尖尖下颏儿一仰。这才觉得他的嘴唇覆上了她的,可这接吻与蜜蜡想象了无数次的大相径庭:他只是拙笨地晃动脑袋以做成唇与唇的摩擦,涎液蹭得酒窝都湿了,耳边更响起他碰痛碰痛的剧烈心跳,毫无美感却使她添了一种厌恶。蜜蜡烦不过,只好推开他,偏偏一睁眼又见他也睁眼,睫毛上竟颤动着泪光!此时那似比自己的还长些的眼睫让蜜蜡心绪更为纷乱,就虎声虎气地说:“我看你的眼眨毛真该剪掉一半!”又咚咚敲那隔幕,“停车!”推开车门兀自走了。
一连几天蜜蜡都懊恼得很:想到初吻就这样摘掉,摘得糊里糊涂甚至令人作呕,蜜蜡便不自觉地狠狠抹唇,这样揉了又揉,她小小的唇自然肿了,红嘟嘟的反而像化了唇妆一样娇美了。
接吻事故后蜜蜡不再理睬罗砗磲,任他怎样一副受伤的表情也视而不见。一直拖过了冬天春天,直到初夏来时才肯原谅他。罗砗磲道歉的方式成人化又孩子气,甚至让蜜蜡会心地笑出来,却也给蜜蜡带来了不小的烦难,进而又如蝴蝶效应般的影响了她的人生。

那个初夏的下午,阳光好得要渗透了每个人的眼睛,温暖的花香蒸得鸟儿叫得格外缠绵,满世界的树都绿得舒展极了。
蜜蜡班在上自习,没有老师,却静悄悄的。蜜蜡扔了笔望向窗外,惋惜如此妙的时光,又要被手上这份模拟试题毁掉了。
门吱呀开了,很多孩子茫然地抬头望过去,随着一片亮红色探进门,班里齐齐“嚯”地一声:玫瑰!
一个白衣小帽的女孩推开门:“请问哪位是蜜蜡?”蜜蜡这才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去寻找声源,孩子们的视线已把送花女孩和那把亮红带到蜜蜡面前。
一把玫瑰圆圆散开在高高瘦瘦的花筒里,看上去像倒置的化妆粉扫。蜜蜡不找卡片也没看送花女孩,只微转身不经意似的去看罗砗磲,见他果然急急观望自己反应,刚刚的惊讶就被更复杂的情绪掩盖了。
送花女孩离开教室,却又回来,端着的花筒里满满一把白玫瑰,也放在蜜蜡桌前;再折回,放好一筒黄玫瑰,才把收货单递给蜜蜡签收。
孩子们在短暂的吵闹后安静下来,都看蜜蜡。蜜蜡却忍不住去看舒俱徕--他在听着东菱说什么,盯着东菱的眼里满是让蜜蜡失望的东西。
蜜蜡细细拈出一支黄玫瑰,复一支白玫瑰,待到红玫瑰却停住了,她思忖半秒,到底还是没碰,而后把花筒全送出教室摆到走廊,粗粗点了数目,回来覆在东菱耳畔说了几句,东菱点点头站起来:“放学每个同学挑两朵花吧,做咱们的毕业礼物。”
回家的路上,罗砗磲的车子又在蜜蜡身边停下来,蜜蜡把两朵玫瑰对罗砗磲扬扬,仍不上车。罗砗磲就下了车,低下头:“看我!”蜜蜡见他原本长翘的睫毛竟齐刷刷短了一半,不禁惊得吸一口气,迎头看到他笑得弯弯的双眼:“我让保姆帮我剪的!”他自得的样子很是可爱,蜜蜡便嗤儿地一笑:“只今天看你不讨厌。”

次日,蜜蜡刚到教室就被谢老太黑着脸叫走,劈头盖脸骂了很久。
谢老太一向以把学生批至泪流满面悔不当初为教育成功的标准,可这回,任她说得口干舌燥,一滴蜜蜡的泪也没见着,这个女学生一直倨傲地无视她,淡淡的眉尾不屑地耷拉着。
谢老师教了一辈子学生,还从来没碰过这么难教的。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耐心终于崩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这是早恋!是堕落你知道吗!刚入学我就看出来你有本质问题,穿那么短个裙子,大腿都遮不住,还得意洋洋地晃来晃去呢!什么都不行呢先学会卖弄风情了!长大了也是个社会垃圾!上什么学!完蛋货!说花谁送的!你到底说不说?!”老太太说得太快,情绪又太激动,住了口不禁捂着胸口大喘粗气。
