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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suka0226

[好书推荐] 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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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4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噢,一根插条,”法瑟邪恶地低声说,“植于已经污染并不断腐坏的肉体中
培育。这是吸血鬼最低等的存在形式。如果没有活的寄主;就会一无所成。但是它
会生长、吞食、强壮,然后躲藏起来。当阿弗斯一无所剩时,就会躲在地下等待机
会,像藤等着树的出现一样。割下的海星不会死,而是等待机会长成新的个体,而
我制造的这个东西却等待机会去栖身另一个体!它没有头脑,不会思想,只是一种
最原始的昆虫,但是却能延续无数时代,直到某位不警惕的人和它相遇为止……”
    他令人难以相信的血淋淋的手指颤巍巍地触摸阿弗斯的肉……鳞状白色小根冒
了出来,像泥土里的蠕虫一样滑进吉普赛人的胸部!小块的磨损皮肤往后翻;假足
上长出了自己极小的发光牙齿,开始向尸体里面啃咬。西伯本来要转移目光的,但
仍然未能做到。法瑟的“手指”撕开了什么,发出了柔和的碎裂声,向尸体内迅速
挖掘,然后消失于其中。
    法瑟举起了手;分离出来的器官缩了回去,假肉又融入自己的肉体中。它的癌
样颜色褪了,形状变得更正常了,原来的指甲也脱落了,掉到地上,一个崭新的粉
红色壳开始出现于西伯眼前。
    “噢,我的英雄儿子来此杀我,”法瑟缓慢地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西伯毫无血
色的脸,“你杀得了这个吗?”
    西伯的脸、头和身体都往后撤,想缩进石头里,以避开对方伸出来的手指。可
是法瑟只是笑了笑。“什么?你认为我会……?不,不,不是你,我的儿子。噢,
我肯定自己能够!你会永远臣服于我。这属于吸血鬼的第二种情况,还配不上你。
不,因为我最尊敬你。嗨,你应该拥有我的卵!”
    西伯试图回答,但嗓子像沙漠一样干燥。法瑟又笑了,并且收回了自己充满威
胁的那只手。他转过身,走到石板上矮胖的瓦拉几亚人躺着的地方——他俯卧在一
个布满灰尘的角落“咯咯”地呼吸。“他属于我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折磨西伯
的人解释,“我从他身上吸取东西,又给他以回报。我肉体上的肉现在已经进入他
的体内,正在治愈和改变他的身体。他的眼和破碎骨头会自动恢复;他能根据我的
意愿,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他会永远在我手下为奴,听我吩咐,遵守我的每个命令。
你明白,他是个吸血鬼,但又没有吸血鬼的头脑。这种头脑只能由卵孕育;他这种
吸血鬼不是由卵孕育出来的,而只是……一根插条。他很快就会醒来,然后你就明
白了。”
    “明白?”西伯找回了自己尽管有点沙哑的嗓音,“可是我怎能明白呢?我干
吗要明白?你是魔鬼,我只明白这一点!阿弗斯死了,可是你……你居然那么对他!
为什么?他身上现在只剩蛆了。”
    法瑟摇了摇头:“不,他的肉像肥沃的土地——或肥沃的海洋一样。想想海星。”
    “你要在他体内培育另一个……另一个你?”西伯此时已有点语无伦次了。
    “它会把他吞食掉,”法瑟回答,“那可不是另一个我。我有头脑,而它不会
有头脑。阿弗斯的头脑死了,不能成为寄主,明白吗?他只能是食物,不是别的东
西。它长成后,不会像我,而只是像……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情景。”他举起自己刚
长成的苍白食指。
    “另外那个人怎么样了?”西伯尽量朝在屋角打呼噜和喘气的那个人点头。
    “我抓住他的时候他还活着,”法瑟说,“他的头脑还活着。我给他的东西目
前在他体内和头脑里生长。噢,他死了,可只是为吸血鬼将来的生命做准备。这种
状况不是生命,而是未死。他不会回到真的生命状态,而只是未死的状态。”
    “疯狂!”西伯抱怨。
    “至于这个——”费伦茨走入牢房里对面阳光照不到的阴蔽之处。西伯的第二
个瓦拉几亚同伴的双腿和一个手臂从黑暗中突了出来,然后法瑟把他浑身都拖到视
线之内。“它会变为刚才那两个人的食物。这要持续到无头脑的那个把自己藏起来,
而另一个开始在这里履行替你为奴的义务为止。”
    “我的仆人?”西伯感到迷惑不解,“在这里?”
    “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见?”法瑟开始生气了,“二百多年以来,我一直关
心和保护自己,独自和孤寂地呆在一个不断扩展、变化和充满新奇的世界里,我这
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现在要向后代传递种子;现在要传递给你了。你留在这里保护这
个地方——这些土地,保存费伦茨这个‘传说’。我要外出,走向人间,尽情享受!
战争等着我去取胜,荣誉等着我去获得,历史正在形成。对,妇女们等着我去糟蹋!”
    “你去获得荣誉?”西伯又恢复了刚才的勇气,“我对此表示怀疑。你作为一
个‘独自和孤寂’的生物似乎对世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多。”
    法瑟发出最可怕的笑声。“这是吸血鬼的又一个神秘手法,”他轻声而淫荡地
笑了,“这还只是多个神秘手法中的一个。伪装是另一种手法——就是你刚才看到
的我与阿弗斯之间的那种:我把他和我两个人的头脑绑在一起,以便我们能远距离
交谈——我的第三种手法是通灵术。”
    “通灵术!”西伯听说过这种东西。东部蛮族的魔术师能打开死者的肚子,从
冒着蒸汽的内脏里读解生命的秘密。
    “通灵术!”法瑟看着西伯的眼神点头,“哦,我很快就会把这种手法教给你。
它使我能确认把你作为吸血鬼的未来工具这一选择——谁会比你过去的同事更了解
你、你的行为、强处和弱点以及你的游历和奇遇?”他弯下腰,毫不费劲地把那个
瘦削的瓦拉几亚人的尸体翻转成仰卧状。西伯看了尸体的遭遇,发现不是狼群干的,
因为一切完好。
    那个瘦削驼背的瓦拉几亚人在生活中就是个攻击型的人,走路时总是身体未到
下颌先到,不过现在比平时显得更瘦了。他的躯干从腹股沟到颈部都被打开了,现
出松懈和“啪啪”翻动的管道和器官,尤其是心脏悬于一条线上,几乎要掉下来了。
西伯也用剑如此彻底和深入地伤害过他人,这种场面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是根
据费伦茨自己的理解,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他身上的巨大伤口不是用剑戳的……
    西伯颤栗了,目光从肢体受到伤害的尸体上移开,无意中发现了法瑟的手。这
位魔鬼的指甲如刀子一样锋利。更可怕的是(西伯感觉目眩,甚至快要昏厥了),
他的牙齿像凿子一样。
    “为什么?”西伯从唇间吐出一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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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4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给你讲过原因。”法瑟开始不耐烦了,“我想了解你的情况。他活着时是
你的朋友。他的血液里、肺里和心脏里等处你无所不在。他死后也会忠于你,因为
他不会轻易泄密。看他的内脏多么松散。看我如何玩弄他的内脏,从他身上榨出秘
密。”
    西伯的双腿失去了全部力量,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一样倒在链条上。
“如果要我死,现在就杀了我吧。”他喘着气说,“然后了结这一切。”
    法瑟走得更近了,站在离西伯还不到一臂远的地方。“第一种生存状态,即吸
血鬼的主要状况,并不要求死亡。你可以想象自己快死了,首先种子发出小根,进
入你的大脑,沿着你脊柱的脊髓摸索,但你不会死。此后……”他耸耸肩,“转变
可能缓慢而痛苦,或迅如闪电,谁也说不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它一定会发生。”
    西伯静脉里的血液最后一次往上涌。他仍然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死去。
“那么,如果你不让我干净地死去,我就自寻一次干净的死!”他咬牙切齿,猛拧
手铐,直到鲜血从手腕上大量溢出才住手;在铁链上磕碰,使伤口更深。法瑟一连
串拉长的“嘘声”让他止住了。他停止了自己可怕的自残行为,看着邪恶而可怕的
费伦茨。
    费伦茨本来可怕的脸变得更让人可怕了;面部在受感情折磨的情况下几乎蠕动
了。他离西伯很近,几乎可以闻到鼻息。长长的颚张开了,一条殷红的蛇在他嘴里
已变成短剑的牙齿后面的黑洞中闪动。“你敢向我展示你青春的生命热血?”他的
喉咙突然痉挛抽搐;西伯认为他快患病了,可是实际上他没病。相反,他抓住自己
的喉咙,像哽噎了一样发出“汩汩”声,打了个趔趄。镇定以后,他说:“啊!西
伯!不管你是否准备好了,现在你已经招来无法逆转的东西了。我的时刻,也是你
的片刻,即卵——种子的时刻到了。看!看!”
    他张开巨颚,嘴里现出一个大洞,闪烁的叉状舌头像一个钩子一样探进喉咙,
钩住了什么东西,把它拖到眼前。
    西伯喘着气,缩成一团。他看到了法瑟舌头里的吸血鬼种子:像珍珠一样闪亮
的半透明、银灰色的一小滴东西,在……在它成熟前的最后几秒钟内颤抖!
    “不!”西伯嘶哑地拒绝面对类似的恐怖情景,但他无法拒绝。看着法瑟的眼
睛,从中寻找可能降临的东西的线索——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欺骗和催眠是费伦
茨的最大本事。这个吸血鬼的眼睛色如黄金,非常之巨,而且不断变大。
    “啊,我的儿子,”那些眼睛似乎在说,“来,跟爸爸亲个嘴。”
    然后——
    珍珠般的小滴变红了;法瑟的嘴紧贴在西伯可能永远张开大叫的嘴上……
    哈里·基奥停了几秒钟,但凯尔和昆特被他的故事吓住了,仍然裹着毯子坐在
那里。
    “这是最——”凯尔开始说话。
    昆特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说:“我平生从未听说——”
    “我们先谈到这里,”基奥以通灵的声音紧迫地打断他们二人,“我儿子快要
面临困境了;他要醒来吃东西了。”
    “一个身躯长着两个头脑,”仍然因刚才听到的东西而畏惧的昆特沉思,“我
是说,我在谈论你,哈里。以一种很像你的方式——”
    “别这么说。”基奥又一次打断他,“那种样子不像我!一点也不像。喂,我
得抓紧时间。有什么事情相告吗?”
    凯尔控制住自己的混乱思想,迫使自己回到目前的现实中。“我们明天要见克
拉科维奇,”他说,“但是我感到不安。这次应该是一次没有外人参加、纯粹是分
部与分部之间的交流——像过去的那种超感知觉缓和局面一样,但至少有一个克格
勃知悉内情。
    “你怎么知道?”
    “有人提醒我们这件事——不过这个人只呆在幕后。克格勃的人却离我们很近。”
    基奥的幽灵似乎感到困惑。“在波罗维奇的时代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恨
他们!坦率地说,我不忍看到它在目前发生。安德罗波夫的那种头脑控制与我们的
头脑控制没有交会点。我说‘我们的头脑控制’时也包括俄国的那一帮人。别把它
变成大声嚷嚷的争吵,阿勒克。你是在和克拉科维奇合作,向他提供帮助。”
    凯尔皱着眉头问:“干什么?”
    “他需要清理场地;你至少知道其中一处。可以帮助他清理一下。”
    “有场地需要清理?”凯尔从床上坐起来。他抱着毯子走向基奥的幽灵。“哈
里,我们自己在英国也有场地要清理!我现在到意大利来了,尤连·博德斯库仍在
那里为所欲为!对此我有点担心。我一直在争取将我的命运畅所欲言地告诉他,而
且——”
    “不!”基奥表示惊讶,“直到我们了解一切能够了解到的东西为止。不能冒
险。目前以他为中心的那一群还很少,不过如果他想像瘟疫一样扩大这种东西的话,
就能做到!”
    凯尔知道他说得对。“很好,”他说,“但是——”
    “不能再等下去了,”对方插话,“影响太大了。他在苏醒,集结人马,而且
好像把我也算作其中一员。”他的蓝光形象开始闪烁,发出摇曳的蓝光。
    “哈里。你到底在说什么‘场地’?”
    “地下老物。”基奥像一个歪曲的无线电信号一样回来了。他的上腹部的全息
小孩在搅动和伸展,清晰可见。
    凯尔想:我们以前进行过这种对话!“你说我们至少知道其中一处场地。你是
指西伯的坟墓?可是他一定死了?”
    十字形小山……海星……树藤……地里的爬行者,躲着……
    凯尔倒抽了一口气。“他还在那里?”
    基奥点头,又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他尽力说话,但他的轮廓动摇、散架了,
然后消失于零零星星的闪亮蓝点之中。凯尔在片刻之内觉得他的头脑仍然存在,但
只有卡尔·昆特在低语:“不,不是西伯。他不在那里了;那不是他,而是他死后
所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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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48: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1977年9月第一个星期五晚上十一点。热那亚。阿勒克·凯尔和卡尔·昆特正匆
忙穿过因下雨而滑溜的大卵石胡同,去低级酒馆弗兰克弗兰希斯,与菲力克斯·克
拉科维奇会面。
    但在七百里以外的英格兰德文,正是晚上十点,而且天气像小阳春时一样闷热。
在哈克利庄园,尤连·博德斯库赤身裸体仰卧在宽敞的阁楼的床上,思考前几天发
生的大事。这些天从许多方面来说都令人愉快,但也充满危险。他原来不知道自己
的影响力,因为学校的人和乔治娜都很虚弱,几乎无法成为衡量他的合适标准。雷
克夫妇虽是真正的考验,可是尤连也已经毫不费劲地闯了过去。
    乔治·雷克是唯一真正的障碍,与他相遇也完全出于偶然,而且尤连原来不准
备处置他。这位少年悠长地笑了,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肩膀,感觉那儿有点隐痛。
“乔治舅舅”现在在哪里?他和妻子安呆在地窖里,呆在自己应该呆的地方,由弗
拉德在门边守卫。尤连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觉得很有必要让狗作守卫,而是他想让它
提前报警。至于“另一半”: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瓮,躲到地窖里最暗处的泥土里去
了。
    接下来是尤连的“妈妈”——乔治娜。她呆在自己房里,沉醉于自怜与不断的
恐惧之中。自从去年尤连那样对待她以来,她就一直如此。如果她那次没有割伤自
己的手,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那件事。可是她割伤了自己的手,并且让他看鲜血。
当时出了事——每次他见到鲜血时都会出现同样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
他无法控制自己。给她的手绑绷带时,他有意让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进入伤口。
乔治娜没有看到,但尤连看到了。他是有意的。
    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康复后……唉,她从未真正完全康复过。尤连知道那种
东西在她体内生长,而自己就是始作涌者。她也了解这个让自己恐惧的东西。
    对,她是他的“妈妈”。而事实上,尤连从未把她当作自己的妈妈。他知道自
己是她生的,但总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父亲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父亲的儿子,
是其他东西……的儿子。这就是为何今晚他向她询问(他以前问过她上百次)伊利
亚·博德斯库的情况、他的死亡方式和地点。这次为了能获得整个故事的细枝末节,
他给她催眠,让她进入最深的恍惚状态。
    乔治娜告诉他当时的情况;他的头脑被引向了东边,穿过海洋、山脉和平原,
飞越田野、城市与河流,来到总是存在于他头脑最深处的地方:一个有山有树的地
方……对,就是这个地方!十字形的矮林山。十字形小山。他得去访问这个地方。
很快……
    他一定得去,因为这个地方才是答案所在。正如这个庄园里的其他人完全受制
于他一样,他完全受制于那个地方。它的诱惑力也同样大。这种吸引力直到乔治回
来——从他在布拉格冬公墓的墓穴那里回来以后,他才认识到。开始是震惊,然后
是莫大的好奇,最后是启示!因为它告诉尤连自己能干什么:不是自己的身世,而
是自己的所能。当然他不只是伊利亚和乔治娜·博德斯库的儿子。
    尤连知道自己并非完全是人——身上有很大一部分完全不是人,而且了解这一
情况使他非常震惊。他想干任何事情时,都能给人催眠,让他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能从自身产生某种新生命。可以把生物和人变成像他自己一样的东西。哦,它们没
有他那样的力量和他那样的奇才,不过这样反而有益。变化之后,它们就成了他的
奴仆,而他就成了它们的绝对主人。
    而且,他是一个通灵术者,可以打开死尸,获取死者的生命秘密。他知道如何
像猫一样潜行,像鱼一样游泳,像狗一样撕咬。他曾想象自己如果有翅膀,甚至可
以像一只吸血骗幅一样飞行!
    身旁的床头桌上放着一本精装的《吸血鬼:事实与虚构》。此时,他伸出一只
嫩手触摸书的封面,看到印于黑色的包装布上飞行的蝙蝠图,当然是一副全神贯注
的样子。不过书名和内容一样,都是谎言。许多所谓的虚构是事实(尤连就是活的
证据),而有些推测的事实却是虚构。
    比方说阳光。通常阳光不会造成伤害。假如他极其愚蠢,仲夏时躺在阴蔽的河
湾晒上一两分钟以上,阳光就会造成伤害。他想一定是由于某种化学反应的作用才
会如此。怕光在普通人中间是一个普遍现象。蘑菇在九月下旬多雾的晚上用草覆盖
时长得最好。他在什么地方读过:在塞浦路斯可以找到完全相同的可食蘑菇品种,
只是它们从不破土而出,只是在地表出现裂缝时,才向上推动干燥的泥土,告诉当
地人在何处寻找它们。蘑菇不太喜欢阳光,但阳光不会伤害它们。不会。尤连对太
阳敏感,但不害怕。这只是一个需要小心的问题而已。
    至于在填满本地泥土的棺材里睡上一天,就完全是谬论。他确实偶尔在白天睡
觉,但那是因为他经常利用夜晚的许多时间深思,或搜寻庄园。不错,他喜欢在夜
晚活动,因为在黑暗中或月光下,他觉得与自己的源头更接近,而且更能理解自己
生存的真实性质。
    然后是吸血鬼的嗜血性:这一点也是错的,至少不适用于尤连。哦,看到鲜血
能激起他的情绪,对他内心产生作用,使他感情渐趋强烈,但是从牺牲者的静脉饮
血完全不像各种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能够带来乐趣。但他确实喜欢珍贵稀少的肉,
而且喜欢多吃,可是从来都不太喜欢吃蔬菜。另一方面,尤连还在地窖里养了一个
东西,靠血、肉、动的或不动的东西生存!它靠活人或死者的肉或红肉汁生活!尤
连知道它不必吃这些东西,但它能吃就吃。如果他不在场制止,乔治也会被它吃掉
的。
    “另一半”……尤连美滋滋地发抖了。它知道尤连是自己的主人,但它的全部
知识也仅限于此。这个东西是他从自身培养的,其中的过程他记得很清楚:
    他被从学校开除后,一直认为已经长成的牙齿开始松动。这是一个倒齿,令尤
连很痛苦。但他不去看牙医,而只是担心,自己鼓捣,结果一天晚上折断了牙线。
经过仔细检查,发现这是他自身脱落的那部分,包括白骨、一块软骨和红根,就觉
得奇怪。把它放在卧室窗台上的一个碟子里,早晨听到它“哐啷”掉到地上。核心
里长出极细的白色小根,牙齿像一只隐蟹一样在晨曦中费劲往前爬。
    尤连的牙齿中,除了后面的以外,总是像小刀和凿尖一样锋利。尽管如此,它
们还是人牙,不是动物牙。在失去牙齿的地方长出来的牙齿却绝对不是人牙,而是
毒牙。因为他的大部分牙齿都被替换过,所以新牙,尤其是上尖牙全是毒牙。为了
适应牙齿的变化,他的颚也变了。
    有时候他想:“也许这种变化是由我自己造成的。精神胜过物质。因为我很邪
恶。”
    乔治娜过去老是这么告诉他:你很邪恶。在他还小、她还能控制他的时候,每
次他干了令她不高兴的事情以后,她都这么说;自从他开始试验自己的通灵术以后
所干的许多事情她都不喜欢!
