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日语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楼主: 听着摇滚哭

[原创作品] 《LOLITA》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节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不能发誓说手头上这宗交易的某些动机——除非我能将表情伪装——过去从未掠过脑际。不过我的大脑从来没以任何逻辑形式把它们保留下来,或和记忆中某些确切情景联系起来;但我不能发誓——让我重复一遍——说我从来没有在我朦胧的思想和感情的暗处真正打算过(装出另一副表情)。过去曾有许多次——也应该有许多次,如果我了解我亨伯特——公正而言,当我想过娶一位成熟寡妇时(比如夏洛特·黑兹)目的只为了能对她的女儿(洛,劳拉,洛塔塔)随心所欲。我甚至准备告诉折磨我的人儿,或许我会有一次或两次对夏洛特的桃色红唇、金发碧眼和开得很低的危险领口投去鉴赏者冷冷的注视,再努力使她适应这场似乎真实的白日梦。这一切我在痛苦中承认了。可以想象出来的痛苦,也许是,但格外可怕。我希望我能摆脱这个话题告诉你更多的夜曲梦幻曲;当我漫忆儿童时代,一个词偶然出现在心头,比如剧烈而坚硬的痛苦(这是怎样一位痛苦的天才发明的啊!)或者是恐怖而诡调的字眼“精神创伤”、“创伤事故”和“绞刑台架”之后,梦幻曲就又会在夜里面目可僧;也撕绞我。但我的故事已经够拙劣的了。
  过了一会儿我销毁了信,回到我的房间,反复沉思,弄乱头发,理好我紫色睡袍,咬紧牙齿低声呻吟着,而后突然间——突然地,法庭的先生,我感到一种陀思要耶夫斯基式的露齿大笑出现了(就通过我那扭曲狰狞的嘴唇),象遥远而可怖的太阳。我想象出了(在新的和准确的能见度下)她母亲的丈夫对他的洛丽塔所有滥施的抚抱。我可以一天三次把她搂在胸前。我的烦恼会尽消,我会成为一个健康之人。“拥抱你轻轻地在一只温柔的膝上,印在你娇软的颊上一个父亲的吻……”博学的亨伯特!
  而后,带着极端的谨慎,这么说吧,是小心翼翼地用咒语召来夏洛特当作可能的终身伴侣。靠着上帝,我能够强迫自己节省地分给她半个柚子,端给她无糖的早点。
  亨伯特·亨伯特在自昼强烈的光照下大汗淋漓,低声哀号,他翻出良心,撕破灵魂的衬里准备做更进一步的“说明”(多么谨慎的词!)我并未计划和可怜的夏洛特结婚,以便用什么野蛮、危险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除掉她,比如说在她饭前的雪莉酒中放入五片二氧化汞将其致死,等等;但是一个密切联系的药方性想法确实在我阴沉混乱的脑际里叮当作响。在我尝试过的那次拥抱中,是什么限制了我,使我畏畏缩缩、遮遮掩掩?性满足的种种景象在我面前摇曳而微笑。我看见自己同时向母亲和女儿都注入一种强大约瞌睡药力,这样就可以整夜对后者恣意纵情。满屋里充溢着夏洛特的如雷鼾声,而洛丽塔在她睡梦中无声无息,安静得象画中少女。
  “妈妈,我起誓肯尼从来没碰过我。“你要么撤了谎,多洛雷斯·黑兹,要么就是那个专门压在熟睡女人身上的魔鬼。”
  不,我不会走那么远。
  因此“压在女人身上的恶魔亨伯特”谋划着,幻想着——欲望和决策(这二者创造了一个生动的世界)的太阳越升越高;在一连串阳台之上的一系列淫荡者,手握闪光的酒杯,为过去和未来的快乐之夜痛饮。然后,我象征性地将杯摔碎,进而勇敢地想象(那时我已经为这些美景醚酊大醉了,并低估了我天性今的温文气质)我最后能怎样敲诈——不,这字眼太严重了——能怎样哄骗大黑兹;如果她试图阻拦我和我的合法继女游玩的话,我就假装要抛弃她以此吓唬这个可怜又衰弱的大鸽子,迫使她允许我和小黑兹的交往;一句话,面对这样一个今人“惊异的求婚”,面对这样一副广阔而变幻无穷的景色,我显得那样无助,就象预告东方远古历史片中的亚当,夜苹果核里幻想着海市蜃楼的出现。