蜜蜡眼里浮现一种既冰冷又热烈的颜色,她选了种平和的声音说话,语气超然,远得好像置身事外:“本来我是愿意沉默的,因为我张口也断不会说那些能让您满意的话。可谢老师,您未免太过分了。我站在这里整一上午,听您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不因为我错,只因为您是我的老师,我给您尊重。可您呢?您坐着,我却站着;您来回倒了五杯水了,却不曾请我一句;您刚说的话侮 辱了我,却还理直气壮地让我回答您无理的问题。您不明白学生是完整独立的个体,您做了多年模范老师却不知道这最基本的教育法则,我很奇怪。本想继续说下去,可我和您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绝无沟通的可能。已经中午了,我不回家妈妈会担心的。谢老师再见。”
蜜蜡向谢老太浅浅鞠一躬就离开了。
走廊里,花已不见,花筒也消失了,只有馥郁的花香隐隐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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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13:59:40 | 显示全部楼层
挺长的,慢慢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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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4:42: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午蜜蜡照旧去上学,谢老太的英语课上,蜜蜡泰然地做笔记,并不回避她厌恶的斜视。
  放学时蜜蜡看到了金发晶,她独自蹲在高大的灰色围墙下,身体团得小小的,瘦矮的样子看去只有十岁。
  蜜蜡走过去,轻轻拍拍她,抬起来的是张脏脏的小脸,和一对茫然无措的泪眼。蜜蜡一惊:“怎么了?”金发晶颤颤地喊一句:“蜡蜡……”大放悲声地哭了出来。蜜蜡瞪走斜视的路人,在金发晶身旁静静蹲下。
  金发晶的哭声终于变作抽噎:“蜡蜡……怎么办……我哥……要去当……当兵了……”
  “去就去了,你哭什么?这么舍不得,长大嫁他就是了。”蜜蜡歪着嘴笑笑。
  “不是不是!”金发晶揉揉眼睛凑上来,“我老住在我哥他们窝里的,我哥走了我住哪儿啊。”蜜蜡弯眉暧昧地一挑,金发晶赶忙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我哥啊!而且我爱武彬,我要给他的!”她现出少有的忸怩神色,咬唇说,“我不回家,其实是……我后爹是个傻逼!我在家睡迟早得让他吃了!我哥说他要走了,昨晚我就试着回家里住,谁知半夜上厕所,他突然在门边叫我!我妈昨晚又没回家,我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大半夜,天亮才出来,他拽着我掐了一顿,我狠狠咬他几口跑出来的。”一大颗泪又从金发晶眼里滚落下来,蜜蜡拂拂她的黄头发,眼窝里也湿了。
  片刻,蜜蜡擦擦眼睫:“这样不行,我带你找他们去。”
  
  金发晶的后爹是个苍白羸瘦的男人,三角眼睛,脸上的血印子还没褪,想是金发晶挠的。他对蜜蜡摆出成人的架子,用指甲很长的手指指着两个女孩子:“胡说什么!这一个是小妖精,不干正事儿的,从来不听大人话,连家也不回——”“你也算个人么!以前我叫你声叔叔,今后再不会了!”蜜蜡一把拨开他的手,抢过话来,“废话不和你说!别以为金发晶没人管!是好欺负的!把事捅出去,打官司,告不倒你也弄你一身臊!为晶晶好,不到最后不出这法子,可不表示这招不会使!”蜜蜡躲开那男人要赶她出门的一推,走进屋:“你这儿我一刻不想呆,说完了自然会走!咱们今天把话说明白,你不愿当爸也别想当孙子!过几天晶晶哥走了她就住我家,你敢胡来试试!”蜜蜡摸了练舞时痞子哥哥塞在她书包里的甩刀拍在桌上,“这个我给金发晶放身上,你自己好好掂量吧!”蜜蜡拉着金发晶出门去,恰碰到金发晶妈妈妆容招摇地回来,金发晶啐一口扭头跑了,蜜蜡却停了脚步,扫她一眼,冷笑道:“你也算妈妈!”