    乔治娜——他的“妈妈”像和一只小狐狸关在一起的心惊胆战的小鸡一样,看
着他长得又潇洒又强壮。因为随着尤连逐渐长大,控制的因素变了——转到了他的
手中。他的眼睛很有作用:只要用眼睛一瞧,就会使她变得无能为力。他所在学校
的师生也一样。而且由于经常这么使用眼睛,他已经成为催眠方面的专家,因为熟
能生巧。至少从这一点来看,书上说得对:吸血鬼完全能给猎物催眠。
    死亡——或不朽(不死)是不是真的呢?这是一个谜,一个神话,但他很快就
会破译它。既然有了乔治,就几乎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因为乔治在很大程度上仍
是一个人。从坟墓里回到人间,处于不死状态,而且他身上的肉仍然是人肉,而他
体内的东西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长得很大,因为他的时间没有“另一半”那样
充裕。
    尤连当然在“另一半”身上做了实验;虽然并未从中得到什么结果,但也聊胜
于无。根据一种虚构,吸血鬼怕木桩。而“另一半”不怕尖桩,似乎坚不可人——
用尖桩扎它仿佛在水上留下痕迹一样,转瞬即逝。“另一半”有时极为结实:能长
出牙齿、原始的手,甚至眼睛,但它的组织主要是胶状的原生质。至于以尖桩穿过
它的“心脏”或砍下它的“头”……
    然而它并非不可摧毁,并非不死。它将死——可以被杀死。尤连把它的一部分
投入地窖里的一个焚化器里。凭上帝起誓(尤连怀疑是否存在上帝),它并不喜欢
火!他完全肯定自己也不会喜欢火——这个想法偶尔让他担心:如果有人发现了他
的身份,会烧他吗?他觉得他们会这么做。但谁又能发现他的身份?即使有人发现
了,谁又会相信呢?警察不太可能相信吸血鬼的故事,是不是?另一方面,由于当
地的“魔鬼崇拜”,也许他们会相信!
    他发出可怕的微笑声。此时觉得有趣,但乔治回来的第二天警察来敲门时,他
就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了。他当时差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自我防卫的动作过快。
当然他们把他的紧张归因于他“舅舅”最近的失踪。要是他们知道真相——事实上
乔治·雷克就在他们脚底下的地窖里哀鸣和颤栗……即使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
乔治睡不安稳说不上是尤连的过错。
    本来是事实的传说还有另一方面:吸血鬼以某一方式杀死一个受害者时,那个
受害者会以一个不死者的身份卷土重来。乔治在那里躺了三个晚上;到第四个晚上
时用爪挖出一条外出的通道。活埋的人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乔治身上的吸血
鬼成分给他提供了必需的全部力量和其他东西。“另一半”的吸血鬼成分把一只假
手放入乔治体内,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另一半”是尤连的一部分——其实就
是他的牙齿。
    那天晚上尤连开门时,看到乔治身处一种十分惨烈和血淋淋的情景之中!他迷
乱的呜咽和尖叫在庄园回响,使尤连发怒了;尤连让他安静,把他关在地窖里,于
是他一直呆在里面。
    尤连注视着月亮透过窗帘裂缝钻进来的银辉,产生了新的思路。“他在叙述什
么?对,是有关警察的事情。”
    他们来通报一桩骇人听闻的罪行——一个或一群不知名的人非法打开了乔治·
雷克的坟墓,盗走了他的尸体。雷克夫人还住在哈克利庄园吗?
    对,她还住在那里,不过仍在经受着丈夫之死带来的打击。如果他们不是非见
她不行,尤连愿意亲自向她转达这个不幸的消息。但谁能对这样一桩可耻的罪行负
责呢?
    “哦,先生,我们确信这个地方一定有偶像崇拜者,守着安息日,却毁坏坟墓?
可能是德鲁伊特巫师一类的人。他们是魔鬼崇拜者,你知道吗?不过这一次他们做
得太过分了!别担心,先生,我们最终肯定能抓住他们。不过请向死者的遗孀轻松
地转达这个消息,行吗?”
    “一定,一定。多谢你们带来的这个可怕消息。当然,我并不羡慕你们的工作。”
    “请在一天之内告诉她,先生。我们无好事可以通报,真抱歉。祝你晚安……”
    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
    不过他又走神了,只得再次集中思想考虑有关吸血鬼“传说”的问题。吸血鬼
仇恨镜子,因为它们在镜子里没有映像。这后半句话不对,从某种意义上说又是对
的。尤连确有一个映像,但有时候,尤其是在晚上照镜子时,他看到的东西比别人
多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与人类格格不入的东西。而且他想知道:别
人如果能看到他在镜中的映像,也能看到真相——他人身之下的怪物吗?
    最后一个问题是吸血鬼的淫欲,即从女人身上获得满足的方式。尤连已经品尝
了鲜血,其中包括女人的鲜血,发现它浓如高度红葡萄酒。这些血像其他血一样使
他激动,但不如痛饮那样让他心旌激动。乔治娜、安和海伦三个人的血他都尝过。
当然,时间合适时,他将品尝更多人的鲜血。
    但他对于自己对待吸血的态度感到迷惑。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吸血鬼,血液一定
是他生命的推动力。可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也许是因为他的转变还未完成。也
许,随着他体内的进一步变化,使人性部分减少,直至完全消失时,他就会变成一
个完全成熟或者说地道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嗜好,除了吸血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嗜好。难怪小说中的女人那么容
易屈服于吸血鬼的魅力,尤其是第一次交欢以后。哈!哪个女人在男人的怀抱中真
正感到过满足?一个也没有!只有在她们还未碰上更好的男人时才会认为自己获得
了真正的满足。什么,“满足”?一个男人就能完全满足?根本不可能!可是跟一
个吸血鬼……
    尤连被身旁的东西激起了性欲:一片黑暗之中,月光射了进来,他盯着身旁的
女孩——表妹海伦。她很漂亮,也很天真。不算非常纯洁,但也差不多。谁夺走了
她作为处女的贞操……那有何要紧?事实上,他什么也未夺走,也很少回馈。他们
已经爱抚一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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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4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呢?她知道“满足”是什么滋味了。事实上,她知道尤连愿意的话,可以
让她获得最大的满足——差不多总是如此!
    他的喉咙里升起咯咯笑声,在嘴唇上形成胆汁泡似的东西。哦,对了,“另一
半”是唯一能伸出假足的人!尤连抑制住内心上涌的笑声,伸出一只手,以迷惑人
的轻柔摩挲着海伦清凉而丰满的胁腹。
    即使她已经睡得很沉,并且做着可怕的梦,仍然对他的触摸感到颤栗。身上长
出鸡皮疙瘩,呼吸也很快变成了呻吟和喘息。她像微风吹过一块破木板一样,在催
眠的睡梦中哀鸣。对,是“催眠睡觉”。这是由于催眠和催眠的近亲——通灵术的
力量所致。
    除了一些较好的小说中偶尔的暗示之外,尤连没有发现任何文学作品提过吸血
鬼在远处以意志控制他人或读解他人内心这类事情;不过这也是他的能力之一。他
的这种能力和他的其余能力一样,都还不够完善,但全是真实的。一旦被尤连触摸,
或是身体受到了他的攻击,对他而言受害者就成了一本公开的书,即使身处远方也
不例外。即使是现在,如果他以某种方式让头脑外出探索!这些是“另一半”的愚
蠢和空洞的“想法”。不,一点儿也不是:他只是触及“另一半”本能的生存感—
—一种基本的动物意识。“另一半”对自己的意识很像阿米巴虫对自己的意识;因
为它是尤连的一部分,所以能感觉到这种意识。
    既然他已经夺取或享用过海伦、安、乔治和乔治娜,他就能感觉所有这些人的
思想!他让自己外在的思想离开“另一半”,外出游荡;安在黑暗之中某个寒冷、
潮湿的角落睡着了。乔治也在那里,但是没有入睡。
    乔治。尤连知道自己不久就得对付乔治:他行为不当——身上有一种顽固性。
开始时他像那些女人一样,完全处于尤连的控制之下。可是就在最近——
    尤连集中于乔治的心理上,悄悄蠕动,进入他的思想,在里面发现了燃着红色
怒火的一个黑色仇恨之坑!此外,其中还有嗜好——令尤连难以相信的兽欲:除了
嗜血之外,还有……复仇的欲望?
    尤连皱着眉头,在乔治感觉到以前,撤回了自己的头脑。很明显,他得在原来
拟定的时间之前处置“舅舅”。他已经决定利用他(知道如何利用他),但现在必
须定个确切的日期,比方说明天。他让没有戒备的不死生物在地窖里咆哮和潜行,
而且——
    那是什么?
    尤连颈背毛发直竖,跳到地上,站了起来。不是一个女人,可是他刚离开乔治,
那会是谁呢?附近有人在打哈克利庄园和尤连本人的主意!他走到窗帘边,拉开六
英寸,焦急地盯着夜色。
    庄园耸立。只见破旧的建筑、砾石小径、灌木和矮林;还有高高的围墙和大门、
门外的道路、月光下的光束和更远处的高篱。尤连皱着鼻子,像狗一样狐疑地嗅着
陌生人。哦,对,有个陌生人在那里!在灌木树篱中,月光在玻璃上发光,香烟末
端发出隐约的红光。有人在篱笆的阴影中注视哈克利和尤连!
    此时,他不知要把目标定在何处,就重新引导自己的思想,正好与陌生人的思
想相会!但相会只持续了片刻。然后思想的百叶窗像钢带的颌一样垂下了。眼镜或
双筒镜中的光消失了,香烟上的火也灭了,陌生人的最后一点影子也不见了。
    “弗拉德!”尤连本能地命令道,“去找他。不管是谁,都带来见我!”
    弗拉德半睡半醒地躺在地窖门旁的刺藤和林下植物中,听到有人叫它,马上警
惕起来,竖起灵敏的耳朵,倾听车道和大门边的声音,然后往前蹦跳奔跑。喉咙深
处发出像轰隆的闪雷一样似狗叫又非狗叫的咆哮。
    达西·克拉克正在哈克利庄园值晚班。他是一个心智敏感者,通灵方面的发展
潜力很大,而且自我保护能力也很强。他无法有意识地控制他奇怪的自动才能,总
是在保护他,使他处于“安全状态”中;他正好与容易出事的人相反,过着“似有
魔法保护”的生活;现在就是如此。
    克拉克很年轻,才二十五岁,不过虽然年纪不大,却很狂热。他本来可以做一
个标准的士兵,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职责高于一切。正是为了履行这个职责,他才从
下午5点到晚上11点,一直呆在哈克利庄园附近。正是在晚上11点,他看到哈克利的
一个老虎窗的窗帘裂缝又增大了一点。
    这些事情本身算不了什么。屋里共有五人和其他无法知道的东西,但不知为什
么没有生命的迹象。克拉克作了一个鬼脸,很快就作了更正:不死的迹象?由于事
前被告知了有关情况,他明白哈克利居民的情况不是现在所看到的样子。克拉克对
着窗台调节夜光双筒镜时,突然明白有别的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震动了他。
    他当然已经知道里面有人,可能就是那位有心智天才的少年。自从克拉克和其
他人四天前注目这个地方以来,这一点就很明显了。对于任何有点敏感的人来说,
老庄园都有一种奇怪的气氛——不只是奇怪,简直是邪恶!今晚,随着夜色降临,
克拉克感觉这种奇怪越来越强烈,黑暗的发射物像心理垃圾一样从屋里流了出来。
到目前为止,但只是让它从自己身旁流过,而不去触摸它,但是当那个在窗帘裂缝
后面的黑影进入视线,他以双筒镜注视时——
    ——他头脑里已经有了某个东西,对他产生影响。对方在刺探他的思想,而且
才能不在他之下!但这种才能并不让他吃惊,在超感知觉情报部门时他就和同事玩
过这种游戏,不断练习刺探相互的想法,只是这个对手难以驾驭的动物敌意,才使
他倒抽了一口气,后撤了一点,“砰”地关上超感觉能力赋予的意识之门,防备侵
入者头脑中汩汩的黑色漩涡沼泽。
    因为他已经设立了自卫装置,所以并未发现有形威胁的任何迹象——尤连给他
的黑色阿尔萨斯狗下达的命令,但他仍然无人理解的首要才能并未让他失望。到了
晚上11点,他得到明确指示:回到设在巴因冬的一个宾馆里的临时监视总部作报告。
明天早晨庄园墙上的手表走到6点时,他的一个同事会来接班。他扔掉香烟,用脚跟
碾灭,把夜光双筒镜放进口袋。
    克拉克的车泊在路侧停车区。沿路二十五码之内的树篱和栅栏修剪一新。他走
在树篱靠田野的那边,把手放在爬上大道之前的顶杆上,然后改变了主意。虽然他
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潜藏才能开始发挥作用。所以他没有攀爬栅栏,而是匆忙穿过
田野边沿的深草,向汽车走去。湿草抽打着他的裤子,但他已顾不上了,因为这么
走省时间。他匆忙往前赶,急于离开这个地方。考虑到刚才获悉的情况,觉得自己
这么做得很自然。几乎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到车旁之前就开始跑起来了。
    他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转了一下;就在此时,听到还有别的东西在奔跑:有
样沉重的东西从他原来站着的地方跳过栅栏,发出轻柔脚步拍打道路的微弱拍击声
和脚爪的乱舞声。克拉克进了汽车,“砰”地关上车门,回头瞪着双眼看着夜色,
心“怦怦”直跳。
    两秒钟之后,弗拉德袭击了汽车!
    它用前爪、肩和头发起凶猛的袭击,使得克拉克车门玻璃碎裂成蛛网状。袭击
听起来像铁锤的打击声;克拉克知道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攻,玻璃就会裂为碎片,使
他陷入完全无保护的状态之中。但他已看清攻击者的身份和能力,不想静坐在车里
等着那一切降临。
    克拉克转动点火器钥匙,加快车速,向后滑行3英尺,使引擎罩上不再有树枝覆
盖。弗拉德的第二次猛扑又针对克拉克的窗户而来,结果摔在挡风玻璃前的引擎罩
上。此时年轻的监视者觉得自己能够逃脱是多么侥幸。假如他在车外,对这条狗的
猛扑肯定无能为力!
    狂猜的弗拉德脸部野蛮而扭曲,布满唾液,充满疯狂,是一张充满仇恨的黑色
面具!它的黄眼点缀着腥红的瞳孔,透过玻璃瞪着克拉克,神情非常专注,使他几
乎想象自己能感觉狗的双目喷出的热气。然后他挂上一挡,滑到大路上。
    汽车颠簸着向前猛转,使狗的双脚被猛击了一下。狗直冲过引擎罩跃到另一边,
被迫摔在黑暗的灌木树篱上;克拉克整理了一下汽车,沿着道路倾斜行驶。透过后
视镜,看到那条狗在树篱上摇动身子,瞪着高速行驶的汽车。然后他开始拐弯甩掉
了弗拉德。
    他对此并不感到难过。事实上,他在巴国冬的旅馆停车场关掉汽车引擎时,还
在发抖。接着……“扑”地一声倒回座位上,疲倦地点上一支烟,直吸到只剩下软
木圈过滤嘴为止,然后关好车门,去作报告……
    弗兰克弗兰希斯酒店的所有墙壁都肮脏不堪。这里十分嘈杂,是个码头贼、妓
女、皮条客、贩子们和热那亚一般的下层社会人员经常出没的地方。一个老式的美
国自动唱机里传出小理查德下流的《什锦齐奏》,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大堂。即使是
最小的角落也未能幸免音乐的奏鸣,但在几个拱形四处中的任何一个中,至少都能
听到自己的说话声。这就是为何弗兰克非常理想:因为你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听他
人说话。
    阿勒克·凯尔、卡尔·昆特、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和谢尔盖·古尔哈洛夫坐
在一张小方桌旁,背对着保护性的凹墙。东方西方相对而饮。奇怪的是,凯尔和昆
特这一方喝伏特加,而克拉科维奇与古尔哈洛夫那一方则小口地喝美国啤酒。
    相互辨认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在弗兰克弗兰希斯里,根本没有人的长相与指
定的照片相符。可是个人外表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因为即使在闹市,三个敏感的
人仍能发觉相互的心智预兆。他们以点头表示认可,拿着酒从吧台走到一个空荡的
四处。某些经常来酒馆的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干苦力的人有点警惕,眯着眼看他们;
妓女们在寻找机会。但他们井不抬头看这些人。
    坐了一会以后,克拉科维奇开始发言。“我觉得你们可能不会说我的母语,”
他说道——语音沉重但重音并不令人反感,“我能说你们的母语,但说得很糟糕。
这是我的朋友谢尔盖。”他向一边侧首,示意那就是他的同伴。“他懂一丁点儿英
语,但他没有超感觉能力。”
    凯尔和昆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是一个有点潇洒的年轻人,长着一头
金黄的平顶头发,眼睛深灰,粗硬的双手懒散地围着自己的酒杯交叉,摆在桌上;
穿着不太合身的现代西服,显得很不自在。
    “没错。”昆特眯着眼睛回答克拉科维奇的话,“他不擅长那个方面,不过我
肯定他有许多其他有用的才能。”克拉科维奇微笑着点头,不过看起来有点郁闷。
    凯尔脑海里记着克拉科维奇,并且一直在研究他。这位俄罗斯间谍头子快四十
岁了:黑发日渐稀少,绿色的眼睛犀利刺人,脸部瘦削、凹陷;中等个儿,身材细
长。“他像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凯尔想。但是他薄而白的嘴唇表明他的坚定意志,
而高高的脑门又象征着超群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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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克拉科维奇对凯尔的印象也差不多:比自己小几岁,可是聪明而有才华。只是
体型上和自己有差别,但没什么关系。凯尔的棕色头发非常多,而且自然卷曲;身
材丰满,甚至有点偏胖,但由于个高,所以几乎看不出来;眼睛和头发一样也是棕
色的;宽阔的大嘴有点从左向右倾斜,里面的牙齿洁白整齐。克拉科维奇认为这些
东西放在另一张脸上,可能会被人误为愤世嫉俗的象征。
    另一方面,昆特更具攻击性,但他的自制力很可能极强:不管是对是错,都能
迅速得出结论,而且很可能依据结论行事,并且希望自己取得好成绩。即使做错了,
也不会觉得内疚。而且有点冷漠,这从他的脸上和外貌上可以看出来。克拉科维奇
对自己能读解他人的性格感到自豪。昆特长得一点儿也不魁梧,而是像猫一样柔软,
给人一种弯曲的弹簧的印象。不过不是神经紧张所致,而是迅速思考和行动的一种
天生能力的表现。他的蓝色眼睛能摄人一切东西,消除对方敌意;鼻子瘦而平,前
额由于皱眉过多而起褶了。他也是三十五六岁,面色黝黑,顶部头发稀少;克拉科
维奇可以看出昆特有一项特长:对超感觉知觉能力非常敏感——事实上,他是个秘
密监视者。
    “噢,谢尔盖·古尔哈洛夫已经被培养——”克拉科维奇最后回答,“——成
我的保镖。他不学习你的特长,也不学习我的。他没有那种头脑。事实上,我们四
个人中,只有我可以证明他是这儿唯一‘正常’的人。真有点不幸,”——此时他
以责备的眼神瞪着凯尔,“你我应该单独会面,不带助手?”