  现在请记下下面这段话吧:我体内的艺术家气质已经比绅士派头占有绝大的优势。在这部回忆录中,我始终能依靠坚强的意志力调节我的文风适应日记体。当黑兹夫人对于我仅仅是某种障碍时,我就一直在写。关于我的日记再没什么要讲的了;担我珍藏它的口吻,无论它们现在让我看是多么错误’多么无情;我把这强为我的艺术责任。幸运的是,为了回忆的逼真,我的故事已经到了不必对可怜的夏洛特再进行海辱的时候了。
  希望解除可怜的夏洛特在路上二或三小防的疑虑(并且避免,也许会有的,与正面来车的相撞,那会播粉碎我们各自的美梦),我思虑再三,想通过电话在营地找到她,但这一企图失败了。半小时前她就已经离开,洛接了,我告诉她——声音颤栗,满是我对命运征服后的满足——我将娶她的母亲。我不得不重复两遍,因为不知是什么分散了她对我的注意力。
  “呀,很棒,”她说,笑起来。“婚礼是什么时候?等一会儿,小狗——这儿的小狗咬住了我的袜子,听着——”她又说她猜想她会有不少乐趣的……挂了电话后我发现,在营地的几小时那些新印象就足以把亨伯特·亨伯特的英俊形象从小洛丽塔的脑中涂抹掉。但现在这又有什么要紧?婚礼过后,适当的时间一到,我就可以把她领回来。“桔色的花苞会在墓地恐怖地枯萎,”一位诗人这样说。但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一架十分坦白的记录器。
  露易丝走后,我查看了冰箱,发现它太清贫了,就进城买了足足的食物。我也买了一些好酒和两三种维他命。我确信,靠这些刺激物和我的天然元气,一旦被召去表现强烈而焦灼的情欲时,我必能避免可能因冷漠而出现的任何窘迫。仿佛是从男性幻想的西洋镜中看到生机勃勃的亨伯特一遍又一;起gJ得夏洛特颠倒魂神。她无比洁净、体态美好,我可以这样说,她就是我的洛丽塔的大姐姐——要是我没有太过意看见她沉重的臀部,浑圆的膝盖,隆满的胸房,她脖上粗糙的粉色皮肤(粗糙是相对于绸缎和蜜糖而言)以及所有其他令人遗憾和乏味的地方我可能一直会这样想着:一位美丽的妇人,那该多好。
  当下午就要成熟进入夜晚,太阳象往常一样圆圆地斜在屋角。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再一杯。杜松子酒和风梨酱,我的最好搭配,总能使我力量倍增。我决定为我们草坪的整洁忙一番。一个小提示。那儿长满了蒲公英,还有一条卷毛狗——我讨厌狗——已经把那些乎整的石头弄得脏兮兮,石头上曾放过一只日晷。大部分蒲公英已经从阳光变为月光。杜松子酒和洛丽塔都在我心中舞蹈,我差点被那张我想把它驱逐出去的折叠椅绊倒。血红色的斑马!有些打嗝听上去象是在发笑——至少我的就如此。花园后面一堵旧篱笆使我们与邻家的垃圾箱和紫丁香花照隔开;担门前的草评(它沿着我们房子的一侧斜过去)和公路之间,却无甚遮拦。因此我能眼望着(带着一个即将完成某项美好举动的人的假笑)夏洛特的归来:那颗牙齿应该立刻拔掉。我一边前后左右推动铲草机,凡是草叶仿佛都在低沉的太阳里摇动,一边还紧紧盯着公路的那边。公路从浓茂大树的弧形绿荫下弯进,然后朝我们伸过来,过来,非常笔直地,在老奥泊西特小姐爬满青藤的砖房和陡斜的草坪(比我们的整洁多了)前通过,然店消失在我们自己的前廊背后,从我快乐地喘息劳作的地方是看不见的。
  蒲公英倒了。一滴树掖融进了风梨酱。两个小女孩,玛里昂和玛贝尔,后来我也曾机械地陷入她们的摆布,无法逃脱(但哪一个能代替我的洛丽塔?),朝这条街走来(我们的“草坪街1”就从那儿如瀑布般直落),一个推着自行车,另一个掏着纸袋里的东西吃着,两个人都用她们阳光般伶俐的嗓音有说有笑。莱期利,老奥泊西特小组的园工兼司机,一个非常和蔼健壮的黑人,从远处朝我咧嘴笑着大叫,又叫,还用手势加以注释,说我今天真是精神焕发了。邻家富有的旧货商的那条蠢狗正在追一辆蓝色轿车——不是夏洛特的。两个小姑娘中那个更漂亮点儿的(是玛贝尔,我想)穿着短裤和窄窄的一条胸衣,头发亮闪闪的——一个性感少女,牡羊神所造!