  
  回来路上金发晶拍手笑说:“真解气!我以前和他掐了那么多少次也没这么气势过!”又摇晃蜜蜡,“蜡蜡蜡蜡,没想到你这么帅!诶,以前怎么没见你玩儿过刀啊?”蜜蜡淡笑笑:“吓唬人罢了,不然怎么对付他。”
  金发晶还在感叹兴奋,蜜蜡却开心不起来。她由金发晶的妈妈想到了自己的妈妈。蜜蜡终于明白:妈妈搁下和叔叔的事情,是为了蜜蜡的少女时代能够过得明亮自然。妈妈给了女儿全心全意的温存,可漂亮温慧的她却一天天老去——妈妈离婚十年了,女人的岁月能有几个十年呢?

倒也怪,对于蜜蜡的一番言论,谢老太并没更多反应,也没如往常一样祭出请家长的王牌,不过中考志愿刚交,谢老太就十万火急地把电话打到了蜜蜡妈妈的单位。
妈妈来学校的消息是舒俱徕说的,他一进教室就看蜜蜡:“蜜蜡!我刚在门口碰见你妈妈了!她问我谢老太办公室!她可真漂亮!我说你怎么长这么邪乎呢,遗传啊!”舒俱徕兴冲冲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眼里密密都是疑惑,“诶蜜蜡,你妈妈怎么会认识我啊?大老远儿就叫出名儿来了!”
蜜蜡一丝儿不诧异,谢老太看了她的志愿不叫妈妈来才是怪事。她合上手里的《笑傲江湖》,徐徐问舒俱徕:“你也填了*中?”舒俱徕不自然起来,略点点头。蜜蜡笑笑:“东菱要上那里的。”舒俱徕笑出对浅浅酒窝,眼睛却躲向别处:“啊是吗!巧合啊!”
“——什么巧合!”东菱走来,白舒俱徕一眼,“他早瞧好我要报哪儿,想和我抢入学第一!三年里还没争够,又要争到高中去!来就来,谁怕你!”说着已走回座位去了。
舒俱徕向蜜蜡笑笑,跟着东菱走去后面了。
蜜蜡重打开书,却一行看不进。她转身去看舒俱徕:他又提早来学校打篮球了,深麦色的皮肤闪着光泽,短短的发梢也被汗水浸得亮亮的。此时他正神采飞扬地和东菱斗嘴,灵活的双目笑意盈盈地望着满脸认真的东菱——比起三年前,舒俱徕高了不少,也好看了许多,一副不正经的表情却丁点儿未变:眉还是一高一低地耸着,鼻子上仍淘气地皱出细纹,嘴角照老样子故意轻轻歪着……
蜜蜡收回目光,仍看书。
——妈妈竟然能认出舒俱徕?我是不是在家里提他太多回了……

晚饭后妈妈没有照常收拾碗筷,蜜蜡便也不回房间,等着妈妈说话。
妈妈面色依旧柔和,她细细端详了蜜蜡一遍才开口:“蜡蜡,今天妈妈去学校了,你知道为什么吧?”
蜜蜡点点头,表情很乖。
妈妈把椅子朝蜜蜡身边挪了挪:“谢老师说她很惊讶,她说你们学校的考生向来都是进重点的,像东菱——”蜜蜡抬头看了看妈妈,妈妈赶忙打住,“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你模拟的成绩一直都很好,突然这样填志愿,不太正常……谢老师也说你们学校从来没有报职高的……妈妈想知道,你最近是不是挨老师批评了?”
蜜蜡答得郑重:“妈妈,我报志愿和谢老师没关系。假使她不批评我,我也不想上高中了。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是斟酌了的。”
“为什么不想上高中呢?你讨厌功课吗?可是蜡蜡,你学得很好呀,去年跳舞都没影响成绩。”妈妈密密的眼睫飞快地扇动,是在掩饰急切的情绪。
“妈妈,我不讨厌学习的。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女孩子的十几岁是世间最宝贝的,我不愿浪费它在违背心意的事上。妈妈,我想的,你可明白?”