    此时音乐静下来了;摇滚乐被意大利民歌取代了。
    “克拉科维奇,”凯尔紧盯着对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最好直说。你说得对,
我们约定双方单独会面,一人可以带一个助手,但不能带通灵术者。我们该说什么
就说什么,不用他人刺探我们的思想。昆特不是个通灵术者,只是个秘密监视人而
已。所以我们并未欺骗你。至于你这里的助手古尔哈洛夫,昆特说他不是通灵术者,
所以你也没有骗我们。或者说你不想让我们看出来——可是你的第三者又当男说!”
    “我的第三者?”克拉科维奇坐直了身子,显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我没有—
—”
    “你确实有个第三者,”昆特插话,“是克格勃的。我们见过他。事实上,他
现在就在这里。”
    这对于凯尔来说也是新闻;他看着昆特:“你能肯定?”
    昆特点头。“现在别找他;他正和一个热那亚妓女坐在那边角落里。已经换了
衣服,好像刚下船的样子。伪装得不错。但我们走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克拉科维奇透过眼角往外看,然后慢慢摇头。“我不认识他,”他说,“我不
会为之惊讶。我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人,对他们极其讨厌!不过……你能肯定?你
怎么如此有把握?”
    凯尔差点让克拉科维奇弄得措手不及,但昆特立即作了回答。“我们经营的分
部与你们的一样,同志,”他直率地说,“只是我们比你们有优势:我们更善于经
营。他是克格勃,肯定没问题。”
    克拉科维奇显然狂怒了,不过不是因为昆特,而是因为自己目前的处境。“真
让人受不了!”他迅速回答,“嗨,党的领袖本人已经让我——”他半站着,转向
昆特所指的那个人,只见他穿着粗糙的便衣和开领衬衫,结实得像个木桶,脖子至
少有克拉科维奇的大腿那么粗!恰好此时他正看着另一个方向,与妓女交谈。
    凯尔没等克拉科维奇进一步发泄,就说:“我相信你不认识他。这是背着你干
的。坐下来,表现自然点。不过,我们不能在这里交谈了。除了被人监视之外,这
里也太吵了。天哪,据我们所知、甚至可能有人在监听我们的谈话!”
    克拉科维克突然坐下,神情惊讶、紧张地向周围张望。“被人窃听?”他还记
得自己原来的老板波罗维奇偏爱电子监视。
    “我们可能被人窃听了。”昆特干脆地点了点头,“这个人要么是尾随你来这
里的、要么是事先知道我们会面的地点。”
    克拉科维奇哼了一声说:“这件事失控了。我不善于处理这种情况。现在怎么
办?”
    凯尔看着克拉科维奇,知道他不是在装蒜,就咧嘴笑了。“我也不善于处理这
种情况。听我说,我跟你一样,菲力克斯。我能预知将来。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说。
我,哦,预测未来?有时,我对事情的发展能预测得相当准确。你明白吗?”
    “当然,”克拉科维奇说,“我的才能跟你的差不多一模一样。只是我经常得
到预示。”
    “这样,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相处融洽。你呢?”
    克拉科维奇舒心地叹了口气。“我也是,”他耸耸肩,“至少没有坏的预示。”
这个俄国人时间不够了,但他急需知道某些事情,而且早该回答某些问题。这个英
国人可能是唯一能回答它们的人。“那我们怎么办?”
    昆特说:“稍等。”他站起来,走到对面的吧台,要了几个新鲜饮料。还和侍
者交谈了几句,然后用盘子端了几个饮料回来。“吧台后的那个家伙向我们点头后,
我们就迅速离开这里。”他说。
    “哦?”凯尔被弄迷糊了。
    “我要了一辆出租汽车,”昆特不自然地笑着说,“我们去……机场!干吗不
去?一路上我们可以交谈。我们在机场的下机旅客休息室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
继续交谈。即使我们在那里的伙计跟踪我们,他也不敢走得太近。如果他来了,我
们就坐出租汽车去别的地方。”
    “好!”克拉科维奇说。
    五分钟后,他们的出租汽车来了,四人迅速出了酒店门。凯尔是最后一个出去
的。他往回看,只见那个克格勃慢慢跟上来了,而且脸部因愤怒和挫折而扭曲了。
    他们在出租汽车上和机场进行了交谈,时间从子夜前二十分钟持续到第二天早
晨二点三十分。主要是凯尔发言,昆特插话。克拉科维奇仔细聆听,并且不时插话
以确认或要求解释所说的东西。
    凯尔的发言是这么开始的:
    “哈里·基奥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他有许多前人没有的才能。我要告诉你的
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如果你相信我告诉你的话,我们就能帮助你们解决在俄罗斯
和罗马尼亚的一些大问题。帮助你们,也等于帮助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可以从中获
得经验。那么,你想知道波罗维奇的情况和他的死亡过程吗?麦克斯·巴图的情况
和他的死亡过程吗?还有那天晚上攻击布朗尼兹城堡的……僵尸人群的情况?这些
情况我都能告诉你。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告诉你有关德拉哥萨尼的情况……”
    约三个小时后,他这么结束会谈:“所以,德拉哥萨尼是个吸血鬼。还有更多
的吸血鬼。你们有,我们也有。我们至少知道你们的一个吸血鬼的位置。即使不是
吸血鬼,也是吸血鬼遗留下来的东西,作恶能力不亚于吸血鬼。不管是哪种,都得
消灭。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可以帮忙。我们对付一个共同威胁时,你可以随便称呼
我们的帮助行为,比方说,‘缓和’。如果你们不希望我们帮忙,就得自己动手。
但是我们想帮忙,因为我们可以借此学点东西。正视现实吧,菲力克斯,这件事比
东——西方的政治争吵更重要。假如涉及到瘟疫问题,我们就会合作,是不是?贩
毒?船在海上出了问题?在这些方面我们当然也会合作。而且现在我在这里承认,
我们自己在英格兰的问题可能比我们了解的更严重。从你们那里学到的越多,我们
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我们大家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克拉科维奇沉默了很久,最后才问:“你们想跟我一起去苏联……镇压这个东
西?”
    “不是苏联——”昆特说,“是罗马尼亚。那也是你们的领上。”
    “就你们两个?就你们E分部的首领和高级成员?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凯尔摇头:“危险不会来自你身上。至少我认为不会如此。而且,我们总得在
什么时候相信什么人。既然我们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不进行下去?”
    克拉科维奇点头:“然后,也许我跟你们一起去?看你们有什么问题?”
    “只要你愿意。”
    克拉科维奇思索了一下。“你告诉了我许多东西,”他说,“也许为我解决了
一些大问题。可是你没说那个东西究竟在罗马尼亚的什么确切位置。”
    “如果你只身前往,”凯尔说,“我就告诉你。说不确切,因为我知道得也不
确切。但挨得很近,你可以找到。如果合作,我们干起来就可以快得多,如此而已。”
    “而且,”克拉科维奇仍在琢磨,“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如果我
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这一切的,就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哈里·基奥告诉我的。”凯尔说。
    “基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克拉科维奇说。
    “对,”昆特插话,“他告诉我们的一切东西截止到他死亡那一刻。”
    “啊?”克拉科维奇深吸了一口气,“他那么厉害?通灵术者有这种才能的一
定……非常罕见?”
    “独一无二!”凯尔说。
    “可是你的手下却杀了他!”昆特指控。
    克拉科维奇马上转向他:“是德拉哥萨尼杀了他。他也差点杀了德拉哥萨尼。”
    凯尔开始喘气:“差点?你是说……”
    克拉科维奇举起一只手。“我完成了由基奥开始的工作,”他说,“我来告诉
你有关情况。不过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说,直到最后还和他保持联系?”
    凯尔想说“二人仍然保持联系!”不过对这件事最好保守秘密。于是他回答:
“是。”
    “请你描述一下当晚的情况。”
    “一五一十,”凯尔说,“我说的其他话都是事实,这让你满意吗?”
    克拉科维奇慢慢点头。
    “黑夜时,它们从雪中走出来,”凯尔开始说,“它们是僵尸,已经死了四百
年了。哈里是它们的首领。因为已经死了,所以子弹也无法阻止它们。用机关枪的
火力把它们打碎,碎片继续前进。它们冲进你的防御位置和机枪掩体,拔下手榴弹
的保险销;用旧得生锈的武器——剑和斧子战斗。这些人是无所畏惧的鞑靼人,因
为它们不可能再死一次,所以更加一往无前。基奥不只是个通灵术者;除了其他才
能以外,他还能进行心灵运输!他带着几个鞑靼人直闯德拉哥萨厄的控制室,在这
里和他决斗;在别墅的其他地方——”
    “——在别墅的其他地方,”克拉科维奇脸色死一样苍白,接过上面的故事,
“真……可怕!我在场。我亲身经历了。还有几个人也在场。其他人死了——真可
怕!基奥是……个魔鬼。他能召唤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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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4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德拉哥萨厄那么可怕,”凯尔说,“可能你得告诉我基奥死后发生了什
么事情。还有,你是如何完成由他开始的工作的?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德拉哥萨尼是个吸血鬼,”克拉科维奇轻轻点头,其他人几乎未注意到这一
点,“不错,你当然说得对。”他镇定下来,“看,谢尔盖清扫德拉哥萨尼遗物时
和我在一起。我提醒他——告诉他吸血鬼还没有死时,谢尔盖已让那吸血鬼复活了。
听我告诉你们当时发生的事情。”他转向一言不发的同伴,用俄语对他快速说话。
    他们正坐在机场的夜间下机旅客休息室里的一个霓虹灯闪烁的邋遢酒吧里,而
这里的客人几乎走光了。侍者提前两个小时下班了,使得他们的杯子一直空着。古
尔哈洛夫对克拉科维奇告诉他的话立即作出了猛烈的反应:脸色苍白,从老板身边
挪开,差点从吧凳上掉下去。克拉科维奇说完后,把空啤酒杯往吧台上一扔。
    “不,不!”他喘着气,表示否定;脸上愤怒和仇恨交织。然后,他的声音逐
渐升高,变成了尖叫,开始用俄语骂人,不久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克拉科维奇抓住他的手臂,摇动他的身子,才使他语无伦次的急促抨击化为沉
默。“现在我问他我们是否接受你们的帮助。”克拉科维奇告诉两个对手。他又对
那位年轻人讲了几句,这次古尔哈洛夫很快点了两下头,脸色也开始恢复正常……
    “是,是!”他带有强调地回答,还说了两个英国人不懂的其他几句话,然后
喉咙里发出于巴巴的呼噜声。
    克拉科维奇干瘪地笑了。“他说我们应该接受能得到的一切帮助,”他翻译道,
“因为我们要杀死这些东西,消灭它们!我同意他的……”然后他把与哈里·基奥
斗争后布朗尼兹别墅发生的一切告诉这些最奇怪的同盟者。
    他说完后,大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被昆特打破。“那么,我们就达
成了协议?我们将在这件事上合作?”
    克拉科维奇点头,耸耸肩,只说了一句:“别无选择;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昆特转向凯尔:“我们如何进行合作?”
    凯尔回答:“我们尽可能直接进行合作。把问题摆出来,不像平时——”机场
的扩音系统打断了他的话,细声细气地应和着一位睡眼惺松的播音员的英语广播:
请一位叫阿勒克·凯尔的先生到服务台接电话。
    克拉科维奇的脸凝固了:“谁知道凯尔在这里?”
    凯尔站起来,抱歉性地耸耸肩。这件事使他很尴尬,因为这个人肯定是“布朗”。
如何向克拉科维奇解释?而昆特却时刻有心理准备,处变不惊。他对克拉科维奇平
静地说:“哦,你们有个小侦探跟踪你们。现在好像我也被一个侦探跟踪了。”
    克拉科维奇仓促而愠怒地点头。他以讽刺的口吻模仿凯尔的话说:“没有平时
的任何……,哦?你知道有人跟踪吗?”
    “不是我们安排的。”昆特没有完全讲真话,“我们与你们处境相同。”
    古尔哈洛夫遵照克拉科维奇的吩咐,陪着凯尔去接待兼问讯台,让昆特和克拉
科维奇单独呆在一起。“也许这件事对我们大家都有利。”昆特说。
    “噢?”克拉科维奇又开始生气了,“我们被人跟踪、监视、偷听和窃听,你
却说对我们大家都有利?”
    “我是指你和凯尔都有影子跟着,”昆特解释,“这样就扯平了。也许我们彼
此的行为可以相互抵消。”
    克拉科维奇吓了一跳。“我不是搞暴力的!那条克格勃的狗出任何事,我都可
能有麻烦。”
    “如果我们可以让人把他拘留一两天?我是指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你明白吗
——一点也不伤害他——只拘留……?”
    “我不知道……”
    “给你时间扫清我们进入罗马尼亚的道路。你知道,还得办签证,等等?如果
我们运气不错,只要一两天就能完成任务。”
    克拉科维奇慢慢点头:“也许——但是要正面保证,不许耍卑鄙手段。你说他
是克格勃,如果你说得不错,那他也是俄国人。我也是俄国人。假如他消失了……”
    昆特抓住对方瘦削的肘部摇头。“他们不会消失!”他说,“不过只是几天。
然后我们离开这里,继续我们的工作。”
    克拉科维奇又慢慢点头:“也许——如果能妥善安排的话。”
    凯尔和古尔哈洛夫回来了。凯尔很小心。“是个叫布朗的人,”他说,“很明
显,他一直在监视我们。”他看着克拉科维奇。“他说你们的克格勃尾巴跟踪了我
们,正向这里走来。顺便提一下,这个克格勃尽人皆知——名叫西奥·多尔基克。”
    克拉科维奇恼怒地摇头、耸肩:“我从未听说过他。”
    “你有布朗的电话号码吗?”昆特很焦急,“我是指我们能和他再联系吗?”
    凯尔竖起眉毛。“可以,”他点头,“他说如果事情不顺利,他可以帮忙。你
为什么问我?”
    昆特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然后对克拉科维奇说:“同志,如果你愿意仔细听,
就太好了。既然你对这件事有点担心,就可以以不在现场为借口开始工作。因此你
从现在开始,就和敌人并肩战斗。你得到的唯一安慰是你要和更大的敌人作斗争。”
然后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他极其严肃地说:“好,我的建议如下……”
    星期六早晨八点半,凯尔在克拉科维奇和古尔哈洛夫住的旅馆给克拉科维奇打
电话。古尔哈洛夫接了电话,嘟哝了一声,走去叫克拉科维奇;克拉科维奇抱怨着
向电话走去。他刚起床,凯尔可以晚一点再打来吗?这短暂的一幕发生时,昆特正
在楼下的热那亚走廊和布朗谈话。九点十五分凯尔又给克拉科维奇打了一个电话,
安排第二次会面:他们一个小时内在弗兰克弗兰希斯外会面,然后从那里出发。
    这种安排并没有新意,而只是前一天晚上制订的计划的一部分:凯尔怀疑自己
房间的电话被人窃听,所以想及时提前通知他。如果凯尔的电话未被人窃听,那么
克拉科维奇的电话肯定被人窃听了,结果都一样。而且,凯尔和昆特的心智第六感
都起了作用,因此知道要出事了。
    不出所料,他们上午十点离开热那亚旅馆、向港区进发时,就有个尾巴跟在后
面。多尔基克离他们很远,但可以肯定是他。凯尔和昆特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因
为尽管他苦熬了一夜,仍然是原来的那个优秀间谍;此时他一身船坞工人打扮:身
着深蓝工作服,肩扛一包沉沉的工具,蓝黑短须在圆而紧张的脸上又长了二十四小
时。
    “这个家伙一定有个巨大的衣柜,”凯尔说。此时他和昆特正向热那亚的码头
住宅区仍在酣睡的狭窄街道走去。“我可不愿意替他扛行李!”