  ——又跑回马路,揉皱了纸袋,然后躲在亨伯特夫妇住处边界的这位“绿山羊”后面。一辆驿站马车突然从街头的树荫下走了出来,在绿影折断以前,车顶还牵住了一些;然后那车竞象痴子一样打起转,汗流浃背的车夫用左手抵住车顶,旧货商的狗在一边流泪,一刹那微笑的停顿——随即我胸中一阵跳动,望见“蓝轿车”归来。我看见它驶下坡,消失在房屋拐角后面。我只瞥见到她平静而苍白的侧面。我想,直到她上楼也不会知道我是否已然离去。一分钟以后她从洛屋里的窗口朝下俯望,脸上是一副极度痛苦的表情。我于是全速跑上楼,想在她离开以前到达那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节


  当新娘是寡妇,新郎是鳏夫;当前者在“我们伟大的小城”居住不到两年,后者则不满一月;当光生只盼一切倒楣事越快越好地结束,夫人又带着宽容的微笑屈服了;那么,我的读者,婚礼一般说来就是一件“静悄悄”的喜事。新娘可能会省却桔花的皇冠,安心她的指尖罩,也不会在一本祈祷书中带上一枝白兰。新娘的小女儿或许能为亨与亨的结合仪式添加一笔生动的朱红色,但我知道我不敢对被迫于困境的洛丽塔过于温柔因此同意此时不值得把那孩子从她衷爱的Q营地拉走。
  我的自命多情又孤独的夏洛特在日常生活中却又颇爱交际。另外,我还发现她尽管本能控制自己的心或眼泪,倒是位很有自信的女人。她刚刚作上了我的夫人(她的“急切又神经紧张的爱人”——一位英勇的爱人!——虽然服用了兴奋剂仍然有些初期的困难,但对此,他用他旧时代甜言蜜意的浪漫温柔充足地补偿了她)好人夏洛特便问起我与上帝的关系。我本可以回答说我的思想很开放;但结果却说———将我的敬意献给了一套虔诚的陈词滥调——我骂信主宰宇宙的神灵。她低头看她的指甲,又问我家里是否有什么奇异的血统。
  我反问她,如果我父亲的外祖父是,比如说,土耳其人,她是否还要和我结婚。她说这倒无所谓;不过,一旦她发现我根本不信仰“我们的基督上帝”,她就要自杀。她说得那么严肃,使我不寒而栗。就在那时我知道,她是个根有信仰的女人。
  噢,她确是非常有教养的:每次在她流畅的谈话中稍有停顿,每次把“xin封”读作“xia封”,她都要说“请原谅”;无论何时与她的女友交谈都称我为亨伯特先生。我想如果我拖着一束迷人的光进入公众圈,定会令她欣喜异常。结婚那天,对我的一小段采访在拉姆斯代尔《日报》的“社会栏”上登了出来,还附有夏洛特的玉照,一只眉毛挑起来,名字还拼错了(“黑兹尔”)。尽管有这等尴尬事,这种大出风头还是使她振奋不已———我也因难堪的快乐而摇头晃脑了。夏洛待开始热衷干教会事务,又设法结识了洛的同学比较出色的母亲,近二十个月来,地已经成为—名即使不是卓著的,至少也是值得接受的公民;但在此之前她从未出现在激动人心的专栏中,是我,埃德加,亨·亨伯特先生(我加上埃德加只为了装装样子),“作家兼探险家”,才使她扬名。麦库的兄弟问我曾写过什么。不管我告诉他什么,登出来时都是“几部关于孔雀、彩虹和其他诗人的书”。并且还说明夏洛特和我已相识多年,我是她第一位丈夫的远亲。我暗示十三年前就和她有过私情,但这在发表时未提。我对夏洛特说,社会栏应该具有一些误差。