妈妈叹了一声:“蜡蜡,你从小主意就正,妈妈不好拦你。可妈妈得告诉你,你的决定要影响你的前途,如果你长大发现自己走错了,你会甘心吗?”
蜜蜡不说话,不愠不恼地看着妈妈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清亮的眼睛。
“蜡蜡,妈妈从不强你做你不愿的事,因为妈妈明白,人只有花费时间去经历错误,才能成长和坚强。这次也不会例外,不过你记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有妈妈在。”
“妈妈……”
妈妈拉过蜜蜡的手,握进手心,又拭去女儿的泪:“好啦不说这些,蜡蜡告诉妈妈,有男孩子追你啦?”蜜蜡还没说话,妈妈又换了副调皮的表情,“还用说?我的蜡蜡这么漂亮!”
蜜蜡难得地害了羞,妈妈却不罢休:“今天妈妈终于见着舒俱徕了!小伙子还不错!”蜜蜡表情一变,妈妈立刻看出来了,“花不是他送你的?”
蜜蜡更黯淡了:“妈妈。舒俱徕要和东菱去上同一所重点了。”
妈妈低低“哦”了一声,搂搂蜜蜡:“因为他你才不上重点的?”
“不是的。嗯,其实也有一点。不过不是主要的。我是好好想的,不是斗气,妈妈放心。”
“那就好。那蜡蜡还有什么话和妈妈说吗?没有就和妈妈收拾桌子吧。”
“哦。妈妈还有件事……”蜜蜡把金发晶的事情细细说了一回,听得妈妈眼圈红红的。
末了蜜蜡问:“我想把金发晶接来家里住段时间,妈妈行吗?”
妈妈想了一下,点点头:“可是过完暑假你就不在家住了呀。”
“金发晶也得上学呀。”蜜蜡眼眸一转,诡诡一笑,“妈妈,你什么时候结婚呀?”
妈妈一愣,蜜蜡玩弄起妈妈细长的手指:“我是想呀,我不上高中就会提前离开家,妈妈也能早点儿经营自己的生活,是不是?”
妈妈又是一愣,婴儿一样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极深极黑的眸子收缩一下,随即被水气模糊了。
忽然,妈妈张开胳膊,紧紧抱住了蜜蜡。
好久,妈妈才拉远和蜜蜡的距离,好看清女儿的表情,“蜡蜡和妈妈说,是不是为妈妈才这么决定的?”
蜜蜡靠上妈妈薄薄溜溜的肩膀:“不是啊,我没有那么懂事的。只是考虑时也把这算做好处了。”
妈妈的手罩在蜜蜡软软的黑发上:“蜡蜡你已经很懂事了。你不怪妈妈,还……”
“为什么怪妈妈?妈妈这么好,却受了那么多苦!”蜜蜡停下来想了想,“妈妈,我小时候,那个人总是打你,在床上,对吗?”