    昆特摇头。“不”,他回答道,“我不这么认为。他们很可能在这儿有间安全
的房子,也一定有艘船停在码头。不管如何,他要求换衣服时,就会有人为他安排。”
    凯尔从眼角乜斜了他一眼。“你知道,”他说,“我肯定你去M15处境会更好。
这方面你有天赋。”
    “这可能成为一个有趣的嗜好。”昆特龇牙咧嘴笑了,“那是世俗间谍法。不
过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满意。真正的才能是超感知觉情报部门。假如我们的多尔
基克是间谍,我们就可能会陷入真正的麻烦之中。”
    凯尔严厉地看了同伴一眼,然后松了口气。“可是他不负责监视;没有布朗的
帮助,我们也能发现他。他只是那种搞跟踪的,非常精通自己的工作。我一直认为
他是个重要人物,监视我们这件小事很可能是他到目前为止接受的最重要任务。”
    昆特冷峻地补充:“我们运气好的话,对付他可能就像不体面地消灭一只小螨
一样。我如果是你,就不敢肯定他是条小鱼。何况他的名字竟然出现于布朗公司的
计算机里。”
    卡尔·昆特说得对,西奥·多尔基克不是一条小鱼,从小鱼这个词的任何意义
上来说都不是。事实上,这是尤里·安德罗波夫出于对苏联E分部的“尊敬”,才让
多尔基克搞跟踪。因为如果克拉科维奇向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报告克格勃又在插
手这件事,勃列日涅夫就会跟他过不去。
    多尔基克才三十出头,出生于西伯利亚世代代木的科恩索莫尔工人家庭。是一
个彻底的共产主义分子。眼里只有党和国家。他在柏林、保加利亚、巴勒斯坦和利
比亚等地接受过训练,然后又在这些地方做过教学工作。他是一个武器专家(尤其
精于西方集团的武器),也是恐怖活动、阴谋破坏、审讯和跟踪方面的高手;除了
俄语外,意大利语说得很蹩脚,德语和英语说得很漂亮。不过他真正的特长——也
是他的嗜好,还是暗杀:他是一个冷血杀手。
    由于身材结实紧凑,从远处看,多尔基克似乎有点粗短。事实上,他身高五英
尺十英寸,体重约为十六英石。骨架粗大,下颌下垂;脸大而圆,支撑着一头不均
匀的乌黑头发。从哪个方面来说,多尔基克都是个“重型”人物。在莫斯科的克格
勃武术学校里,他的日本老师曾对他说:
    “同志,你体重太大,不适合练武术。由于块头大,所以缺乏速度与敏捷。相
扑更适合你。另一方面,你身上脂肪很少。肌肉非常有用。教你自卫的知识很可能
是大大浪费时间,因此我想集中教你杀人方法,而且我保证你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
最适合杀人。”
    这些人进入船坞附近的蜿蜒、曲折的街道和胡同时,多尔基克离他们越来越近,
觉得血液上涌,希望这次又是杀人的工作。经过昨晚的拖延后,他可以愉快地暗杀
这俩人!而且易如反掌。而这俩人似乎正沉醉于这个城市最阴暗的一面。
    凯尔和昆特走在他前面三十码,突然转入一条建筑物高耸、不见天日的大卵石
胡同。多尔基克加速到达胡同的入口,从灰色的毛毛细雨中进入炎热潮湿的黑暗之
中——这里的垃圾已经四五天没人收集了。头顶上许多地方两栋相对的建筑通过拱
形的东西相连。在忙乱的星期五晚上之后,这个地区的人还没起床。如果多尔基克
要追杀这两个人,这个地方很理想。
    两个人的脚步声传到他耳里。俄国特工眯着小而圆的眼睛,透过黑暗的胡同盯
着这一对人影走过拐角。稍作停顿,又开始追赶,但他感到有个沉默的东西在附近
移动,立即停了下来。从一个凹陷的门边的阴影中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喂,西
奥。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多尔基克的日本老师说得对:他动作不够迅速。像这种时候,他的块头总是拖
累他。他咬牙切齿,预计会挨一短棍闷打,大受痛苦,或者会出现枪管末端消音器
发出的蓝光,于是转向黑暗中的声音,把一大包工具扔了过去。一个高高的黑影把
大包全接在怀里,嘟哝了一声,用力把它扔到一旁,结果在大卵石上咣当作响。多
尔基克的眼睛开始习惯黑暗。仍然很暗,但看不见对方有任何武器——他就喜欢这
样。
    他低下头,像一个人体鱼雷,朝门口的阴影冲去。
    “布朗先生”连击了他两下——都是很专业的打击,不想把他杀了,只想把他
打晕。为了万无一失,多尔基克倒地前,布朗把他的头就着坚实的门板狠磕,把一
块门板都给砸碎了。
    过了一会儿,他由阴影中走到胡同上,左右瞧了瞧,对于一切顺利大感满意。
只有雨水滴落,垃圾中冒出臭气冲天的蒸汽。现在又多了多尔基克这堆垃圾。布朗
开心地笑了,用脚踢了一下多尔基克蜷曲的身体。
    大人物都是这样:总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但并非总是如此。布朗体重跟多尔
基克差不多,不过比后者高三英寸,年轻五岁。出了SAS以后,他接受的训练并不轻
松。事实上,他如果头脑中没有想出妙法,很可能还呆在SAS。
    他又笑了。弓着肩,缩进雨衣。手深深插入口袋,匆忙赶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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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同一个星期六中午,尤连·博德斯库觉得自己已经对“舅舅”乔治·雷克感到
腻烦、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于是觉得利用雷克寻找知识的时机已经成熟了。他的具
体目标很简单:想知道可以如何杀死吸血鬼,可以如何使未死者更接近死亡状态,
即永远不再恢复生命;这样,可以学会如何最巧妙地使自己免于这种死亡。
    吸血鬼当然可以死于火,这一点他已经了解很多。其他方法——就是所谓的
“小说”中具体描写的那些方法如何?乔治可以做理想的试验材料——他比“另一
半”要好得多,因为“另一半”与其说是一个健康的头脑,不如说是一个愚蠢的肿
瘤。
    “吸血鬼从死亡状态恢复以后,”尤连突然想,“会变得更强大!”
    他已经把自己体内的一些东西注入乔治娜、安和海伦的体内,虽然没有杀死她
们,但她们已经属于他了。他已经杀了乔治,至少乔治是他致死的,但不属于他。
不错,乔治到目前为止都遵守他的命令。还会遵守多久?既然乔治已经接受了第一
次打击,他在不断变强大,也很饥饿!
    晚上尤连烦躁不安,极想睡觉,又因觉得有压迫和威胁而突然醒来。两次都感
觉雷克在地窖偷偷摸摸地小心活动。雷克在黑暗中潜行到地窖里,身体疼痛,内心
激动,像魔鬼般焦渴难耐。
    雷克已经从那个女人——自己妻子的静脉里吸血,但她的血不太合他的胃口。
但血总归是血,能维持他的生命,但它不是他所渴慕的那种。这种血只在尤连身上
有,尤连知道这一点。这也是尤连决定杀死乔治的另一个理由。他要在自已被杀之
前和乔治把安吸干之前杀死乔治(因为乔治早晚会一试身手);对,如果不杀死他,
不久就得对付两个人了!这一切好像一场瘟疫,而尤连一想到自己就是始作涌者和
传递者,就极为激动。
    必须消灭雷克还有第三个理由。在外面——在阳光下、森林里、田野中、道路
上和村庄里,总有人在盯着庄园。尤连的感官——他的吸血鬼能力,白天要弱一些,
但仍然能感觉到有人在默默观察。他们就在附近,所以他有点害怕。
    比方说昨晚的那个人。尤连派弗拉德去抓他,但没成功。那个人是谁?他为何
要监视这里?也许乔治返回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可能有人看见他从坟墓里走出
来?不,尤连对此表示怀疑;否则天真的警察早提出来了。或者可能是那天警察来
这里报告有人盗墓的卑鄙行为时对他的反应不满意。
    乔治有嗜暗癖:假如他晚上溜出去怎么办?他已经是个日渐强大的吸血鬼了。
弗拉德还能遏制他多久?让乔治死掉就好多了。他来去无踪,不留蛛丝马迹,不留
任何邪恶证据。这次必须让他以一个吸血鬼的方式死亡,而且永远不能恢复生命。
    屋后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参天石头烟囱,底部有扶壁支撑,火焰透过山墙后又旺
烧起来。源头是先辈们的遗产——地窖里的大铁炉。虽然房间现在是中央供暖,一
些蒙尘的焦炭仍然堆积在下面的火炉房里,成为老鼠和蜘蛛滋生的地方。那两年冬
天特别冷的时候,尤连添加燃料拨旺炉火,看着铁的烟道烧得通红,巨大的圆柱形
管道把火炉与烟囱的耐火砖基础连接起来,能很好地加热屋子的后部。现在他想到
地下室去,出一身汗,点燃炉火——虽然目的不同,但是他流的汗一定不会辜负所
作的努力。
    在后房下有一个活板门;自从乔治来下面以后,尤连就用木板封起来了。这样
就只剩下了庄园一侧的入口——弗拉德像平常一样在这里戒备。尤连从厨房拿了一
块鲜血淋漓的厚牛排,给守卫地窖的狗吃,逗得狗大声吼叫,撕咬他手里的食物;
他沿着斜面一侧走下狭窄的梯级,推开房门。
    然后,走进黑暗中时,……他得到约半秒钟的警示:好像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这就够了。
    乔治·雷克的头脑里沸腾着腥红的仇恨。许多感情都封闭其中,一直受到控制,
到最后半秒钟才发泄出来:欲望、仇恨和超出人类能力之外的饥饿;这种饥饿极为
强烈,事实上是一种极端厌恶和妒嫉的感情,以至于炽热燃烧,但主要是对尤连的
仇恨。乔治出击前一刻,用头脑刺探了尤连类似的感情,所以他躲避在黑暗中出击
时大叫一声。
    早在乔治发现前,黑暗就一直是尤连的要素;这个有点疯狂的新吸血鬼未能考
虑到这个事实。尤连看到他匍匐在门后向他挥舞鹤嘴锄。在迅猛的、邪恶的锈蚀工
具下尤连弓着身子,走到它挥舞的圈内,弯曲而且像钢一样的手指捏向乔治的喉咙。
同时,用那只空手从他手里抢过鹤嘴锄,扔到一旁,用膝盖反复顶他的腹股沟。
    对于任何普通人而言,斗争早已结束,但乔治·雷克已经非人,而且不平凡了。
尤连的手指紧掐他的喉咙,迫使他跪下,但他透过因风箱鼓风而燃得很旺的煤一样
的眼睛,回瞪这个少年。这个吸血鬼的灰色不死肉体已经脱离痛苦,积聚了还击的
力量。他伸直两腿,承受着尤连的全部体重,想砸碎尤连的上臂,以摆脱他的双手。
少年自己反被抛了回来,看着对方扑向他,要撕扯他的喉咙,十分吃惊。
    尤连又一次感到害怕,因为他此时看到自己的“舅舅”差不多跟他一样强壮。
在乔治进攻前,他声东击西,把他推翻在地,从石地板上抓起鹤嘴锄,用有力的双
手杀气腾腾地举起工具,突然站起来,向乔治进攻。就在这时,尤连亲爱的“舅妈”
安从黑暗的阴影中悄悄走来,语无伦次,一下站到尤连和他未死的丈夫之间。
    “噢,尤连!”她哀求,“不,尤连。不要杀他。不要再……!”她赤身裸体、
满身污垢地蜷缩在那里,眼睛里充满了动物般的哀求,而且头发乱蓬蓬的。乔治第
二次扑过来时,尤连把她推到一旁。
    “乔治,”他咬着紧闭的牙关,“你两次向我扑来,现在看看你感觉如何!”
    鹤嘴锄砰地砸人乔治的前额,在双眼和鼻子构成的三角形之上挖出一个一点五
平方英寸的洞,使得锄上的锈片抖落。打击的力量很大,制止了乔治的前冲,把他
像线上的木偶一样打得僵直。
    “哇!”乔治叫了一声。双眼充血,鼻子里也喷射鲜血。双臂上升成四十五度,
双手好像被插入一个通电插座一样发颤。“哇哇!”他咯咯地说。然后张开下颌,
像被砍倒的树木一样向后倒去,仰面摔在地下,而鹤嘴锄还牢牢地留在头上。
    安匆匆走过来,趴在乔治抽搐的身体上哭泣。她听尤连使唤,但乔治毕竟是她
的丈夫。他目前这种样子是尤连造成的,而不是乔治自己的过错。“乔治,噢,乔
治!”她哭道,“噢,我可怜的宝贝乔治!”
    “把他弄走!”尤连对她厉声喝道,“帮我一把。”
    他抓住乔治的脚踝,把他拖到火炉房,鹤嘴锄柄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沈嘟”
作响。在冰冷的火炉前,尤连一脚踏在那个吸血鬼的喉咙上,从他的脑袋里拔出鹤
嘴锄;血液和灰黄色的脑浆涌了出来,填满了他前额的缺口,弥漫了四周,可是他
的眼睛继续睁着,双手继续颤动,脚跟像触电似的不断痉挛,敲打着地板。
    “噢,他会死的,他会死的!”安紧握肮脏的双手呜咽着,摇着乔治被砸碎的
头。
    “不,他不会死。”尤连尽力把火炉点燃,“就是这样,傻家伙。他不会死—
—至少不会那样死。他体内的东西会把他治愈;那些东西正在使他破碎的头脑愈合。
他会完好如新,甚至更好,只是我不允许他愈合。”
    火烧着了。尤连划了一根火柴,在纸上一点,嘎吱嘎吱地打开通风铁格栅,让
火焰燃旺,然后关上炉门。走开炉边时,听到安在喘息:“乔治?”
    乔治痉挛的脚跟在石地板上的捶打停了一会儿……
    尤连绕着足跟一转,他亲手制造的那个东西向他身上冲来,把他逼向炉门!还
没有热量,但将气体从尤连的肺里压出。他痛苦地吸气,使对方不能近身。乔治凶
恶的眼睛透过脑袋上的大洞里的血液和黏液向外瞪着;小匕首似的牙齿在扭曲的脸
内咬啮;双手像瞎了一样盲目地扑打尤连。他破裂的头脑几乎不起作用了,但他体
内的吸血鬼部分已在愈合伤口了,而且他的仇恨不减分毫。
    尤连使出全部力气,把乔治从身上推开。乔治无法控制四肢已经受到损害的功
能,结果摔倒在焦煤堆上。还未等他站起来,尤连就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准备抄起
鹤嘴锄。
    “尤连!尤连!”安试图劝阻他。
    “走开!”他把她推到一旁。
    他不顾乔治在后面爬行、追赶和伸出弯手抓他,大步走向石墙厚实的拱形入口。
然后不假思索就对石墙挥锄相向。硬木锄柄破了,沿着纹理呈对角线裂开了,生锈
的锄头“沈嘟”飞入黑暗之中。尤连双手被震麻了,只抓着一个近于完美的尖桩:
原来十八英寸的硬木锄柄成了一个凹凸不平但却致命的尖桩。
    他原想发现一个吸血鬼的全部活力,不是吗?
    乔治不知怎么突然站了起来,在近于黑暗之中,眼睛里冒着硫磺之火,像魔鬼
机器人一样跟踪尤连。
    尤连看着地上:这里有厚厚的铺路石板,有些地方由于地下推力的作用而有点
上翘。“另一半”当然在无心地打洞。乔治离他更近了,跌跌撞撞,发出无法辨别
的厚重和粘滞的声音。尤连等到受了伤的吸血鬼歪歪扭扭走过来,上前把尖桩突然
插入他胸膛中间偏左的地方。
    硬木尖撕裂了乔治埋葬时换上的亚麻衣服,往里前进时在肋骨之间发出嘎嘎吱
吱声,木片脱落,直插他的心脏,几乎把它割开。乔治像一条被鱼叉扎中的鱼一样,
用已经废弃的手胡乱寻找木桩,但无法把它拔出来。尤连看着他在那里跌跌撞撞,
以怀疑、惊讶和近于崇拜的神情注视着他,感到疑惑不解:别人杀我也有这么艰难
吗?他认为肯定有这么难。因为杀乔治已经够费劲的了。
    然后他把乔治模糊成一团的双腿从身上踢开,开始寻找破碎的鹤嘴锄头。过了
一会他回来了。乔治仍在扭曲、窒息,全力对付胸膛里的那根木桩。尤连抓住他一
条抽搐的腿,把他拖到已被挪开的石板连接之处露出的黑土旁,跪在他身边,把锄
头当锤子用,狠砸木桩,使它穿过他的身体,直到进入地面为止。最后,木桩夹在
两块石板之间,无法再前进了。乔治像一只奇异的甲虫一样被钉在板上。留在胸膛
外的木桩只有两三英寸长,但是几乎不见鲜血外流。他的眼睛瞪得像铃挡那样大,
嘴上冒着白沫,但已经不动弹了。
    尤连站起来,在裤子上揩了指手,然后开始寻找安,结果发现她蜷缩在一个黑
暗的角落哭泣和发抖,活脱脱像个被人抛弃的玩偶,把她拖到火炉旁,指着一把铲
子。“添加燃料把火烧旺,”他命令她,“我希望这里的火比地狱的更旺。如果你
不知道地狱有多炽热,我来演示给你看!我希望烟道烧得通红。不管如何,别靠近
乔治。丢下他别管。明白吗?”
    她点头,哭泣,从他身边后撤。“我就回来。”他说着,就把她留在开始燃起
熊熊大火的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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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出去时,尤连对弗拉德说:“呆在这里看着他。”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走上
楼,经过妈妈的房间,听到她活动的声音。往里看:乔治娜正紧握着自己的手来回
踱步、哭泣,也看到了他。
    “尤连?”她声音发颤,“噢,尤连,你会变成什么?我又会变成什么?”
    “要变什么已经变了,”他冷淡无情地回答,“我还能信任你吗,乔治娜?”
    “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还相信自己。”她最后回答。
    “妈妈,”——他不假思索地称呼——“你想像乔治那样吗?”
    “噢,天哪!尤连,请别说……”
    “因为如果你想变成他那种样子,”他打断她的话,“可以做到。记住这一点。”
    他离开她,来到自己房里。海伦听到他来了;平时只要听到他悄悄的均匀脚步
声就喘息,趴在他床上。他从门缝进来时,她撩起衣服,亮出身体的下半部。衣服
下面什么也没穿。他看到了她和她的脸部活动:蒙着一个白色恐惧的面具,试着微
笑,好像搽了白垩粉的丑角脸一样。
    “遮起来,邋遢女人!”他说。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她叫道,“噢,尤连,别惩罚我。千万别伤害
我!”她看着他大步走向一排抽屉,拿出一片钥匙,打开最上面的抽屉。转向她时,
又病态地笑了笑。手中拿着一把锋长七英寸、重如小斧的锃亮新劈刀。
    “尤连!”海伦极其口干舌燥地喘息。溜下床,从他身边走开。“尤连,我—
—”
    他摇头,发出奇怪而活泼的笑声。然后又是一片茫然。“不”,他告诉她,
“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只要你对我有用……你就很安全。你很有用,我得付出很多
精力才能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甜美清纯的人。即使如此一一像所有女人一样,她不值
得我如此。”他走出去,一声不响地关上门。
    他又离开房间来到楼下以后,注意到后面的大烟囱里升起的蓝色烟柱。窃笑、
点头。安正在下面努力工作。正在他研究烟柱的时候,轻软的九月云彩分开了一点,
太阳射了进来:明亮、炽热、灼烧!