  让我们继续这个奇异的故事吧。当我被召去享受从房客向情人的转升时,我是否只体会到痛苦和厌恶呢?不,亨伯特先生承认他的虚荣得到了某种刺激的快感,得到了朦胧的温柔感,甚至有一种懊悔优雅地追随着他的阴谋者匕首的利刃。我从来没料到这位虽然相当漂亮,但由于她对她的教堂和读书俱乐部满怀盲目的信仰,她谈吐的风度,以及她对一个茸毛细密、可爱的十二岁孩子那副苛刻、冷酷又轻蔑的态度而显得相当可笑的亨伯特夫人,竟能变成这样一个动人娇弱的造物,当我在洛丽塔卧室的门口将手放在她的手上时,她战栗地缩了回去,不住地说,“不,不,请别这样。”
  这场变化使她的容貌大为改观。她的微笑过去是那么一种做作的东西,现在却变得那么迷人璀灿——璀灿,还附带着什么柔软、温湿的东西,我惊奇地发现它和那副可爱却空虚、迷茫的神情何其相似,那是洛在贪婪地望着新式混和型饮料,或默默无言地羡慕我总是新裁制的昂贵衣服时所有的。我变得狂热了,凝望着夏洛特和其它女士交换作父母的悲哀,凝望她作出那个标志女性之顺从的国家级鬼脸(眼睛转上去,嘴巴斜向一边),这我曾看见洛象婴儿一般作给自己。睡觉前,我们总喝点威士忌或其它烈酒,我依靠它们得以一边抚抱母亲一边回忆那孩子。这是她白皙的腹部,一九三四年我的性感少女曾象条小鱼蜷在里面。这仔细染过的头发,对我的嗅觉和触觉来说都是那么枯涩,但在台灯光照的特定时刻,在脚夫的床上,却获得了如果不是洛丽塔卷发的质地,也是她的色泽。在我支配我白头储老的新妻子时,我不住告诫自己,就我而言,这是能接近洛丽塔的最便利的方法;洛蒂①在洛丽塔的年龄也象她女儿一样是个欲望很多的女学生,而洛丽塔的女儿有一天也会如此。从一本用了三十年的影集里,我在一堆鞋子底下将妻子发掘了出来(黑兹先生看来对鞋子很热衷),这样就可以看看洛蒂小时候长得什么样;即使光线不对,衣饰不美,我还是能模模糊糊看出洛丽塔最初的轮廓、双腿、颧骨、短鼻。洛蒂丽塔,洛丽特申。
  就这样让我象雄猫一样越过岁月的围墙,望到苍白无力的窗户里面。当有着高贵乳房和肥大臀部的她,用充满怜悯的热情、天真的平民的抚爱方式,帮我准备好执行夜间的职责,我一边大叫着穿过那片发育不足又已衰败的黑丛,一边仍然在绝望中试图寻出一个性感少女的气息。
  我简直不能告诉你我可怜的妻子有多么温柔,多么动人。
  早饭时,在亮得使人郁闷的厨房里,镀铬餐具闪闪发光,还有“五金与钴一览表”以及可爱的早餐之角(假装那家夏洛特和亨伯特在大学时代常相伴说情话的“咖啡店”),她坐在那儿,一身红衣,胳膊肘支在塑料面的桌上,脸颊托在手掌中,带着令人不堪的温柔,凝望着我消化我的火腿和鸡蛋。亨伯特的面孔也许因神经痛而扭曲了,但在她眼中,它的美丽和生机却能和投射在白色冰箱上的阳光和波动的叶影媲美。我严肃的愤怒对于她却是爱情的沉默。我将菲薄的收入加入她更有限收入中,竞使她感动得象是发了大财;并非因为总数可以满足现在大部分中产阶级的需要,而且因为连我的钱在她眼里也附着我男性的魔力,她把我们合并的财产看作那正午时分的一条南方大道,一边是连续的浓荫,一边是和煦的阳光,一直延伸到希望的尽头,有粉红色的山峦若隐若现。
  在我们同居的五十天里,夏洛特象塞满了几年的活动。
  可怜的女人为一系列她已经很久不做或从没这么有兴趣去做的事情而忙碌,好象(拖长这副普鲁期特式音调)我娶了我所爱的孩子的母亲,就得以委托劳动使我的妻重获丰沛的青春。