“蜡蜡!不要总把他叫那个人了,他是你爸爸呀。”
“他欺负你,而且明明是他自己的错。”
“不是那样的。其实是妈妈先错的……”妈妈不说话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妈妈和叔叔犯了错。”
妈妈小心地看蜜蜡反应,见女儿依然安安静静的,方如释重负似的吁了口气:“有件事,要是经历了,再想守住自己,可就太难了。蜡蜡你还小,你不明白。”
“我明白。”蜜蜡想起了从遥远童年保持至今的那个习惯,和那种欲罢不能的奇妙感觉,“妈妈我明白的。相爱的一对儿在一起做的事,那不算错。我不怪你妈妈。”
妈妈深深看了蜜蜡一眼,神色非常复杂。她没说话,只把女儿搂得更紧,贴着蜜蜡的脸颊,滑落了一滴暖暖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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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14:58:15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

我还在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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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5: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只在初次见到金发晶的黄头发时愣了一下,很快就习惯了她的“不良”形象;金发晶很为妈妈的温柔耐心折服,举手投足渐渐学了些蜜蜡的安静,黑色指甲也不涂了,每每蜷在妈妈身边看她手里的毛线活儿,活像个小猫儿。不过妈妈不在眼前时,就又复了性情,噙了烟有笑有闹的,蜜蜡便逗她“果真还是养不熟”。
金发晶知晓了蜜蜡要上职高,便要跟着考,蜜蜡不用费神在挤重点上,便花了心思陪她温书。两个女孩子同吃同住,晚上更会头顶了头说话,小女儿间的情谊便越发深厚了。
两个月过去,金发晶被妈妈调养得日渐圆润了,薄薄皮肤透出血色来,书也跟着蜜蜡读了不少。蜜蜡生日恰在中考当天,金发晶用纸盒装了小小两块草莓蛋糕,一出考场便笑嘻嘻拿出来,两个女孩子吃着慢慢回家去。
半路罗砗磲的车子又停在她们身旁,要载了蜜蜡去庆生,蜜蜡说妈妈煮了面在等着,罗砗磲不再强请,只从书包摸出一个扁盒送到蜜蜡手里。蜜蜡一看是首饰盒就摇头,罗砗磲急急说:“是尼泊尔银子,不会太贵的!我看着你喜欢戴镯子,而且……上次你挨了批评,是因为我想得不妥,总该道歉的。”表情很窘,却很真诚,蜜蜡便没再推。罗砗磲开心得很,笑得孩子气,又说:“你知道吗,我还会和你一个学校的!”蜜蜡疑惑,他又补充:“你交志愿时我看了,嗯……我要跟着你的。”那边金发晶已放了指在嘴里打唿哨,蜜蜡也大大方方笑了,罗砗磲不好意思起来:“那我先走了。”急急忙忙上了车。

暑假维特鲁威人没回来,说要兼职找工作,又托人带了几张海洋馆的招待票,说是朋友画展板得的,维特鲁威人还专门儿打了通电话,嘱咐蜜蜡带男朋友去看,声音里带着坏笑。蜜蜡要携金发晶去,另两张给了舒俱徕。
海洋馆很大,人又多,走着走着就散了,两两一拨,自然是蜜蜡金发晶同行,舒俱徕跟了东菱慢慢走,越落越远。
蜜蜡把脸从漂亮的天使鱼身上移开,远远去望舒俱徕。
金发晶跟着她转过来:“怎么不叫那个送你镯子的一起来?这一个就顾着泡妞儿,怪讨厌的。”
蜜蜡依然看着他:“以后要见着他就难了。”
“啊?你喜欢他啊!那干嘛给他两张票,自找麻烦,还不如叫武彬来呢!喜欢就抢他过来!你要是不敢和他说,我去!”金发晶拽拽背包带就要冲去,“我去把那女的赶走咱们好说话!”
蜜蜡连忙拦住她:“你觉得我是不敢的人吗?如果能抢过来早抢了。”她盯住天使鱼——隔着加厚玻璃,这些鱼儿色彩艳丽得刺眼,不知不觉地晃动着扁平的身体——蜜蜡的声调明显低了,“舒俱徕我了解的。明知道不可能,再强来,会被他小看。”
“那你也犯不着躲得远远儿的呀,兴许将来他会变卦,喜欢上你呢!”金发晶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鼻子压得扁扁,双手张开乱摆,鱼儿被她吓得游快了许多。
蜜蜡不回答,却挽了金发晶,走到那幅她已盯了一会儿的照片旁。
“这是大马哈鱼,就是鲑鱼。它们在河里出生,顺流而下到大海安家,成熟了又会逆流而上回到故乡。为了产卵,它们要游好几千里,还得经过瀑布和障碍,所以最后它们会累得面目全非。它们会从照片里这么美丽,变得很丑很吓人。”蜜蜡放了视线去人群中寻找舒俱徕,忧郁的模样一点儿不合她的年纪,“我们记着爱着的,始终是当年的那条小鲑鱼。就算很久后还能再见面,自己却早已疲惫不堪,再看到记忆里的小鲑鱼变那么多,我会更难过,怎么还有力气再爱上变了的他?况且——”蜜蜡把一绺碎发别到耳后,眼神清澈,“游的途中,可能不遇到别的鱼么?遇到了,可能不同游么?只能惋惜这人之初的感情了!”