    尤连脸上的微笑扭曲了,缠成一个结。他把帽子留在室内了。即使如此,太阳
不应如此灼烧!他的肉体几乎有烫伤的感觉!可是察看自己赤裸的上臂,却见不到
血泡和灼伤。
    他推测这种感觉的含义:自己体内的变化已经加速,最后转变正在开始。然后,
逃离太阳,咬着牙齿,为了防止痛苦加剧时喊出来,匆忙回到地窖。
    安在下面操作火炉。乳房和臀部上汗珠晶莹,点缀着污垢。尤连看着她,惊讶
这就是“一位女士”。他走过来时,她扔下铲子跑开了。为了不让劈刀的锋被弄钝,
他小心地放下,向她扑去。她这种样子——野性、一丝不挂,热得汗流浃背,充满
恐惧,激起了他的兽欲。
    他把她按在焦煤堆上,以体内的吸血鬼满足她,直到她因无比恐惧——难以想
象的乐趣而大叫为止。他的异体原生肉在她体内膨胀,使她无比快乐又无比痛苦。
    最后,他让疲惫不堪和饱受蹂躏的她趴在焦煤上,去检查乔治情况如何。
    他发现“另一半”也在检查乔治。从拉紧的石板之间的间隙里,悄然出现了又
软又稠的片状和触须原生质肉,把乔治·雷克绑在地上;“另一半”在审视他。它
内心没有真正的好奇,没有仇恨,没有害怕(除了对哪怕是最少的一点光的本能恐
惧),但有饥饿感。即使是“知”之甚少的阿米巴虫也知道要吃东西。如果尤连没
回来,“另一半”肯定把乔治给吞了和吸收了,因为无法否认乔治就是食物。
    尤连看到“另一半”四处摸索的松软假足、颤动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睛,有所不
快。不!他派出尖利的思想,像钻头一样扎在它的神经末梢上。放开他!走开!
“另一半”可能不懂别的什么东西,但它肯定明白尤连的话。
    假足和其他怪物好像被火烧灼了一样,抽打、回缩,发出嘎吱的声音,然后消
失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一两秒钟;但这些东西还只是“另一半”的一部分。尤连不
知道它现在已经长到多大了,也不知道它身上有多少东西充满了庄园下紧凑的泥土……
    尤连拿着劈刀,坐在乔治身旁,把手放在乔治插着木桩的上腹部。乔治体内突
然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震动。尤连感觉它像一只带刺的毛虫一样蜷曲。乔治可能看上
去死了,应该死了,可实际上并未死:他体内属于尤连的部分已经成长,控制着他
的头脑和身体,只不过在等待时机而已。单是尖桩还不够。但尤连对是否尖桩就能
控制吸血鬼并不特别肯定,所以这种情况并不让他感到特别意外。
    他拿起劈刀,在卷起的衬衫袖子上揩擦亮闪闪的刀锋。乔治被损伤的灰脸上的
黄眼睛随着他的活动,而在四周充血的眼眶内活动。不仅吸血鬼的躯体存在于乔治
的躯体之内,它的头脑也像一只饱食的水蛭一样植根于他的头脑之中。真棒!
    尤连连续三次迅速出击:用刀重劈乔治的脖子,深入其中,轻易切入骨肉内。
一会儿,乔治的头就滚落了。
    尤连抓住切下的头颅上的头发,瞪着脖颈的核心。一种绿灰斑驳的东西变为纤
维状黏液。尤连看到的每种东西都变了样子。这个东西的人性部分只是一个肉质外
表——保护内部生物的外壳或伪装。躯体也是一样:尤连用膝部撑起无头躯干时,
一个弯曲的东西很快滑入乔治掉脑袋后裸露的喉咙里血淋淋的管道。
    吸血鬼假如变成两部分,最终会死亡,但它还未死。这就只剩下一个可靠的方
法——经过试验的正确处置方法:火烧。
    尤连把头沿着火炉的方向踢过去。它滚过安身边时,她正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
在极度恐惧下几乎失去知觉。她目睹了尤连所做的一切。头滚到火炉脚下,又弹回
了一点儿,然后停下了。尤连把尸体拖到火炉旁,推开火炉门。里面全是橙色和黄
色的轰鸣火光;一束光窜上烟道。
    尤连马上抬起头,然后撑起乔治的尸体,靠在打开的炉门上,先把他的肩膀撬
人火海中。最后进去的是已经开始踢打的腿脚。尤连用上全部气力才控制住剧烈扭
动的四肢,最后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弄到门沿上,突然把门关上。门立即被冒着蒸汽
的伤足砰地推开了。尤连又把这只脚推进去,重重地关上门,上了闩。很长一段时
间内,除了熊熊大火之外,里面还传出扑扑的摆动。
    过了一会儿,噪音平息了,只剩下悠长不断的嘶声。最后只能听到火的吼声。
尤连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想着自己的私事,最后才离开……

    同一个星期六晚上11点,阿勒克·凯尔、卡尔·昆特、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
和谢尔盖·古尔哈洛夫按计划乘坐去布加勒斯特的意大利航空公司一流的晚间航班,
子夜后到达目的地。
    四个人中,克拉科维奇这一天为两位英国人办理进入苏联一个卫星国的全部烦
琐手续,算是最忙的。他按简单程序办理:打电话给在布朗尼兹城堡的副手——有
罕见才华的“导向装置”伊万·格伦科,让他把有关细节传递给勃列日涅夫手下大
权在握的中间人。他还请求苏联在傀儡政权罗马尼亚的同志在他提出要求时为他提
供最大帮助。罗马尼亚人仍是孤立的一群,对于他们是否合作谁也没有绝对把握……
因此克拉科维奇整个下午都在接和回热那亚和莫斯科两地之间的电话,直到一切安
排妥当。
    在此过程中,他根本未提西奥·多尔基克的名字。根据勃列日涅夫的命令,通
常克拉科维奇会向最高层人物——党的领袖本人汇报,但在目前情况下不行。克拉
科维奇听凯尔说多尔基克只是被临时、而不是永久拘留。只要他表面上仍然装出对
克格勃间谍和他的事务一无所知,一切就会顺利。如果多尔基克安全而且目前“可
靠”……以后一定有时间指控尤里·安德罗波夫干预这件事。但克拉科维奇对于那
个克格勃如此迅速地赶到意大利执行所谓秘密使命感到惊讶。这让人感到疑惑:E分
部的官员一直受到克格勃的监视?
    至于阿勒克·凯尔,他也给超感知觉情报部门的值班官员挂了一个国际电话。
这是后半个下午的事了;当时他和昆特将陪伴两个俄国人去罗马尼亚这一点似乎已
经相当确定。“是格里夫吗?情况如何,约翰?”他当时间。
    “阿勒克,”对方回答,“我一直盼着你给我们来电话。”约翰·格里夫有两
种才能:一种“不可靠”——这是分部对还未充分养成的超感觉知觉能力的称呼;
另一种相当突出,也许是独一无二。第一种能力是遥视能力:他有一个可以凝视并
据以预测未来的水晶球。唯一的问题是他必须知道向何处看,看什么;否则,他什
么也看不见。他的才能并不能随意运用,而是必须有所指向:必须有一个确定的目
标。
    他的第二种能力使他身价倍增。完全可以证明这是他第一种能力的不同翻版,
但在这种场合确是令人喜出望外。格里夫是个与众不同的通灵术者。但他也必须
“瞄准”自己的才能:只有与对方面对面,或与其交谈时,他才能读解对方的内心;
如果他了解对方,通过电话交谈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对约翰·格里夫无法撒谎;
也不需要机械扰频器。这就是凯尔在自己外出时让他永远留守总部的原因。
    “约翰,”凯尔问,“你那边情况如何?德文的牧场有什么事吗?”
    “噢,你知道……”格里夫的回答语气不太肯定。
    “你能解释一下吗?出了什么事?注意你的回答方式。”
    “嗯,你知道,就是那个年轻的尤连·博德斯库,”对方回答,“好像他比我
们想象的更机灵。我的意思是,他太好奇,你明白吗?看到和听到的太多,对他不
利。”
    “哦,我们应该赞扬他的这种好奇心,”凯尔想表现出随意的样子;他的头脑
里紧急迫问:你是指他有通灵术才能吗?
    “我觉得应该如此。”格里夫以也许的语气回答。
    天哪!他要开始对付我们?“不怕,我们以前也碰到过难缠的顾客,”凯尔说,
“我们的推销员完全掌握了它的简要情况……”他们如何武装的?
    “哦,他们使用标准装备,”格里夫说,“不过,听我说!它有点狡猾,竟然
放狗咬我们的人!不过没有造成伤害。咬的是老达西·克拉克——你知道他多么机
警!根本伤害不了他。”
    达西·克拉克?谢天谢地!凯尔呼吸得更自如了。他大声说:“听着,约翰,
你最好把我的文档读给我们的沉默伙伴听。你知道,是八个月前的那个?”第一个
基奥形象。“我们的人很可能需要他们能得到的一切帮助。我真是觉得在这种情况
下标准装备还不够。这个我早该想到;只是我没想到年轻的尤连·博德斯库那么狡
猾。”9毫米的自动手枪可能阻止不了他,庄园里的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制止他。但我
觉得哈里·基奥的文档里提到的一种东西能……给那个班配备弯!
    “就照你说的办,阿勒克;我马上研究这件事,”格里夫毫不惊讶地说,“你
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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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出去时,尤连对弗拉德说:“呆在这里看着他。”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走上
楼,经过妈妈的房间,听到她活动的声音。往里看:乔治娜正紧握着自己的手来回
踱步、哭泣,也看到了他。
    “尤连?”她声音发颤,“噢,尤连,你会变成什么?我又会变成什么?”
    “要变什么已经变了,”他冷淡无情地回答,“我还能信任你吗,乔治娜?”
    “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还相信自己。”她最后回答。
    “妈妈,”——他不假思索地称呼——“你想像乔治那样吗?”
    “噢,天哪!尤连,请别说……”
    “因为如果你想变成他那种样子,”他打断她的话,“可以做到。记住这一点。”
    他离开她,来到自己房里。海伦听到他来了;平时只要听到他悄悄的均匀脚步
声就喘息,趴在他床上。他从门缝进来时,她撩起衣服,亮出身体的下半部。衣服
下面什么也没穿。他看到了她和她的脸部活动:蒙着一个白色恐惧的面具,试着微
笑,好像搽了白垩粉的丑角脸一样。
    “遮起来,邋遢女人!”他说。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她叫道,“噢,尤连,别惩罚我。千万别伤害
我!”她看着他大步走向一排抽屉,拿出一片钥匙,打开最上面的抽屉。转向她时,
又病态地笑了笑。手中拿着一把锋长七英寸、重如小斧的锃亮新劈刀。
    “尤连!”海伦极其口干舌燥地喘息。溜下床,从他身边走开。“尤连,我—
—”
    他摇头,发出奇怪而活泼的笑声。然后又是一片茫然。“不”,他告诉她,
“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只要你对我有用……你就很安全。你很有用,我得付出很多
精力才能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甜美清纯的人。即使如此一一像所有女人一样,她不值
得我如此。”他走出去,一声不响地关上门。
    他又离开房间来到楼下以后,注意到后面的大烟囱里升起的蓝色烟柱。窃笑、
点头。安正在下面努力工作。正在他研究烟柱的时候,轻软的九月云彩分开了一点,
太阳射了进来:明亮、炽热、灼烧!
    尤连脸上的微笑扭曲了,缠成一个结。他把帽子留在室内了。即使如此,太阳
不应如此灼烧!他的肉体几乎有烫伤的感觉!可是察看自己赤裸的上臂,却见不到
血泡和灼伤。
    他推测这种感觉的含义:自己体内的变化已经加速,最后转变正在开始。然后,
逃离太阳,咬着牙齿,为了防止痛苦加剧时喊出来,匆忙回到地窖。
    安在下面操作火炉。乳房和臀部上汗珠晶莹,点缀着污垢。尤连看着她,惊讶
这就是“一位女士”。他走过来时,她扔下铲子跑开了。为了不让劈刀的锋被弄钝,
他小心地放下,向她扑去。她这种样子——野性、一丝不挂,热得汗流浃背,充满
恐惧,激起了他的兽欲。
    他把她按在焦煤堆上,以体内的吸血鬼满足她,直到她因无比恐惧——难以想
象的乐趣而大叫为止。他的异体原生肉在她体内膨胀,使她无比快乐又无比痛苦。
    最后,他让疲惫不堪和饱受蹂躏的她趴在焦煤上,去检查乔治情况如何。
    他发现“另一半”也在检查乔治。从拉紧的石板之间的间隙里,悄然出现了又
软又稠的片状和触须原生质肉,把乔治·雷克绑在地上;“另一半”在审视他。它
内心没有真正的好奇,没有仇恨,没有害怕(除了对哪怕是最少的一点光的本能恐
惧),但有饥饿感。即使是“知”之甚少的阿米巴虫也知道要吃东西。如果尤连没
回来,“另一半”肯定把乔治给吞了和吸收了,因为无法否认乔治就是食物。
    尤连看到“另一半”四处摸索的松软假足、颤动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睛,有所不
快。不!他派出尖利的思想,像钻头一样扎在它的神经末梢上。放开他!走开!
“另一半”可能不懂别的什么东西,但它肯定明白尤连的话。
    假足和其他怪物好像被火烧灼了一样,抽打、回缩,发出嘎吱的声音,然后消
失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一两秒钟;但这些东西还只是“另一半”的一部分。尤连不
知道它现在已经长到多大了,也不知道它身上有多少东西充满了庄园下紧凑的泥土……
    尤连拿着劈刀,坐在乔治身旁,把手放在乔治插着木桩的上腹部。乔治体内突
然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震动。尤连感觉它像一只带刺的毛虫一样蜷曲。乔治可能看上
去死了,应该死了,可实际上并未死:他体内属于尤连的部分已经成长,控制着他
的头脑和身体,只不过在等待时机而已。单是尖桩还不够。但尤连对是否尖桩就能
控制吸血鬼并不特别肯定,所以这种情况并不让他感到特别意外。
    他拿起劈刀,在卷起的衬衫袖子上揩擦亮闪闪的刀锋。乔治被损伤的灰脸上的
黄眼睛随着他的活动,而在四周充血的眼眶内活动。不仅吸血鬼的躯体存在于乔治
的躯体之内,它的头脑也像一只饱食的水蛭一样植根于他的头脑之中。真棒!
    尤连连续三次迅速出击:用刀重劈乔治的脖子,深入其中,轻易切入骨肉内。
一会儿,乔治的头就滚落了。
    尤连抓住切下的头颅上的头发,瞪着脖颈的核心。一种绿灰斑驳的东西变为纤
维状黏液。尤连看到的每种东西都变了样子。这个东西的人性部分只是一个肉质外
表——保护内部生物的外壳或伪装。躯体也是一样:尤连用膝部撑起无头躯干时,
一个弯曲的东西很快滑入乔治掉脑袋后裸露的喉咙里血淋淋的管道。
    吸血鬼假如变成两部分,最终会死亡,但它还未死。这就只剩下一个可靠的方
法——经过试验的正确处置方法:火烧。
    尤连把头沿着火炉的方向踢过去。它滚过安身边时,她正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
在极度恐惧下几乎失去知觉。她目睹了尤连所做的一切。头滚到火炉脚下,又弹回
了一点儿,然后停下了。尤连把尸体拖到火炉旁,推开火炉门。里面全是橙色和黄
色的轰鸣火光;一束光窜上烟道。
    尤连马上抬起头,然后撑起乔治的尸体,靠在打开的炉门上,先把他的肩膀撬
人火海中。最后进去的是已经开始踢打的腿脚。尤连用上全部气力才控制住剧烈扭
动的四肢,最后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弄到门沿上,突然把门关上。门立即被冒着蒸汽
的伤足砰地推开了。尤连又把这只脚推进去,重重地关上门,上了闩。很长一段时
间内,除了熊熊大火之外,里面还传出扑扑的摆动。
    过了一会儿,噪音平息了,只剩下悠长不断的嘶声。最后只能听到火的吼声。
尤连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想着自己的私事,最后才离开……

    同一个星期六晚上11点,阿勒克·凯尔、卡尔·昆特、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
和谢尔盖·古尔哈洛夫按计划乘坐去布加勒斯特的意大利航空公司一流的晚间航班,
子夜后到达目的地。
    四个人中,克拉科维奇这一天为两位英国人办理进入苏联一个卫星国的全部烦
琐手续,算是最忙的。他按简单程序办理:打电话给在布朗尼兹城堡的副手——有
罕见才华的“导向装置”伊万·格伦科,让他把有关细节传递给勃列日涅夫手下大
权在握的中间人。他还请求苏联在傀儡政权罗马尼亚的同志在他提出要求时为他提
供最大帮助。罗马尼亚人仍是孤立的一群,对于他们是否合作谁也没有绝对把握……
因此克拉科维奇整个下午都在接和回热那亚和莫斯科两地之间的电话,直到一切安
排妥当。
    在此过程中,他根本未提西奥·多尔基克的名字。根据勃列日涅夫的命令,通
常克拉科维奇会向最高层人物——党的领袖本人汇报,但在目前情况下不行。克拉
科维奇听凯尔说多尔基克只是被临时、而不是永久拘留。只要他表面上仍然装出对
克格勃间谍和他的事务一无所知,一切就会顺利。如果多尔基克安全而且目前“可
靠”……以后一定有时间指控尤里·安德罗波夫干预这件事。但克拉科维奇对于那
个克格勃如此迅速地赶到意大利执行所谓秘密使命感到惊讶。这让人感到疑惑:E分
部的官员一直受到克格勃的监视?
    至于阿勒克·凯尔,他也给超感知觉情报部门的值班官员挂了一个国际电话。
这是后半个下午的事了;当时他和昆特将陪伴两个俄国人去罗马尼亚这一点似乎已
经相当确定。“是格里夫吗?情况如何,约翰?”他当时间。
    “阿勒克,”对方回答,“我一直盼着你给我们来电话。”约翰·格里夫有两
种才能:一种“不可靠”——这是分部对还未充分养成的超感觉知觉能力的称呼;
另一种相当突出,也许是独一无二。第一种能力是遥视能力:他有一个可以凝视并
据以预测未来的水晶球。唯一的问题是他必须知道向何处看,看什么;否则,他什
么也看不见。他的才能并不能随意运用,而是必须有所指向:必须有一个确定的目
标。
    他的第二种能力使他身价倍增。完全可以证明这是他第一种能力的不同翻版,
但在这种场合确是令人喜出望外。格里夫是个与众不同的通灵术者。但他也必须
“瞄准”自己的才能:只有与对方面对面,或与其交谈时,他才能读解对方的内心;
如果他了解对方,通过电话交谈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对约翰·格里夫无法撒谎;
也不需要机械扰频器。这就是凯尔在自己外出时让他永远留守总部的原因。
    “约翰,”凯尔问,“你那边情况如何?德文的牧场有什么事吗?”
    “噢,你知道……”格里夫的回答语气不太肯定。
    “你能解释一下吗?出了什么事?注意你的回答方式。”
    “嗯,你知道,就是那个年轻的尤连·博德斯库,”对方回答,“好像他比我
们想象的更机灵。我的意思是,他太好奇,你明白吗?看到和听到的太多,对他不
利。”
    “哦,我们应该赞扬他的这种好奇心,”凯尔想表现出随意的样子;他的头脑
里紧急迫问:你是指他有通灵术才能吗?
    “我觉得应该如此。”格里夫以也许的语气回答。
    天哪!他要开始对付我们?“不怕,我们以前也碰到过难缠的顾客,”凯尔说,
“我们的推销员完全掌握了它的简要情况……”他们如何武装的?