  她满怀普通年轻新娘的强烈兴味,开始“令满室生辉”。我用心领略了屋中的每一处裂缝——因为这些日子我坐在椅上默想着画出了洛丽塔在屋中穿行的路线——我早已步入了和这个家、和它的污秽及灰尘某种情感上的联系,现在我几乎能感觉到这些不幸的东西在退缩,不情愿忍受夏洛特计划施予它们的淡褐色、赭石色以及浅黄及深黄的铅粉浴。她从来没这么迅速过,感谢上帝,但她确实为涮洗窗帘,给威尼斯式百叶窗条涂蜡,买来新窗帘和百叶窗,又送回商店另换一套,等等,耗进了大量的精力,她时而微笑,时而蹙额,一会儿疑虑,一会儿撅嘴;象是在一副明暗对照画里。她试着用印花棉布改变沙发的颜色——就在这张神圣的沙发上面,曾经有一个天堂的气泡在我体内慢慢破裂了。她重新摆置了家俱——并且在—篇有关家务的论文里非常惬意地发现了这样的语:“完全可以把一对沙发框和它们的配套台灯分开。”受到《你的家就是你》的点拨,她发展了绝对小靠椅和纺锤状长桌的憎恨。她认为展阔的窗户和上好木器的镶格,是房闻具有男性化的典型,而女性化的特点是小气的窗户和不稳固的木架。我走进屋发现她读的那几部小说已经替换成画册和家庭指南。她又向坐落在费城罗斯福大道4640的一家工厂订做了一张双人床,还要求加上“包容314只螺施的锦缎床垫”——尽管船张旧的依我看其弹性和耐性,都足以支持任何东西。
  她原为中西方人,她的丈夫,在安静的拉姆斯代尔——东部一州的一颗珠宝——居住得还不够长久,未能了解所有的好人。她稍微知道点儿住在我们草坪后面一间快坍的木制别墅里的天性快活的牙陵。在一次教堂茶会上,她遇见了当地旧货商“傲慢势力”的妻子,她丈夫在大街的把角上拥有“殖民地”的白色恐怖。她还常常“会见”老奥泊西特小姐;但在那些她更多拜访、或在草坪集会上碰面。或用电话与其闲聊的贵夫人中——这类优雅的女士象格拉夫夫人、谢里登夫人、麦克里斯特尔夫人、奈特夫人等等,却好象很少拜访我的被人忽视的夏洛特。确实,唯一与她有真正热诚关系,而没有任何不可台人的盘算或任何实际目的的,就是及时从前往智利的出差旅途中越回来参加我们婚礼的法洛夫妇。参加者还有查特菲尔德夫妇、麦库夫妇和其它一些人(但没有旧货夫人或更傲慢的猎犬夫人)。约翰.法洛正当中年,不声不响,不声不响地活泼而强壮,是位不声不响的成功的体育用品的经纪人,他在团十英里外的帕金顿有一公司:就是他在一次星期天林间散步时拿了些柯尔特左轮枪的专用子弹给我,进而将用法告诉了我;他还笑眯眯地自称是个业余律师,处理过夏洛特的某些事务。琼,他的年轻妻子(先前是表妹),是个四肢修长、戴一副滑稽眼镜、领两条拳师的姑娘,两颗玉峰高耸,一对红唇厚阔。她画着——风景和肖像——,我清楚地记得,我喝着鸡尾酒称赞了她为她的一个侄女画的像,小罗莎琳.霍内克,一个玫瑰般小甜人:穿一身童子军制服,戴一顶绿绒贝雷帽,绿腰带,迷人的垂肩卷发——约翰拿掉烟袋说这是个可怜的洋娃娃(我的朵丽塔),在学校里她对每个人都过于吹毛求疵,但他希望,我们也都希望,当她们从令人尊敬的营地回来时能变好些。我们谈起学校。它有它的缺点,也有它的美德,“当然,在这儿做生意的,意太利人太多”,约翰说,“另一方面,我们仍在舍弃……”
  “我希望,”琼笑着打断道,“洋娃娃和罗莎琳能一起过夏。”
  我忽然想象洛从营地回来了——棕色、温暖、昏昏欲睡、吃了麻醉药——正要因热望的难耐而哭鼻子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节