金发晶听得糊涂:“蜡蜡!你怎么像个老太太!说这么老气的话!”
蜜蜡不睬金发晶:“他是条好鱼,我一直知道的!要是一直做伴儿地游,互相看着长大,那多好!可刚朝大海游就不在一起了!”
蜜蜡哭了。在人头涌动的观赏厅,蜜蜡不管不顾地哭了。

八月底妈妈出嫁了,新家里蜜蜡的房间是叔叔拿了积蓄装修布置的。不过叔叔没提让蜜蜡改口的事情,妈妈也没提。妈妈要蜜蜡整好行李跟他们去旅行,蜜蜡摇头,妈妈立刻敏感起来:“蜡蜡……”蜜蜡甜甜一笑:“我也走了谁给金发晶做饭呀,妈妈,你和叔叔好好度蜜月哦。”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尖尖眉梢附近的皮肤都粉粉的。
蜜蜡早早收拾了上学的行装,妈妈和叔叔一回来就和金发晶离开了家,没有和谁告别。在车上,金发晶问蜜蜡:“你不和那个小马哈鱼见个面儿,就走了?”蜜蜡正目送生养自己的城市远去,给她逗乐了:“不了,也不能总掉泪。再说,还会遇到别的鱼呢。”

分寝时出了点儿小意外:金发晶跟着蜜蜡报了前台接待的专业,因为身高不够调去了客房服务,床号也跟着调出了蜜蜡的寝室,金发晶却不干,和管理员嚷叫。蜜蜡看她要扑去挠人,赶忙拉她出来:“不住一起也没什么。”“那怎么行!你这人懒得说话,在寝室要被欺负的!我得保护你!”金发晶不折不扣,蜜蜡无法,只好找去交涉,好话说了许多,又说谎是金发晶的姐姐,好容易得了应允,两人进寝室时别人已整好床铺吃饭去了,只有一个女孩子歪在床边,脚搭在桌子上,靠了被子在吃苹果。那女孩听到声音转过头,蜜蜡看她长长脸儿,单单眼皮,眼熟得很——原来是碧玺!
碧玺显然也认出了蜜蜡,却把目光撇开了。蜜蜡无所谓地笑笑,走去打开箱子,金发晶却早已指了床号让碧玺站起来:“这床是蜡蜡的!你赶快收拾到自己上铺去!”碧玺不睬。蜜蜡早听过争铺的俗事,心下麻烦,便拦金发晶:“这也值得吵,你累不累?”金发晶不听,叉了腰骂:“小婊子!你他妈收不收!”碧玺却狠狠瞪蜜蜡。金发晶暴跳起来,一把拽了她的被子褥子扔在地下:“你练胆子哪,和我金发晶摆谱!我哥是**,你打听打听,这儿的大哥有谁不是他哥们儿!搬不搬?!想我扇你啊!”她足矮碧玺一个头,气势却压碧玺半头,碧玺和她对峙一会儿,终于气鼓鼓挪了东西,团团扔到上铺,出寝室去了,却在关门时看了蜜蜡极尽怨毒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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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5: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蜜蜡是带着很大名气入学的:“一个能考重点的美女,有钱少爷为了她来的咱学校!”蜜蜡本就招人,高年级的女孩子们便早商量了要给她颜色。无奈金发晶确实有点来头,更重要的是罗砗磲家的触角长到足够让学校上下都忌他三分,这个特权学生常央蜜蜡一起吃饭,无形里却给蜜蜡加了金钟罩子:学校里有所谓“长幼尊卑”,蜜蜡觉着这规矩实在无聊,所以每每路遇师兄师姐都径直走过、目不斜视——纵然存了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过,也不曾有人找她麻烦,于是蜜蜡便轻松自在地过起生活,校内被人司空见惯的风气,凡不合蜜蜡节拍的,便让她过滤了去。职高的女孩子们,但凡能看入眼的,身边总少不了蜂蝶围绕,偏偏蜜蜡,惹得许多男孩子不安于室,自己却一直淡淡的。蜜蜡不做奇奇怪怪的装扮,也不凑在女生堆搬是非,平时只是静静看书。人们见蜜蜡寡合,统说她假清高,后来却出了件大事,让学生们都变了想法,只觉着蜜蜡不假清高,是真自我了。
蜜蜡初入学时,和金发晶说这学校荷尔蒙加肾上腺素泛滥,金发晶懵懵地问什么,蜜蜡不答,只笑得莫测,上课时指给她看坐在角落里缠绵的一对一对,语之“时不我待”,金发晶当下笑得乱颤,连讲台上素被称作“半聋半瞎”的商务老师都惊动了。