    “哦,他们使用标准装备,”格里夫说,“不过,听我说!它有点狡猾,竟然
放狗咬我们的人!不过没有造成伤害。咬的是老达西·克拉克——你知道他多么机
警!根本伤害不了他。”
    达西·克拉克?谢天谢地!凯尔呼吸得更自如了。他大声说:“听着,约翰,
你最好把我的文档读给我们的沉默伙伴听。你知道,是八个月前的那个?”第一个
基奥形象。“我们的人很可能需要他们能得到的一切帮助。我真是觉得在这种情况
下标准装备还不够。这个我早该想到;只是我没想到年轻的尤连·博德斯库那么狡
猾。”9毫米的自动手枪可能阻止不了他,庄园里的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制止他。但我
觉得哈里·基奥的文档里提到的一种东西能……给那个班配备弯!
    “就照你说的办,阿勒克;我马上研究这件事,”格里夫毫不惊讶地说,“你
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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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解除了所有镣铐和铁链,蜷缩在地上。痛苦消失了。尽管
我想关押自己的牢房一定会一片黑暗,但我发现自己像在最明亮的白天一样看得清
清楚楚。开始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徒劳地寻找着光线进来的洞口,试图爬上凹凸
不平的墙壁搜寻某个隐藏的窗口或其他出口。结果失败了。
    此前——在我逃跑的企图失败后,我面对着关押在同一阴暗牢房的其他人,或
者说面对着他们所变成的东西。
    首先是按法瑟安排的样子(或者说我是这么想)缩成一团的阿弗斯老人。我走
到他身旁,观察他破烂粗糙的衬衫碎片裹着的灰肉和枯萎的胸膛。把手放在他身上,
想发现生命的温暖或心脏勉强的跳动——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瘦骨嶙峋的胸部有某
种颤动。
    我一把手放在这个吉普赛人身上,他就坍塌了!他全身像谷物的壳一样向内部
坍塌了,或者说踩上去像去年的树叶一样!同样化成粉末的肋骨下什么也没有。脸
在尸体雪崩般塌落时,也自由地化为灰尘;那个不可爱的古老的灰色表情也化为乌
有!最后消失的是四肢,我蜷缩在那里时他就像破裂的酒囊一样瘪了!他转瞬就成
了一堆灰尘、小块骨头碎片和旧皮革:一切仍然包裹在粗糙的本地衣服中。
    我被吓得动弹不得,下颌垂着,继续瞪着阿弗斯目前的样子。记得像蠕虫一样
的手指从法瑟的手中伸出,进入阿弗斯体内。这是那条蠕虫造成的吗?法瑟那个很
小的原生质部分这么尽情彻底地吃掉了阿弗斯吗?假若如此,蠕虫自己怎;么样了?
它现在在哪里?
    立即有人回答我的问题:“被吃了,西伯,”对方声音低沉地回答,“给你脚
旁的泥土中挖洞的东西做美食了!”从地客的阴影中走出我的一个瓦拉几亚老战友
——只见胸部和四肢,腿部粗短。他活着的时候名叫埃里格。
    我望着他,可是他身上的任何东西我都认不出来了:像一个陌生人,身上被一
种奇怪的气氛包围着。也许又不是那么奇怪,因为我觉得自己熟悉这种气氛——就
是费伦茨在他身上的病态存在:埃里格现在是费伦茨的了!
    “叛徒!”我怒气冲冲地对他说,“老费伦茨救了你的命,现在你出于感激,
把生命献给了他。那我又在多少次战斗中救过你的命,埃里格?”
    “我早就忘了,西伯,”对方声音粗哑地回答——他的眼睛像浅碟一样镶嵌在
瘦削和凹陷的脸上,“你知道我永远不愿背叛就够了。”
    “什么?你是说你仍然愿意为我效劳?”我尖刻地笑了,“但是我能闻出你身
上的费伦茨成分!或者说也许你不情愿与我作对,是不是?”我更加刻薄地说,
“费伦茨救你的命,除了让你为他服务外,还有什么原因?”
    “他没有向你解释什么?”埃里格又向我身边走近一点,“他救我的命并不是
为了他自己。在他离开这里以后,我必须竭尽所能伺候你。”
    “费伦茨疯了!”我谩骂道,“他骗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忘了我们来这里
的原因吗?我们是来杀他的!看看你自己:瘦削、茫然,像个小不点儿。你这副样
子怎么伺候我?”
    埃里格走得离我更近了。他几乎空洞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脸上和颈上的神经
好像人在绳子上一样跳动和抽搐。“弱小?你误解了费伦茨的能力,西伯。他放入
我体内的东西愈合了我的骨肉,使我强壮了。我能像任何时候一样很好地伺候你,
放心吧。不信可以试试。”
    我皱着眉头,带着惊讶的神情摇摇头。他有些话说得有道理,对于平静我愤怒
的思想起了一点作用。“按理现在你应该已经死了。”我同意他的话,“对,你的
骨头破碎了,肉撕裂了。你是说费伦茨真有这种能力?我现在记起来了,他说你康
复后会做他的仆人。是他的仆人,明白了吗?那为什么你还站在这里,对我说我仍
然是你的主人和指挥者?”
    “他具备多种能力,西伯,”他回答我,“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
他的仆人。他是个吸血鬼,我也勉强算个吸血鬼。你也是……”
    “我?”我暴怒了,“我能主宰自己!他确实对我下了手:把他身上肯定有毒
的东西注入我体内,可是我依然是以前的我。埃里格,我过去的朋友和追随者,可
能已经屈服,但我仍然是瓦拉几亚人西伯!”
    埃里格摸了一下我的肘部,我却缩了回来。“我的变化非常大,”他说,“费
伦茨的肉和我的肉相混合,愈合我的伤口,变化就更快了。我破碎的身体用他的肉
修补好了,正如他让我骨肉愈合一样,他也让我与他连成一体。不错,我要听他的
吩咐;他出于仁慈之心,只要求我和你呆在一起。”
    他带着悲哀说话时,我在地牢四处走动,寻找逃跑的出路,甚至想攀墙逃走。
“光,”我喃喃自语,“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它能进来,我就能找到出路。”
    “没有光,西伯,”埃里格还是那么悲哀地说。他一直跟着我,“这是费伦茨
魔法的证明。因为我们属于他,我们也有他所具备的能力。这里漆黑一片。像你想
象中的蝙蝠或费伦茨本人一样,你现在处于夜色之中。而且,你身份特别:身上带
有他的卵,会变得和费伦茨一样伟大,或比费伦茨更伟大。你是吸血鬼!”
    “我就是我自己!”我怒气冲冲地扼住埃里格的喉咙。
    我把他拉近身边时,第一次注意到他眼中的黄光。这只能是动物的眼睛。如果
他说实话,我的眼睛肯定也像动物的。埃里格不想拒绝我;我对他施加更大的压力
时,他跪下了。“既然那样,”我叫道,“你为何不还击?向我显示一下你神奇的
能力!你说过我应该试试你,我就照你说的去做。你会死,埃里格。还有你的新主
人,只要他把自己的狗鼻子探进这个地牢!至少我还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抓起把自己绑在墙上的一节铁链,绕在他脖子上。他哽噎了,快窒息了,舌
头吐了出来,但仍然不反抗。“没用,西伯,”我把铁链松了松;他直喘气。“一
切都没用。让我哽噎、窒息,折断我的背,我都能恢复。你杀不了我。你无法杀死
我!只有费伦茨能做到。这是个美丽的玩笑,对吗?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他!”
    我把他拉到一旁,跑到巨大的橡木门边,怒火中烧,捶打大门,只有回音。绝
望之中,我又转向埃里格。“这么说,”我喘息道,“你意识到了自己体内发生的
变化。当然,假如我都明白,你肯定更明白了。很好,请告诉我:为何我与以前一
样?我感觉没什么不同。难道我体内没发生什么大变化?”
    埃里格擦了擦自己的喉咙,轻易站了起来。脖子上被铁链勒出了巨大的伤痕;
此外,好像我的粗暴行为并未让他遭受别的痛苦:他的眼睛还像以前一样炯炯发光,
声音也像以前一样悲哀。“如你所说,”他回答我,“我体内的变化己经完成,正
如铁在炉中炼成了一样。费伦茨的肉已经控制了我,让我顺从它的意志,正如铁在
火中因加热而弯曲。你的情况不同——你更柔软一些。吸血鬼的种子在你体内成长:
植入你的头脑、心脏和血液之中。你好像一张皮肤里裹着的两种生物,但它们会在
你体内慢慢相混,融合成一个。”
    这是法瑟告诉我的。我斜倚在潮湿的墙上。“然后我的命运就不能自主了。”
我哼了一声。
    “对,西伯,对!”埃里格现在很着急,“嗨,既然死亡已经不构成任何恐惧
了,你就能万世永存!你有机会比在你之前的人都强大!对命运而言,这意味着什
么?”
    我摇头:“听命于费伦茨而又很强大?你的意思肯定是无能为力!因为如果我
要做他的仆人,又怎能自主呢?不,不可能。我还能自主时,得想个办法。”我捅
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做了一个鬼脸。我体内的那个东西过多久就会控制我?在寄生
的东西战胜寄主之前,我有多少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我缓慢、悲伤地思考。
    他摇头:“你老是找麻烦,”他说,“这是费伦茨告诉我的。他说那是因为你
狂野执拗。你会自主,西伯!事情是这样:你体内的东西没有你,就无法生存,而
没有它,你也无法生存。以前你是个普通人,有一般人的弱点和微不足道的热情,
现在你将——”
    “住嘴!”我喝道。我的记忆突然在头脑中耳语有关魔鬼的事情。“他告诉我……
他说……他没有性别!”他说过,“吸血鬼没有这样的性别之分。你却说我有‘微
不足道的热情’?”
    “作为一个吸血鬼,”埃里格无疑在按照费伦茨的吩咐耐心劝说,“你会拥有
寄主的性别——你就是那个寄主!你也会有自己的嗜好、巨大的力量和精明等一切
热情,不过比原来增加了许多倍!想象一下与敌人斗智,在战场上无比强大,或在
床上不知疲倦!”
    我内心开始发怒。啊!我能肯定它们属于我吗?完全是我的吗?“可是,那—
—就——不——是——我——了!”我一字一顿表示强调,把紧握的拳头对着石墙
反复猛打,直到鲜血从裂开的指关节涌出。
    “一定是你,”他走近了,瞪着我血淋淋的手,舔着嘴唇重复道,“哦,就是
热血。你体内的吸血鬼很快就会让它们愈合。不过,这会儿让我来处理。”他拿着
我的手,想舔咸血。
    我把他推开。“留着你的吸血鬼舌头自己用吧!”我喊道。
    我突然吓得毛骨悚然,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开始真正明白他变成了什么东西和自
己正在变成什么东西。我看到了他脸上完全不自然的嗜欲神情,突然记起过去我们
三个人……
    我环视地牢四周,不放过任何角落和结了蛛网的阴暗之处,用已经变化了的眼
睛深入即使是最暗的地方。每个地方都看过了,但仍未发现我要寻找的东西。然后
又转向埃里格。他看到我的表情,开始躲避我。“埃里格,”我紧跟着他说,“请
告诉我——肢体受了重伤的可怜的瓦西里怎么样了?请问,我以前的同伴——瘦削
而富进攻性的瓦西里的尸体在哪里?”
    埃里格走到一个角落里时,被绊了一下,打了一个趔趄,倒在一小堆几乎发白
的剥皮人骨中。
    我过了好久才问:“瓦西里?”
    埃里格点头,像地上爬行的螃蟹一样疾速避开我。“费伦茨还没给我们提供食
物!”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我垂头弯腰,带着厌恶的表情走开了。埃里格赶忙站起来,小心地跟着我。
“离我远点,”我充满仇恨地低声警告他,“你为什么不砸碎骨头吸取其中的骨髓?”
    “啊,不!”埃里格好像在向一个小孩解释,“费伦茨让我留着瓦西里的骨头
给……给在阿弗斯老人身上长出来并将他消耗掉的地下挖掘者吃。万籁俱寂时——
我们睡着时……,它会出来吃骨头。”
    “睡着?”我对他厉声吼叫,“你认为我会和你同睡在这个牢房?”
    他低头弯腰走了。“啊,西伯,你现在骄傲得很。我过去也很骄傲。听人说骄
兵必败。你失败的时候还未来临。我不会伤害你。即使我敢,假如我极其饥饿……
不过我不敢。不然的话,费伦茨会把我切成碎片,用火逐片烧掉。他是那么威胁我
的。而且,我爱你如兄。”
    “像你爱瓦西里一样?”我对他绷着脸;他透过驼曲的肩注视着我,无言以对。
“让我静一静,”然后我开始吼叫,“我有许多事情需要思考。”
    我走到一个角落,埃里格走到另一个角落。我们默坐着。
    几个小时过去了。最后我睡着了。在梦中——也许是上天仁慈,大部分事情都
忘了——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滑行声和吮吸声。还有一阵清脆的“嘎吱”咀嚼声。
    我醒来时,瓦西里的骨头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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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2: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灭绝了的吸血鬼的声音在哈里·基奥无形的头脑中消失了。很长时间内俩人一
片沉默,但这些时间哈里耽搁不起。任何时候,他都能透过从梅比乌斯体的迷宫到
哈特尔普尔的阁楼公寓一带,响应自己儿子的召唤。如果哈里的时间很重要,其他
人的时间也很宝贵。
    “我开始感觉对不起你,西伯,”他说。同时,他的生命力在树下的黑暗林中
空地像一个氖灯萤火虫一样发出绿光。“我看得出你是如何抵制的——你如何不想
成为自己最后要变成的东西。”
    “最后?”地下老物终于大声说话了,“没有最后了,哈里——我已经变成了
那种东西!从法瑟的种子环绕我的躯体和头脑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会变成那种东西!
因为从那时起,它就在我体内飞快成长。首先,它的效果开始在我的感情、热情中
明显表现起来。我说‘明显’,但又几乎不是如此。你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受伤或
打击后自动痊愈吗?你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或指甲在不断地长长吗?一个逐渐失去理
智的人知道自己在变疯吗?”
    随着吸血鬼的声音突然消失,哈里头脑里唠唠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大。是沮丧和
狂怒的叫声!他料到早晚会出现这种声音,因为他知道西伯·费伦茨在黑色的十字
形小山中并不是孤身一人。此时,他能识别出来的一个新声在通灵术者的意识里形
成了语言。
    “你这个老骗子!你这个老魔鬼!”点燃的火花——鲍里斯·德拉哥萨尼发怒
的幽灵叫道,“啊!这多么具有讽刺意味!我死了还不够,到坟墓里还有一个我最
憎恨的东西做伴!更糟糕的是,知道我生前最大的敌人——杀死我的人竟然是在我
死后能接触我的唯一活人!哈!哈!呆在这里,又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一个苛
求他,另一个明知蒙骗、撒谎无用却仍然那么做,渴望甚至是极其渴望参与……!
啊,上帝,如果有上帝的话,不会有人和我说话吗?”
    “别理他。”西伯马上说,“他疯了。你很清楚,哈里,在你的作用下,他杀
了我,也杀了他自己。这种想法足以使任何人失常,可怜的鲍里斯开始半疯了……”
    “我是被人弄疯的!”德拉哥萨尼嚎叫,“那个人是地下一个肮脏、可恶、好
撒谎的水蛙!你知道他如何对我吗,哈里·基奥?”
    “我知道他对你于的几件事,”哈里回答,“对于你这种生物而言,不管死活,
心理和肉体折磨似乎没有止境。不死也是如此!”
    “你说得对,哈里!”坟墓那边传来的第三个声音开始大声说话。声音柔软,
近似耳语,但并不是不带邪恶色彩,“他们的残酷难以言状,一个也不值得信任!
我是德拉哥萨尼的朋友,支持他;是我亲手用尖棍从西伯心脏穿过并把他固定于一
半在坟墓内、一半在坟墓外的位置。嗨,是我把镰刀交给德拉哥萨尼割掉那个魔鬼
的头!他如何给我报酬?啊,德拉哥萨尼!你自己都——你怎能谈谎言、阴谋和憎
恶?”
    “你——过去是——一个——魔鬼!”德拉哥萨尼以牙还牙地回敬麦克斯·巴
图的指责,“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体内有西伯的吸血鬼种子。你呢,麦克斯?什么?
你是一个一看对方就能把他杀死的极为邪恶的家伙?”
    巴图生前是一个拥有邪恶之眼秘密的蒙古监视者,此时大发雷霆。“现在听这
个大骗子、盗贼在说什么!”他嘶嘶地说,“他割断我的喉咙,吸干我的血,毁坏
我的尸体,从里面攫取秘密。把我的力量当成他的,像我过去一样杀人。哈!对他
没什么好处。现在我们拥有共同的黑暗山侧。所有死亡大众……都躲避西伯、德拉
哥萨尼和我三个。”
    “你们全听我说,”还没等他们再开口,哈里又说,“你们都遭受过不公平待
遇,对吗?好,这很有可能。但哪一个不公平待遇也没有你们给他人造成的那么大。
你用邪恶之眼杀了多少人,麦克斯!在路上挡住他们,像揉纸一样把他们的心脏扭
弯?他们都是坏人吗?他们该死吗?有那么坏?不,至少其中一个是我的朋友,你
想象他有多好,他就有多好。”
    “你们英国E分部的头儿?”巴图马上又开了话题,“可是德拉哥萨尼命令我杀
了他!”
    “是我们的使命!”德拉哥萨尼猛烈抨击,“别装无辜,蒙古人。在他之前你
还杀过其他人。”
    “他还命令把拉迪斯劳·日列斯基杀掉,”巴图说,“拉迪斯劳·杰列斯基是
他的一个同胞,完全无辜!但是杰列斯基知道德拉哥萨尼的秘密——他是一个吸血
鬼!”
    “他对……国家而言是个危险!”德拉哥萨尼气势汹汹地说,“我只为母亲俄
罗斯工作,而且——”
    “你只为自己工作!”哈里打断他的话,“事实是,你想成为这里的大人物。
不,是整个世界的大人物!如果你必须撒谎就撒谎吧,德拉哥萨尼,因为这毕竟是
吸血鬼的特点。但你无法对自己撒谎。我与格里高尔·波罗维奇交谈过,记得吗?
你们E分部的头儿也是为母亲俄罗斯而死吗?”
    “你说得对,德拉哥萨尼,”西伯神秘地笑着说,“钻入自设的圈套!”
    “不要太得意了,西伯,”哈里的声音更近了,“他们俩一样坏,或者说更坏。”
    “我?嗨,我已在这里的泥土中——或我过去已在这里的泥土中躺了五百年了!
地下一个可怜的东西和寒冷、坚硬的泥土中的蠕虫能造成什么伤害?”
    “此前的五百年呢?”哈里说,“你和我都清楚数世纪来瓦拉几亚一听到你的
脚步声就发抖!泥土中浸透着你溢出的血,变成一片黑色。不要全推在法瑟·费伦
茨身上。责任并不全在他。他知道你的特点,否则他不会选择你……”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一会儿之后西伯问道,“来抨击、指责和声讨我?”