  关于亨伯特夫人还有几句话要说,趁现在一切都还顺利(一场不幸事故马上就要发生)。我很了解她内心的占有癖性,却从未料到她会对我生命中任何一次不是为她的浪漫如此疯狂妒嫉。她对我的过去表现出贪得无厌的强烈好奇。她要求我复活我所有的罗曼史,这样才可以使我侮辱它们,践踏它们,彻底唾弃它们,从而摧毁我的过去。她让我告诉她我和瓦莱里亚的婚姻,她当然是个可笑之人;同时为了满足夏洛特病态的快感,我还得制造、或残忍地编凑一部情人系列。
  我还得拿出为她们做的附有插图的编目给她以引她高兴,各色各样,是按照那些美国广告的规则制做的,广告上画的学生通常性别比例很微妙,总有一位——只是一位,但画得颇聪明——的巧克力色圆眼睛小伙子几乎位于前排正中间。因此我给她看我的女人,让她们又笑又摆——慵倦的金发碧眼女郎,火辣辣、褐色发肤的女郎,情欲旺盛的毒蛇——好象是在妓院里的一场演习,我越是将她们弄得庸俗妖冶,亨伯特夫人对这展示就越觉惬意。
  我这辈子从没坦白过这么多,也从未听到过这么多的坦白。她谈论她所谓的“爱情生活”,从第一次随便的亲吻拥抱讲起,那种真诚和朴拙,从道德上说,和我油腔滑调的长篇大论形成鲜明对比;但从手法上看,这两套倒是异曲同工,因为都是受同样事物的影响(肥皂剧、精神分析和廉价中篇小说),从中,我吸取的是我的人物,而她,吸取的是表达的模式。据夏洛特讲,好人哈罗德·黑兹曾有某些奇待的性习惯,很令我发笑,夏洛特却认为我的笑纯属不正常,可她自传的其他地方就象她爱做的事后分析一样毫无趣味。她尽管食量很小,我却没见过比她更健康的女人了。关于我的洛丽塔,她很少讲什么——实际上比她谈起那个唯一一张装饰我们凄凉的卧室的、已模糊不清的照片上的金发男婴还少。在她一次乏味的回忆中,她预言死去婴儿的灵魂会以她这次婚姻孕育孩子的形式转世再生。只是我尽管并不特别急于用哈罗德的产物复制品(洛丽塔,我已经以一种乱伦的震颤把她看作了我的孩子)去接续亨伯特的香烟,但我想到明年春天什么时候,一次长期卧病,或在安全的产科病房里进行美好的凯撤式手术或出现其它并发症倒是可以给我几星期的时间单独和我的洛丽塔在一起,或者——还能用安眠药喂饱我柔弱的性感少女。
  噢,她简直恨她的女儿!我认为特别残酷的是,她勤勉地回答了她自己有的一本芝加哥出版的蠢书(《子女发展指南》)上的各组问题。那些胡言乱语重复了一年又一年,而妈妈好象在她孩子的每个生日都必要填好一份清单。一九四七年一月一日,洛十二岁那天,夏洛特,黑兹,及贝克尔,在“您的孩子的个性”一栏的四十个形容词中的十个下面划了线:好斗、暴烈、爱吹毛求疵、不可信、没有耐心、易恼怒、好管闲事、无条理、消极反抗(划了两道线),及固执难管。
  还有三十个形容词为她视而不见,其中有可爱迷人、富于合作精神、精力充沛等等。这真是发疯。我可爱又天性温和的妻子以一种从未表现过的残忍,侵犯并清除了洛微少的财产,将其四处扔弃,就象很多被施了催眠术的松鼠。这个好心的女人作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早晨,我那极难受的胃(是我试图改良她的果酱的结果)阻止了我伴她上教堂之行,当时我用洛丽塔的一只短袜欺骗了她。再就是她对我的亲爱之人的来信的态度!