蜜蜡班有个女孩子,脸庞身材都让人想起幼象,偏偏十分风流,有次自习,蜜蜡听到啪啪声,一看是她一脸享受地被两个男生夹在中间,那两个一左一右伸了手掏她乳房,啪啪声便是拽了胸罩肩带弹击皮肤了。蜜蜡装没看见,却疑她是不是寂寞出病了。
开学不久就是国庆,蜜蜡楼都是新生,想家想得紧,不到放假便走了七八成,金发晶也早早逃课去会武彬,蜜蜡为避高峰晚走一天,当晚便独自睡在空荡荡的宿舍楼里。本以为能睡个无梦的沉眠,入夜却听到女孩子呻吟,叫得黏柔绵转,串着一缕带了律动的颤抖,尖利到极致时似要高到云端里去了。蜜蜡明白声音发自床第之间,便静静等它过去,没想一夜间却响了三遍,每每都在人将眠未眠时拐着弯子地哼起来,蜜蜡无法入睡,干脆点了灯看书,心想这一对笃定是苦于没有场所,乘这好机会要补全亏欠的次数了。

这样的环境里,常有怀孕堕胎的女孩子便不奇怪了,学校却人事不懂的讨厌。十一月里的一个早上,大喇叭突然警报大作,叫全校女孩子到操场集合。蜜蜡等迷迷糊糊起来,站队时觉还未醒,却被要求立刻连跑二十圈。初冬的早晨已冷得很,着急间很多人都没带手套帽子,女孩子白嫩的皮肤冻得刺目。
蜜蜡莫名其妙地跟着跑了几百米,身边女孩子便谈起话了,虽喘得厉害,却说得起劲:“诶!你知道为什么跑圈儿?”“为啥啊?”“我听到扫卫生的阿姨聊天,说刚才茅坑里吸出来个死孩子!才这么点儿大,说是打下来的!学校要找出来开除,督导主任就出主意让咱们跑圈儿了!”“天啊!可刚打了孩子哪儿能跑啊?”“你怎么转不过弯儿!要能跑下来还用这招啊!跑不了的人该倒霉了!看着吧!”
田径场的情景荒诞极了:千把个女孩子组成的队伍黑压压地移动,漩涡一样转着,窃窃私语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嘈杂却压抑。
忽然,这巨大的有机体里脱离出了一个人,她主动离开队伍,朝宿舍楼的方向去了。
金发晶拦蜜蜡不住,急得喊起来:“蜡蜡你疯啦快回来!”蜜蜡好像没听见,仍然摇摇地向前走。天还不大亮,她穿了件白色的厚绒衣,暗暗的空气里反而衬得直直的长发格外乌黑。
督导主任吼着:“那个女生!站住!站住!”一边拿着扩音喇叭跑来拦在蜜蜡身前,“你不能走!说!是不是你!”见蜜蜡不说话,她扯了蜜蜡衣服就走,“跟我到医务室检查去!”
蜜蜡一把甩开她:“检查什么!以为我是因为跑不了才不跑的吗?且不说你们要找的那女孩儿,只说有多少人会因为生理期本来跑不了,却为了澄清自己而不得不跑?女孩子的身体娇贵得很,坏了什么也挽不回,老师你也是女的,你想过二十圈儿对她们是什么概念吗?我看过报纸上写了这一句:‘和过于开放的性解放并存的却是过于落后的性教育’,半大的男女孩子朝夕相处,不想法教他们保护自己,却用这办法来伤害他们,太没道理了!”蜜蜡这番话说得极快,口齿却非常清晰。她很激动,话音已落,胸脯却仍起伏得剧烈。不料督导主任没关扩音喇叭,蜜蜡的话变成了演说,女孩子们炸了锅,队伍顿时散了架。
女孩子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操场,督导主任自然非常生气,推着蜜蜡往办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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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15:27: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个性啊~~~~

这个是网络小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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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5:3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是引用miyo于2005-06-20 15:27发表的:
有个性啊~~~~

这个是网络小说么?