    “不,我是来学习的,”哈里说,“看,我不像你那么会撒谎。我最得意的时
候也不太会撒谎。所以,我敢肯定我用的任何遁词你们都能识破。这就是为什么我
直接说出……”
    “是吗?”德拉哥萨尼说,“如果愿意的话,就直说吧。”
    哈里不理他,沉默了几分钟。“西伯,”他终于说,“一会儿以前,你问自己
过去五百年都埋在这里,究竟造成了什么伤害。”
    “我能告诉你他造成了什么伤害!”德拉哥萨尼不愿被人冷落,“只要看看我!
我是个无辜的孩子,他教我通灵术。后来我长成青年的时候,他用催眠术和谎言欺
骗我。我成年时,他把自己的吸血鬼卵置于我的体内;卵成熟时,他——”
    “你的经历跟我毫无关系!”哈里打断他的话,“此外,你对西伯或其他任何
人的诽谤都跟我毫无干系。”
    “诽谤?”德拉哥萨尼十分愤怒。
    “安静!”哈里开始不耐烦了,“马上住口,否则我就马上离开你,让你们三
个在孤独中苦熬岁月。”
    三个人都温怒无语。
    “很好,”哈里说,“我刚才说过,现在仍然坚持:不太关心西伯对你所犯下
的所谓罪行,鲍里斯·德拉哥萨尼。不,我想知道他如何待人。我指的是乔治娜·
博德斯库这个女人——她在一个冬天和丈夫一起来这里,后来出了一件事,丈夫死
了。就在这个地方。她怀孕了,看到丈夫的血就昏厥了。然后……”
    “啊?”西伯兴趣大增,“我已经给你讲过那个故事。你想告诉我……它产生
作用了?”
    “当心,哈里·基奥!”德拉哥萨尼打断他的话,“别再给他讲了。老骗子给
你讲的时候,我也听到了这个故事。如果过去未出生的孩子现在成人了,他会做西
伯的仆人!即使他的主人死了!你看不见吗?这个魔鬼又会在这个新的追随者体内
和头脑中复活!”
    “你这个……卑贱的家伙!”西伯吼道,“你是吸血鬼!这对于你毫无意义?
我们可以内讧,但绝对不能向他人泄密!你将永远受罪,德拉哥萨尼!”
    “老傻子,我已经注定要永远受罪了!”德拉哥萨尼吼道。
    “很好,”哈里叹道,“我明白自己在浪费宝贵的时间。这样,我吩咐你——”
    “等等!”西伯的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痛苦。“你不能给我讲这么多,然后不讲
了。那……不人道!”
    “哈!”哈里哼了一声说。
    “那就做个交易。我讲完自己的故事,然后你告诉我那个孩子是否生下来了并
且还活着。还有……他如何生活的。同意吗?”
    哈里认为既然自己已经说了很多,就可以让其他几个继续讲故事。他必须尽力
了解四件大事。一、吸血鬼的全部能力。二。西伯想如何确切地利用尤连·博德斯
库。因为德拉哥萨尼似乎认为西伯能够让自己在博德斯库身上复活。三、西伯故事
的其余部分——有关法瑟·费伦茨城堡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以便了解那个地方是
否仍然残留有任何邪恶的东西。四、确切地说,如何杀死吸血鬼!
    至于最后一点:哈里对布朗尼兹别墅发起战斗时,认为自己八个月前知道的就
那么多。现在回首,他明白德拉哥萨尼的死只是由一些幸运的事件组合造成的。首
先,德拉哥萨尼眼睛瞎了:麦克斯·巴图偷来的才能——心理箭从哈里一个僵尸身
上弹到他身上,产生反射箭,使他的眼睛瞎了——哈里在这次斗争中,当然安排了
鞑靼僵尸为突击部队作后盾。其中一具僵尸从保存的泥炭中应召出来,在乱中把德
拉哥萨尼的头从肩上砍下;另一个僵尸抛弃德拉哥萨尼遍体鳞伤的躯体时,以木桩
把他身上的寄生吸血鬼固定在他自己胸膛。哈里不可能独立完成这一切,也许不可
能独立完成上述的任何一件事情。事实上,哈里唯一的拿手好戏是对梅比乌斯体的
掌握:他差点被机关枪切成两半时,逃离垂死的躯体,把德拉哥萨尼的头脑跟自己
的躯体安插在一起。在梅比乌斯体中,把德拉哥萨尼从一个过去时间之门扔出去,
把他这个通灵术者引回呆在坟墓里的西伯那里。在这里,“原来”的德拉哥萨尼诱
杀了西伯,但从未想到同样的手法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至于哈里的无形头脑,它已
经往前走了,找到自己儿子的生命线,与之相接,和它同卧在布兰达的子宫里等着
出生。她曾是他的情侣、妻子,而现在,从某种意义上看,可以说是他的第二个母
亲。
    如果他离开别墅里的尸体中德拉哥萨尼的头脑,又会如何呢?那具破碎的躯体
能支撑那具尸体多久?只能猜测……
    哈里纳闷:幸存的俄罗斯E分部成员在战斗停止后,如何收抬残局?他们如何处
置他手下的僵尸?一定是极端疯狂、十足噩梦!哈里推测自己沿着梅比乌斯体离开
别墅后,鞑靼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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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3:29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此时阿勒克·凯尔已经从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那里了解了这些答案。哈
里最后也会找到这些答案,不过现在又出现了新间题。其中最主要的是:关于尤连
·博德斯库的事情,他敢告诉西伯多少?他觉得他不会讲什么。不过,另一方面,
到目前为止,灭绝了的吸血鬼很可能已经猜出来了,这使得再保密下去就没有意义
了。
    “很好,”哈里最后说,“成交。”
    “傻瓜!”德拉哥萨尼马上插话,“哈里·基奥,我原来觉得你应该聪明一些。
可是你又想和魔鬼本人讨价还价!我现在明白了自己在这些小竞争中很不幸运。你
跟我过去一样,是个大傻瓜!”
    哈里不理他:“西伯,那就快点讲讲你的故事的其余部分。我不知道自己还剩
下多少时间……”
    老费伦茨第一次走到我身旁时,我没有任何准备。当时我睡着了,十分疲惫,
有点饥饿,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我首先知道他的来访是听到重重的橡木门砰地关
上、门外的闩合上时。门内的一个篮子里有四只翅膀和脚被扎紧的活鸡,羽毛丰满,
咯咯大叫,不断扑腾。我醒来了,走到门边,埃里格走在我前面一步。
    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旁,先走到篮子旁。“这是什么,法瑟!”我叫
道,“小鸡?我原来觉得我们吸血鬼吃的肉应该比这个更丰美!”
    “我们只吸血!”他在门边轻声地笑着回答,“如果而且有必要时,我们也吃
粗糙的肉,但血是真正的生命。鸡是给你吃的,西伯。撕开它们的喉咙,尽情地喝
血。把血吸干。如果高兴,就把死鸡肉扔给埃里格,剩下的给你石板下的‘表妹’。”
    我听到他顺着石阶往上走,就冲着他大喊:“法瑟,我什么时候开始负责?是
不是你已经改变主意,觉得把我放出去太危险了?”
    他停住了脚步。“我准备好了就放你出去,”他压低声音回答,“等你准备好
了以后……”他又笑了,但这次声音发自喉咙更深处。
    “准备好?我等着享受更好的待遇!”我回答他,“你应该给我带个姑娘来。
一个姑娘除了可以吃之外,还可以用来干点别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变成自己的主人后,想要什么都可以。”他的
声音更冷漠了,“我不像某些母猫,为自己的小猫逮回胖老鼠。一个姑娘、一个小
伙、一只山羊——血总归是血,西伯。至于嗜欲:你明白这个词的真正意义以后,
有的是时间享受。至于目前……省点力气吧。”然后他走了。
    同时,埃里格抓住篮子,想转身偷偷溜掉。我给了他一掌,把他打倒在地,他
有点不满。然后我看着那些受惊的小鸡,皱着眉头。但……我饿了,而且肉毕竟是
肉。我一向都不挑剔,何况这些小鸡非常丰满。而且,我体内的吸血鬼成分正在使
我摆脱一切特有的习惯、细节和文明行为。至于文明:对于我而言算什么?作为一
个瓦拉几亚战士,我的举止中一直有三分之二是野蛮!
    我吃了,埃里格那个卑贱的家伙也吃了。后来我们睡觉时,我的“表妹”也吃
了……
    后来我突然醒来了。由于吃了东西,恢复了精神,也变得更强壮了——我看到
了那个东西:它是一个以吸血鬼为肉体的无头脑东西,藏在地下的黑暗泥土中。我
不知道自己的期望是什么。法瑟提过藤本植物——地上的匍匐植物,与它有点相像。
    如果你见过海中湿软的章鱼,就明白法瑟脱下的手指上所孕育的东西:它是吃
吉普赛人阿弗斯的肉长成的。我无法估计它的大小;如果人体被压成面团似的一堆……
就能拉得很长。阿弗斯体内的东西就这样被重塑了。
    当然那个东西竖起来四处摸索的“手”可以延伸。这种“手”不少,而且不乏
力量。它的眼睛很奇怪:长出来,又消失;来了,又去了;抛媚眼,又闭上。但老
实讲,我不敢说它们能看见东西。事实上,我觉得它们是瞎的。可能它们看的方式
与新生儿一样,视而不见。
    那个东西的一只手从泥土中伸到我躺着的地方时,我大声咒骂,把它踢开——
它一溜烟儿似地钻回去了!我不知道下一只手的运气如何,但那个吸血鬼东西当然
对我有所警惕。也许它意识到我是它的一种更高形式!我记得自己当时想起这一点
就发颤……
    法瑟这么待他:他很奸诈,像狐狸一样狡猾,像鳗鱼一样滑溜。完全是由于沮
丧,我才这么看他。他当然是那样:他是吸血鬼!我不应该期望他是别的样子。但
是很简单,他不会遭伏击。我手拿铁链在橡木门后等了他几小时,几乎不敢呼吸,
惟恐他听见我的活动声。但是即使地狱冰冻三尺,他也不会来。可是一旦我睡着……
一只小猪会发出长而尖的叫声,或是一只被拴住的鸽子扑腾翅膀,把我吵醒。就这
样,数天甚至是数周过去了。
    我会偿还欠他的东西:第一次以后,老魔鬼不让我太饿。我想最初他让我挨饿
是为了让我体内的吸血鬼那部分控制我。那部分没有其他东西可吃,所以必须依靠
我储存的脂肪生活,这样会更多地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同样,我不得不从中汲取
力量。一旦二者建立合适的联系以后,法瑟又可以开始让我们胖起来。“胖起来”
这个词我用得很恰当。
    除了食物,偶尔还有一罐红葡萄酒。开始我还记得过去费伦茨如何让我中毒的,
所以很小心,每次总是让埃里格先喝,然后观察他的反应。不过除了舌头松弛以外,
没有别的什么反应。于是我也喝。后来,我不让埃里格沾,直接喝。这也正是那个
老魔鬼计划好的方法。
    终于有一次,我吃过饭以后,非常口渴,一下喝了一大口酒,弄得左右摇晃,
然后倒在地上。又中毒了!法瑟每次都愚弄我。不过这次我的吸血鬼力量使我振作
起来并且尽力保持意识,全身发热地趴在那里纳闷:他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哈!
听我解释法瑟的目的。
    “一位姑娘、一个小伙和一头山羊——血毕竟是血,”那次他告诉我,“血就
是生命。”不过他却没有告诉我这一点:在一切欢乐的搏动之中、一切不朽的源泉
之中和一切生产琼浆的花朵之中,吸血鬼最喜欢品尝的一种东西是另一个吸血鬼流
动的鲜血!然后等我酒力发作时,他又来到我身边。
    “这么做达到了两个目的,”他蜷缩在我身上告诉我,“一、从我上次汲取自
己人的血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我现在感到特别渴。二、你是个硬汉子,不
战不屈。但愿如此!我这么做会消除你的全部棱角。”
    “你在干什么……?”我低沉而沙哑地问,试图举起像灌了铅似的手臂挡开他。
但无济于事:我像一只小猫一样虚弱,甚至我的喉咙想说话也感到空前困难。
    “干什么?嗨,我坐下来吃晚餐!”他得意地说,“多好的菜谱!一个强者的
血液用年轻吸血鬼体内的血液来调味!”
    “你……你要从……从我喉咙中喝血?”我惊骇地瞪着他,一阵阵眩晕。
    他只是笑了笑——那是我听到他发出的最可怕的笑声,然后撕碎我的衣服,把
从指尖到指根不断变细的可怕双手放在我身上,触摸我的肉体各处,不太高兴地寻
找什么东西。又让我侧躺着,触摸我的脊柱,重重地压了一下,然后说:“啊!真
正的肉块,令人羡慕!”
    我本来因为害怕想离开他,但没有办法。我内心瑟缩——也许他在我体内的孩
子也在瑟缩——但从外表来看,我只是皮肤颤栗,但说话已经变得太困难了。嘴唇
只能发抖,发出呻吟。
    “西伯,”老魔鬼平和礼貌地说,“你有许多东西要学,儿子。要学关于我、
你自己和吸血鬼等的知识。你还不懂这些知识,不能感知我赐与你的一切秘密。不
过你会成为现在的我。我拥有的力量,也会成为你的。你所见所学才一小点儿,现
在多观察。多经历!”
    他继续让我侧卧着,把我的头撑起来一点儿,让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磁眼像瞳
孔被扎的一条鱼一样盯着我。我模糊的视力清楚了,图像也更清晰了;我也比以往
任何时候都看得更清楚了。我的身体和四肢像铅一样沉,但我的头脑像刀一样锋利,
意识十分敏锐,几乎能感觉到靠在我身上的那个东西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可能由
于某种原因,法瑟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了我的知觉能力,增加了我的敏感性。
    “看,”他发出尖利的嘘声,“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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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法瑟的粒状脸最好看的时候仍有大孔,此时面部皮肤经历了一种迅速变化。看
着它时我想:自己从不知道他的外表。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他自己希望
我如何看他的那副样子!
    他脸上的孔张得更大了,凹坑布满了他的肉体。本来已经巨大的下颌不断延长,
发出的声音像一下一下撕布一样。粗糙的嘴唇往里翻,现出满嘴鼓起来的腥红牙龈
和参差不齐的湿牙。我此前见过法瑟的牙齿,但从来都不像今天这个样子。他的变
化还没有完成。
    变化体现在下颌、牙齿和脸部噩梦一般的轮廓中。法瑟已经像一只大蝙蝠,或
者说一匹狼,或者说像二者,但很快又变了。他既不是蝙蝠,也不是狼,而是一种
中间动物;法瑟只是像包裹某个魔鬼般的幼虫蛹一样的躯壳,而且蛹已经裂开了一
个大口子。
    他的牙齿像细长弯曲的冰山,在外露的牙龈的红色海洋中一起嘎吱作响。他嘴
里出血,那些可怕的牙齿冒出来时,肉也跟着突然长出来,从颌骨那里像犬牙交错
的刀一样往上割,像多骨的捕熊夹子一样刺穿被撕碎的肉,形成发光的开口软骨脊。
往里看那个让脸上其他东西相形见细的喉咙,我知道他可以吞下我的脸,把我剥得
只剩骨头。但这不是他的目的。
    他黄色的眼睛位于张开的鼻孔扁平和盘旋的鼻梁上,炯炯发光;咯咯地发笑时,
上面的眼睛和牙齿拉得更长了,现出血淋淋的象牙,使上颌几乎比他的大下颌更加
突出。剑齿出现了,表明法瑟做好了最后准备。在把我俯身推倒在地之前,我看到
他令人难以置信的毒牙顶部都是空的,正好可以做吸血的虹管。
    我被麻醉以后,无能为力了,连尖叫一声也不行。最糟糕的是我无法再见到他
的面孔!不过我仍能感觉他似乎有意识的手在检查我的背部,突然感到体内有什么
东西——法瑟发现它夹在我脊柱上,在可怕地蠕动。然后我感到那个魔鬼的巨牙像
用锤子砸钉子一样扎入我的肉中,附着在我体内痛苦地扭曲但还未成熟的寄生物上。
不过它痛我也痛,我痛它也痛,两个都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法瑟使我变得更敏感,
让我经历最剧烈的疼痛!让他腐烂的心见鬼去吧!我对他的心了解多么清楚!此时
夜色降临了。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失去了知觉。
    对于这种失去知觉,你能想象,我不能说不领情……
    我开始恢复知觉时,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然后听到埃里格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里哀呜。一听到他的哭声,我就想起来了——想起了我们曾经拥有的战友关系和我
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流血战斗。记起了过去他如何做我的挚友,情愿为我献身,而
我也情愿为他牺牲。
    也许他也记起来了,因此哀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费伦茨用牙齿咬我脊柱的
时候,根本见不到埃里格……
    说我揍他还不是公平地对待他所受的惩罚。但如果他体内没有法瑟的吸血鬼材
料,肯定早死了。可能是我在意识中老想杀他;这一点我也不敢肯定,因为那一幕
在我头脑中已经模糊了。我只知道揍完他以后,他就忘了挨揍的事情,我自己也精
疲力竭了。当然他痊愈了,我也痊愈了。于是我又想新的策略。
    此后……一直是睡、醒和吃。从外表来看,生活似乎没有别的内容。对我而言,
还有等待和耐心沉默的策划。至于费伦茨:他想把我训练成一条野狗。
    他是这么开始的:总是悄悄地走到门边偷听。奇怪的是,我总知道他来的时间,
而且总觉得害怕!我开始害怕时,他就来了。有时我能感觉他在我头脑的边缘十分
狡诈地摸索,试图巧妙地潜入我的思想中。记得他和阿弗斯老人如何进行远距离交
流时,我尽可能地关闭自己的头脑。我认为自己取得了很大成功,因为此后我能感
觉出他的沮丧。
    他实行奖励机制:如果我“乖”——听他的话,就会有食物吃。他会从门缝中
喊:“西伯,给你两只肥美的小猪!”
    如果我回答:“啊哈!啊哈!你爸爸妈妈来看你了!”他就会把食物拿走。但
是如果我说:“法瑟,我的爸爸,我饥肠辘辘了!请给我食物吧!不然,我就只能
吃掉你锁在我身边的这条狗了。然后,你出外闯荡,留下我负责你的土地和城堡,
谁来伺候我?”然后他会把门开个小缝儿,把食物放到门内。但是却让我站在离门
很近的地方,三四天也见不到法瑟或食物。
    我这就样被“弱化”了:咒骂越来越少,甚至开始哀求了。哀求食物、在城堡
内的自由、清新空气、阳光和沐浴的水;但最主要的还是哀求与我厌恶的埃里格
(像一个人厌恶自己的排泄物一样)分开,哪怕只是片刻。而且,我知道自己在体
质上也更弱了。用于“睡觉”的时间比以前更多,而且不像以前那样容易醒来。
    最后连埃里格也不能弄醒我。这条狗连续猛击门板,大声尖叫让真正的主人快
来!法瑟来了;他们把我抬到横跨峡谷的覆顶大厅之上的城垛上,把我放在干净的
空气中;夜色降临,群星像苍白的幽灵开始出现于在天空中,这种情景我很久都未
见过了。太阳在小山上像一个模糊的小泡,将最后一缕光线洒在城堡主楼后的岩石
尖顶上。
    “他可能缺氧,”法瑟说,“也许只是有点饿!你说得对,埃里格,他现在的
样子比他本来的表情虚弱。我只想暂时委屈他,而不是要摧毁他这个人。我有刺激
性的粉末和盐,可以激活他。等着,我去取。看着他!”