  亲爱的妈妈和亨密:
  祝你们幸福。非常感谢你们寄表的糖。我(划去又重写)把新毛衣丢在山里了。最近几天这里很冷。我的日子很。爱你们。
                           多丽
  “这个笨孩子,”亨伯特夫人说,“‘很’后面漏了个字。
  那件毛衣是纯羊毛的的,我希望下次没问过我之前,不要给她寄糖去。”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节


  离拉姆期代尔几英里远有座森林湖(滴漏湖——不是我想的那样拼法)。七月末一个炽热无比的星期,我仍每天都开车到那儿。我现在不得不不厌其烦地描述在一个炎热的期二单晨,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游泳的情景。
  我们把车停在离公路不远的停车场,选了条小道,穿松林直达湖那边,夏洛特谈起上礼拜天早晨五点钟琼·法洛寻找背光效果时(琼是老美术学校的),曾看见莱斯利浸在“黑檀木”里(约翰的妙言)游水。
  “那湖水,”我说,“一定很冷吧。”
  “关键不在这,”逻辑性极强的爱人说。“我是说他不太正常。而且,”她继续道(她这种咬文嚼字开始使我疲惫了),“我确实感觉到我们的露易丝正在和那个低能儿恋爱。”
  感觉。“我仍觉得多丽表现不是很好”等等(一份旧的学校报告上说)。
  亨伯特夫妇继续前行,脚穿凉鞍、身着长衣。
  “你知道吗,亨,我有个奢想,”亨女士认真说道,低下头一一为那个奢想而害羞——象是同茶色的林地交谈。“想找个真正受过训练的仆人,就象塔尔博特夫妇说过的那个德国女孩;让她也睡在屋里。”
  “没有地方,”我说。
  “怎么啦,”她说,面带古怪的微笑,“亲爱的,你当然是低估了亨泊特家的可能性。我们可以把她安置在洛的屋里。
  不管怎样,我打算把它弄成客房。整座房里属它最冷、最简陋。”
  “你在说什么?”我问,颧骨上的皮肤紧张起来(我费心记录下这一点,只因为我女儿的皮肤在如下情况时也会这样:不相信、反感、恼恨)。
  “浪漫者协会使你不安吗?”我妻子质问道——暗指她的第一次妥协。
  “见鬼,不是,”我说。“我只是不知道际安置了客人或仆人时,把伤女儿放何处。”
  亨伯特夫人意味深长地笑笑,一条眉毛桃起来的同时“啊”了一声,并轻轻呼出口气。“小洛吗,恐拍不必在考虑之列了,根本不必。她从营地就可以直接进入一所纪律严明的教会容宿学校。然后——再入比尔兹利大学。我已经全计划好了,你不必担心。”
  她,亨伯特夫人,继续说她必须克服自己的习惯性怠惰,要给费伦小姐在圣.阿尔杰布拉教书的妹妹写信。璀灿的湖水出题了。我说我把太阳镜忘在车上了,一会儿就追上来。’我原来总以为摇动两手是小说里的手势——或许是中世纪某种仪式的结果;但当我走入树木,在失望和绝望的思绪驱使下,就用了这个手势(“瞧,上帝,瞧这副锁链!”),它无言地又最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我的心境。
  匆果夏洛持是瓦莱里亚,我就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局面;“应付”正是我要的词。以往,我只需扭住瓦莱契卡胖胖的脆弱的手腕(骑自行车摔伤的那只),就能立刻叫她改变主意;但对夏洛特,这一套是本能想象的。温柔的美国人夏洛特把我吓住了。企图利用她对我的爱而控制她的舒心美梦全盘错了。我不敢宴动,以免破坏了她为缀拜而树立超来的我的形象。当地是我的爱人令人敬畏的保姆时,我奉承过她,一种卑躬屈膝的东西仍然顽固地残留在我对她所抱的态度中。我唯一占上风的是我对她的洛畸形的爱她还一无所知。洛喜欢我把她气坏了;但我的感情,她却不能推测。对瓦莱里亚我可以说:“瞧你这愚笨的家伙,应该由我决定什么对多洛雷斯.亨伯特有好处。”对夏洛特我甚至不能说(以奉承又平静的语气):“消原谅,亲爱的,我不同意。让我们再给孩子一次机会吧。