是網絡小說呢~~~作者現在還在連載中呢~~~很不錯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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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0 15:3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督导主任刚把“纪律”、“处分”之类的套话说了几句,她原本计划圆满的长篇大论就被打断了: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砰地撞在墙上,罗砗磲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先看蜜蜡——蜜蜡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他显然地松了口气,便径直冲到主人办公桌前,开始了生涩却毫不让步的交涉。
蜜蜡惊奇地看一反常态的罗砗磲:从来都细心打了发胶的头发此刻乱蓬蓬的,一向白皙的肤色也因猛跑变得通红,此刻的他正双臂撑着主任的办公桌,身体前倾,用将变未变的男音说出一句:“她不能劝退!记过都不准!”
一开始,主任十分愠怒,发面团子似的肿脸板得笔直,一对硕大的金耳坠随着摇头跳得极欢。罗砗磲威胁要和蜜蜡一起退学她却变了脸色:“你叫什么?”罗砗磲说了名字她便不说话了。半晌才开口:“这样吧,劝退就不提了,过还是得记的,毕竟捅了这么大乱子,学校的纪律不能无视吧。”语调仍僵硬,面色却柔和了不少,锐利的小眼睛和解似的看向罗砗磲,“你可以带她走了。”
于是事情含混的了结了,校方也没有再查那堕胎女生的下落。蜜蜡和罗砗磲从这次风波中都得了好处:蜜蜡虽给记过一次,被当成怪物孤立的局面却改观了,尽管她始终不咸不淡,人们投来的眼光却不像先前那般嫌恶了;而一贯怯退稚嫩的罗砗磲竟能英雄救美,也让他心仪的人儿刮目相看,看他的眼神都没了冷淡,尤其是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一路,那妩媚的女孩子问他怎么会来,他答同住男生的女友打了电话,一听到消息他就掀了被子跑过来,还老实地给她看慌乱中穿错的不成双的袜子,逗得她甜甜一笑,软软说了声“谢谢”,然后竟踮起脚,在他颊上留了一吻!罗砗磲登时醉了,仿佛面前女子那淡淡的梨涡都满盛了醇酒。

自那吻后,罗砗磲对蜜蜡的态度慢慢起了微妙的变化。比如,罗砗磲对蜜蜡的称呼不知何时起改作了“蜡蜡”;神情也理直气壮起来,如果能有别人看到他和蜜蜡共处,更会显得自豪了;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伸手去环蜜蜡薄薄的肩——蜜蜡并不表示欢迎,却也不拒绝:对罗砗磲,蜜蜡的心情是复杂的,矛盾的。
这有些幼稚有些害羞的男孩子,显然和蜜蜡分属两个世界,却小心又执拗地坚持对蜜蜡的向往。多年后再看罗砗磲,蜜蜡意识到,一路走来经过的男子着实不少,把对她的青睐从少年带到成年而始终守护的,却只罗砗磲一人——这是后话,蜜蜡无从知道,照眼前看,蜜蜡却首次迷惑了。
嫌恶他,绝不至于;接受他,却少些能心甘情愿的东西。
罗砗磲自然不懂蜜蜡的心,他只一心争求和她的独处,多多见到蜜蜡的眼,蜜蜡的发,或也有,蜜蜡的身体——男性的渴望在他身上已略萌发,但每试探着想象那层层衣衫下包裹的是怎样莹润的躯体,罗砗磲又无法如愿,想到半途总会脸红心跳地忘记了思考:蜜蜡于他,似永是远遥却牢不可破的梦幻。
尽管潜意识都刻意推迟了深入的时间,第一次越界的身体接触却在两人都未作好准备的时候,跌撞冒失地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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