    他从一个活板门往下走了,留下埃里格俯身守着。我通过开着四分之一的眼睛
观察这一切。埃里格的注意力开小差时,我立即扑向他!一只手关闭他的气管,另
一只手从口袋里拽出原来从靴子上解下来的塑料条带。原来想用它勒费伦茨的脖子,
但没成功。我用双腿夹着埃里格的脖子,不让他乱踢,把条带绕在他脖子上,拉紧,
然后又绕了一圈,打好结。他开始窒息,想突然站起来,但我抓着他的头在石谍上
猛磕,把他的头颅都砸碎了,使他软成了一摊。于是我把他放到木地板上。
    当时我背对着活板门,当然费伦茨就选在这时候回来了。他发出愤怒的尖叫声,
像一个青年一样轻跃过来,双手像铁一样抓住我的头发、抓着我脖子与肩之间的肉。
不过老法瑟虽然很强壮,但技艺已经荒疏!而战斗技艺在我的头脑中仍像最后一次
与培谢内几人打仗时一样记忆犹新。
    我用膝盖顶撞他的腹股沟,用头狠狠地顶他的巨颌,听到他的牙齿“格格”作
响。他放开我,倒在身下的铺板上。不过他越发生气了,力量也增长了。召唤体内
的吸血鬼部分,把我像一捆草一样轻而易举地扔到一边!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吐出
破碎的牙齿和鲜血,紧跟在我身后不断诅咒我。
    我知道不拿武器无法制服他,就借着奇怪的暮光到处寻找武器,结果找到了几
样。
    一排圆形铜镜悬挂在高高的后堞的各个角度,其中两三个接收太阳的微弱余晖,
沿着山谷把它们反射出去。这些是费伦茨的通信设备。吉普赛人阿弗斯说过镜子或
阳光对于老费伦茨都没有什么用处。我不十分明白他的意思,但似乎记起了古老的
营火传说中类似的东西。无论如何,我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如果法瑟有懈可击,发
现他的弱点的可靠方法也只有一种。
    未等他跟我短兵相接,同时为了避开看上去不可靠的木材堆,我穿过屋顶。他
像一匹跳跃奔跑的大狼紧跟上来,我扯下一面镜子对着他照,他就停下了。他的黄
眼睛睁得很大;对我露出破碎的尖顶似的一排排血淋淋的牙齿,发出嘶嘶声,叉状
舌头像腥红的闪电一样在颚与颚之间摆动。
    我双手拿着“镜子”,马上明白了它是什么东西:可能是老瓦拉几亚的一块结
实的铜制盾牌,后面有一个可以手抓的地方。我知道如何使用——要是它中间有个
尖物穿着就好了!然后,发光的铜镜不知不觉地从山上西沉的镰刀似的太阳接收了
一束杂散的光线,猛地直射到法瑟缠结的脸上。此时我明白老阿弗斯的意思了。
    那个吸血鬼在阳光的照射下因恐惧而退缩成一团,赶忙举起蜘蛛似的手挡着脸,
后退一步。我这个人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就继续追赶,举起盾牌打得他的脸铿锵作
响,不断踢他的腰部,逼着他后退。每当他想向我进攻时,我就接收太阳光,把它
反射到他的牙齿里,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做准备。
    这样,我用拳打脚踢和炫目的太阳光束把他打退,逼着他在屋顶上后撤。他的
腿一下踩穿了腐烂的屋顶,不过又拔了出来,继续边后撤,边诅咒以发泄愤怒。最
后他退到了堞墙边。谍那边是深达八十英尺的稀薄空气,后面是峡谷边缘,再过去
是三百英尺斜坡,上面长着密密麻麻、尖而长的松树。底部是一条小溪河床。简而
言之,掉下去是一场令人眩晕的噩梦。
    他望着峡谷的边缘,用火一样的恐惧目光看着我?正在这时,太阳下山了,消
失了。
    法瑟身上马上发生了变化。暮色更深了,此时费伦茨像一个膨胀的大伞菌!他
的脸裂开了,发出最令人痛苦的胜利微笑,我马上用盾牌最后狠狠一砸,使他的胜
利化为了泡影。
    他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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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敢相信自己制服了他。一切好像一场幻梦。他摔倒时,我靠在堞墙后面窥
视。然后发生了……最奇怪的事情!我看到他像一个黑点一样倒向更大的黑暗之中。
不久,那个黑点变形了。我觉得自己听到了巨大的指关节裂开的声音,不断向四处
扩散;峡谷像巨毯一样展开;那个东西向树林冲去,但是不再迅速下降,甚至不是
垂直落下,而是像一片叶子从城堡的墙上滑一小段距离,到达峡谷之上。
    此时我突然明白法瑟可以施展全力以某种方式从这些城堡上飞出去。不过我对
他发起了突然袭击;在往下摔的震动中,他失去了宝贵的时刻。他让体内发生巨大
变化,把自己变得像帆一样扁平,在截住流动的空气。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行动
确实太迟了,因为我出神地盯着时,他正撞在一根高处的树枝上。然后,在黑色的
旋转中,树叶‘哗哗”作响,黑点不见了。然后从下面传来一连串摔撞声、尖叫声,
最后是一个遥远的砰砰声。接下来是沉默……
    暮色迅速变浓。我听了很久,结果什么也没听到。
    接着我笑了,笑得多么开心!跺脚、重击谍墙顶部。我制服了那个卑鄙的老家
伙!老魔鬼!我真的制服了他!
    我停止了笑声。不错,我把他从墙上摔下去了。可是……他死了吗?
    我开始恐慌。杀死一个吸血鬼谈何容易!证据就在屋顶——咯咯发笑、不时抽
搐的埃里格就是,于是匆忙向他走去。他脸色发蓝,条带已经陷入他脖子上的肉中。
他的头颅后面较软,被我抓住往墙上猛磕,这时已经变硬了。他醒来多久了?总之,
我不能再信任他了,不让他插手我目前必须完成的事情。不,我要独立完成一切。
    我很快就把埃里格扛回城堡内一幢主楼基部的牢房,扔在那里,关上门。也许
地下的吸血鬼会找到它,并在它彻底恢复之前把他吞掉。我不知道是否如此,更不
关心。
    然后我匆忙穿过城堡,遇到灯和蜡烛就点燃,把这个地方照得百年未遇地明亮。
也许城堡从未见过我现在点燃的这么多灯光。
    城堡有两个入口:一个是过吊桥,穿大门——我第一次在法瑟的狼群的护送下
到达这里时就是走的这个入口,现在我把它关了;另一个从城堡后面的峭壁的狭长
岩脊进来,用不知名的木材建成的有顶堤道构成从岩脊到达第二个主楼墙上的一扇
窗户的桥梁。这个入口无疑是费伦茨的观察孔,一直无缘派上用场。如果他能从这
里出去,也能从这里进来。我找到了煤油,浇在铺板上,点燃堤道,待了很久,等
着燃起熊熊大火。
    我经常在其他枪眼旁停下来,向外注视夜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亮、群星、
缕缕零散的浮云和银色、偶尔被流影润饰的山谷。我继续点灯,关闭城堡的门窗;
此时意识到外面开始骚动了。一匹狼在远处哀嚎,声音离城堡越来越近了。接着听
到了许多狼的叫声。峡谷里的树林此时一片漆黑,像地狱之门一样可怕。
    我在第一塔楼找到了一间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子。这也许是一间藏宝库?推开插
销,拔出门闩,用肩膀顶着门。大锁里的钥匙转动了,然后把门打开了。我把耳朵
贴在橡木板上谛听:里面有鬼鬼祟祟的活动……还有……耳语?
    也许还是把门关上好。这不是为了防止贼进来,而是为了不让什么东西出去!
    我爬到法瑟用毒药害我的地方,发现我的武器还是我上次看见它们时的样子。
又从墙上取下一把有力的长柄斧子。这样全副武装后,回到关闭的那间屋子旁,给
弩上好石头,放在手边,把剑插入地上的一个裂缝里,准备随时拔出来出击;双手
握着斧子,向门猛扑过去。这一斧非常成功,砍人了一块狭长的门板中,同时使一
把藏在门过梁上的钥匙现了出来。
    钥匙和锁正相配。正在我转动钥匙开门时,突然——
    狼群咆哮!声音洪亮,在这里就能听到它们预示厄运的喧闹!它们在进行什么
活动……
    我没有开门,而是拿着武器,沿着弯曲的楼梯跑到楼上。此时狠群在城堡四周
嚎叫,但在城堡后部声音最大。我迅速顺着嘈杂声走到正在燃烧的堤道边,恰好看
到桥塌了,带着烈火掉进了后面的裂缝中。裂口对面是法瑟的狼群,全部挤在狭窄
的岩脊上。
    它们身后的峭壁的阴影中……有费伦茨本人吗?我脖子上的毛发耸立。假如他
在那里,那就是像奇怪的曲影一样站着的那个东西。是由于摔下去折了腰才这样?
我举弩待发,但一看——又不见了!也许他根本不在那里。狼群却是货真价实的;
此时,一只巨兽——狼群的头领站在岩脊边缘测量裂口的宽度。
    如果它沿着岩脊畅通无阻地助跑,可以一跳三十英尺,到达我这边。正在我这
么想时,小一些的群狼往后退,让出路来,使岩脊上畅通无阻。那匹大狼往回跑,
转身,大步跑,跳起来——半途中了我的弩箭,直入心脏。虽然死了,仍然发出最
后的嗥叫,撞到裂口的边缘滚走了。我往上看,其他狼已渐渐散去了。
    但我知道费伦茨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我走到城垛上,发现满满的油缸和倾斜装置上摆着的釜,就把釜下面的火盆点
燃,每个都倒入半盆油,让它们慢慢沸腾,然后我才回到那间关着的屋子外。
    我走近那间屋子的时候,发现一只纤细的女人手在门板的孔内扭动,拼命地伸
手拿锁孔里的钥匙。什么?一个犯人?一个女人?此时我记起老阿弗斯说过费伦茨
一家的情况:“随从?仆人?他一个也没有。也许有一两个女人,但绝没有男人。”
这似乎有点矛盾:如果这个女人是他的仆人,为何要把她锁起来?因为家里有个陌
生人,为了她的安全才这么做吗?在这种人家里似乎说不通。
    为了我的安全?
    一只眼睛盯着我;我听到了喘息声,那只手缩回去了。我马上转动钥匙,把门
踢开。
    里面共有两个人。在当时,她们算是非常漂亮了。
    “你是谁……谁?”其中一个奇怪地半笑着向我走来。“法瑟没有告诉我们会……”
她向我飘过来,出神地盯着我。我用目光回敬。作为一个幽灵,她面色苍白,但凹
陷的眼睛里冒火。我往房间的四壁看。
    地板上铺着当地的编织品;墙上悬着被蛀坏的古老挂毯;屋里还摆着长沙发和
桌子。没有窗户和灯光,只有桌上的银色技形大烛台发出的黄色微光。房间里没有
什么摆设,但跟城堡里其他地方比起来又算奢侈了。这里也很安全。
    第二个女人有点放荡地趴在一个长沙发上。她眼睛火辣辣地瞪着我,我没理她。
第一个女人飘得离我更近了。我用剑尖挡着,不让她近身。“千万别动,女士,否
则我就用剑刺你!”
    她马上发怒了,虎视眈眈地看着我,针一样的牙齿之间发出尖利的嘘声;此时,
第二个女人像一只猫一样从长沙发上站起来。她们威胁性地面对我,但都提防我手
中的剑。
    然后第一个女人又声音强硬、冷若冰霜地说话了:“法瑟怎么了?他在哪里?”
    “你们的主人?”我退到门外。她们很明显也是吸血鬼。“他死了,你们现在
有了新主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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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23:54: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个女人不加警告就向我扑来。我没有阻拦她,而是用剑柄的圆头打在她头
部一侧。她倒在我怀中;我把她推到一边,当着第二个女人的面使劲把门拉上,拨
闩,锁好,把钥匙放进口袋。被关在屋内的吸血鬼勃然大怒,发出尖利的嘘声。我
抓起她被打晕了的姐妹,拖到地牢,扔到里面。
    埃里格爬过来了。他的脖子浮肿、发白,看起来像被刀子绕着四周切了一圈一
样。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脖子里的条带弄出来了。同样,他的后脑也肿得出奇,像
一个怪人或患痴呆病者的脑袋一样畸形。他几乎不能说话,举止像傻子一样幼稚。
也许我伤及了他的大脑,而他身上的吸血鬼还未把它修复。
    “西伯!”他用沙哑的声音惊呼,“西伯,我的朋友!你杀了费伦茨吗?”
    “阴险卑鄙的家伙!”我用脚踢他,“给,去享受一下吧。”
    他扑向在地上哀鸣的女人。“你原谅我了!”他叫道。
    “没有,永远也不会!”我回答他,“她这种人有一个都太多了,所以我把她
放在这里。能享受就享受吧。”我关门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扯下自己和那个女人邋
遢的衣服。
    此时,我开始攀登螺旋形台阶,又听到了狼群的声音。它们的吼声中带有胜利
的调子。怎么了?
    我像一个疯子一样跑过城堡。塔楼基部的大门关严了,堤道也烧毁了,法瑟会
在什么地方发起下一次攻击?我跑向城垛——到得真及时!
    城堡上方的空气中充满了极小的蝙蝠。我看到它们大群在月下穿梭,共同发出
的声音尖利刺耳。费伦茨就是这么来的吗?为了窒息我,他像一只大蝙蝠一样穿梭,
然后像一块延伸的肉毯一样出现在夜色中吗?我往回缩,恐惧地凝视夜色中的苍穹。
不是他,肯定不是他;他摔下去已经受了伤,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能力;一定存在
我不熟悉的其他路线。
    我不理睬这些向我成群扑来的蝙蝠;它们与我的距离太远,还无法攻击或干扰
我;我走到城堡的围墙边,看着编幅。我没法说出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一个人
不可能爬上这么陡峭的墙。我傻了——费伦茨可不是个普通人!
    他就在那里:贴在墙上,像一条大蜥蜴一样沿着墙上的石头极其痛苦而缓慢地
向上爬。说他像蜥蜴,是因为他的手脚大如宴会上的食盘,吸附在拍打的墙上!我
恐惧到了极点,更密切地瞪着夜色!他没看见我,只顾悄悄地咕哝着;巨大的圆盘
似的手离开墙壁,向上攀爬时,发出一种在泥潭内行走的声音。他的手指长如匕首,
而且它们之间有钱。这样的手从人骨上撕肉易如拔鸡毛!
    我慌乱地向四周看。沸腾的油釜摆在大厅与塔楼相连的拱桥末端。正是如此;
谁会想到在掉下去必死无疑的峡谷上会有人从飞壁下爬上来?
    我飞跑到最近的油锅旁,用手抓锅沿。烫得真痛!这个锅烫手极了。
    我把剑身穿过倾斜的发动机的铁框,把发动机、釜和其他东西沿着我来的路线
拖回去。油溅了出来,弄湿了我的靴子;倾斜的长凳的一只脚穿入一块腐朽的木板
中,我得停下来把它拔出来;整个巧妙的机械装置由于与铺板发生摩擦而颠簸和颤
抖,因此我知道法瑟一定听到了我的声音,猜出我在干什么。最后我把釜弄到刚才
看见他的地方上面。
    我恐惧地透过谍往下看,见到向上摸索的一只巨大的吸附者之手向城堞的边沿
爬过来,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不断拍打着,已经抓住墙顶!
    我当时多么语无伦次!冲向倾斜的装置,用力旋转把柄,看到釜向墙飞去。滚
油飞溅,沿着釜边流了出来,遇上滚烫的火盆,着火了;我的靴子也起火了。费伦
茨的脸又探入城堞边沿,眼睛里反射出跳动的火苗。重新愈合的牙齿在张开的嘴里
变成闪光的银白骨头,不断摆动、令人憎恶的舌头在牙齿上滑动。
    我发出尖叫。操作把柄,使釜倾斜了,把一大锅滚油向他浇去。
    “不!”他像一个破钟一样低沉而沙哑地喊叫,“不——不——不……!”
    蓝色和黄色的火焰并不理他恐惧的叫喊。油浇了他一身,像一支火把一样把他
点着了。他猛地把手从墙边抽走,向我伸来,但我倒退了,不会再受到伤害。然后
他又尖叫着从墙上飞到空中。
    我看见火球滚人了黑暗中,照得四周如同白昼一般,而费伦茨尖叫的回声一直
传到我耳里。他的无数小蝙蝠都在半空中一齐向他飞去,以自己柔软的身体给他扑
灭火焰,但气流挡住了它们。他像一个火把一样掉下去了,尖叫声割得我的神经末
梢不断疼痛。即使浑身着了火,他还是试图做出翅膀状;我又听到了撕裂和僻啪声。
他的脆皮裂开了,而不是伸展了,着火的油灌人他身上的裂缝中,给他造成多么甜
美的剧痛!
    即使如此,他还是取得了一半成功:开始像以前一样滑行,撞在一棵树上,旋
转起来,摔到松林里去了。
    他身后的空中留下几星火花、几片火焰、许多向月亮跌跌撞撞地飞去的一群烧
焦了的编幅和徘徊不去的烤肉味。就这样。
    对于他的死我仍不满意,我高兴的是他那天晚上不会回来了。现在是庆祝胜利
的时候了。
    我浇熄了干木材上着的火,扑灭燃烧的火盆,疲惫地向法瑟的住处走去。我警
惕地小口喝着这里的好酒,然后痛快淋漓地往肚里灌。点着了一只野鸡,切开一个
洋葱,啃着干面包,大口地喝酒,直到把野鸡吃完。然后我像国王一样吃了一顿非
常丰盛的晚餐,很长时间没这么吃过了,可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但又说不出
来。我是个傻瓜,仍然把自己当作人看。从别的方面来看,我仍然是人!
    我带着一石缸有定评的好酒跌跌撞撞地向锁在屋内的那位女士走去。她不情愿,
但我不容分辩,把她玩了又玩;想起一种玩她的方法就玩她一次,直到她精疲力竭
睡着了我才去睡觉。
    这样法瑟·费伦茨的城堡就成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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