让我作她的私人教师,一年左右,勉曾对我说你自己——”实际上,如果不牺牲自己,关于那孩子,我就什么都都能对夏格特说。噢,你简直不能想象(就象我从未想象过,这些讲原则的女人是什么样!夏洛特对日常行为、食物、书籍以及她溺爱的人们的所有条律规章的谬误,根本熟视无睹;但当我怀着想亲近洛的念头而说出任何话,她立刻就能辨出我的语调不对头。她就象个音乐家,平常很可能是个令人生厌的粗人,既无机智又无鉴赏力;但对音乐她却能够以准确的判断听出某个歧音。要打破夏洛特的愿望,必须先打碎她的心。打碎了她的心,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也会破碎。如果我说:“要么我和浴丽塔随心所欲,你帮我保守秘密,要么我们马上分开,”她就会变得象在模糊的被子里面色苍白,而后慢慢答道:“好吧,不管你再说什么或收回什么,这就是结尾了。”结尾就如此。
  这就是那时乱糟糟的一团。我记得到停车场地后,取了一捧锈味的水贪婪地喝下去,好象它能给我神奇的智慧、青春、自由和一位小姘妇。我穿着紫色衣服,在招摇的松树下、一张粗糙的长桌边坐了一会儿,摇着脚;稍远处,两个穿短裤胸衣的少女,从阳光照耀下标着“女”的厕所出来。嚼着口香糖的玛贝尔(或玛贝尔的替身)费力地、漫不经心地跨土自行车;马里昂甩着头发赶开苍蝇,坐在后边,两腿大叉;她们摇摇摆摆,慢慢地、飘忽地融人阳光和浓荫中。洛丽塔!父亲和女儿融入这片树林吧!自然的解决办法就是除掉亨伯特夫人。但用什么办法呢?
  没有人能谋划不露破绽的凶杀;但,机会,却能做到。
  临近上世纪末时,在法国南方阿尔来斯,发生过一件著名的拉库尔夫人判决案。那女人刚刚嫁绘拉库尔上校不久,一次在熙攘的街上,有一位身高六英尺、留大胡子的不明身份者,后来推测是她的私情郎,朝她走去,往她背后猛击三拳,面象牛头犬一样的矮个子上校竟倒挂在施暴者的手臂上。真正奇迹般的巧合是,就在那人要松开气愤已极的小丈夫的下鄂时(几名旁观者紧紧围住他们),一名暴躁的意大利人完全是偶然从离现场最近的房子里扔出了他正瞎鼓捣的一种炸药,顷刻间,大街一片煽嚣腾腾,飞沙走石,人群跑散。这次爆炸没有伤及任何别人(除了炸昏了勇敢的拉库尔上校);而那女子和复仇的情郎随其他人一起跑走了——从此以后快乐独活着。

[ 本帖最后由 听着摇滚哭 于 2007-1-16 18:45 编辑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且看看如果是施暴者自己密谋一次消灭计划结果会如何。
  我来列滴漏湖。我们和其他九对“伉俪”(法洛夫妇,查特菲尔德夫妇)沐浴的地方是个小海湾;我的夏洛特喜欢它,因为它几乎象是“私人海滨”。主要的沐浴设备(或“淋浴设备”,用拉姆期代尔《日报》上的话说),位于滴漏湖的左边(东边),从我们的小海湾看不见。我们右边,那带松树很快就让位给一片弯弯曲曲的沼泽地,沼地之外又是树林。
  我无声息地坐在妻子的身边,于是她先开了口。
  “我们下去吗?”她问。
  “再等一分钟,让我继续我的思路。”
  我沉思着,一分钟过去了。
  “行了,来吧”。
  “我在你的思路上吗?”
  “当然。”
  “希望如此”,夏洛待说着走进湖。很快她的两条粗腿泛起鸡皮疙瘩;而后,她把两只手朝外一伸,紧紧闭上嘴巴,黑橡皮帽子下的脸非常平静,夏洛特向前跃去,溅起巨大的水花。
  我们慢慢地游进了波光粼粼之中。
  对岸,至少一千步以外(如果有人能凌水步抒),我能分辩出两个男人微小的身影,象海獭一样在他们的海岸上工作。我非常清楚他们是谁:一位是祖籍波兰的退休警察,一位是退休的铅管工,湖那边的大部分木材都属他。我还知道,他们为了无聊的快乐正忙于建筑一座码头。我们听到的敲打声憾乎比我们所能辨清的那些侏儒的胳膊和工具大许多;确实,‘人们简直要猜想这些高音效果的制造者一定是在与他的木偶提线人争执不下,尤其因为每一下沉重的敲击声总落在那副景致的后面。
  “我们的”海岸一条白色小沙滩——我们就是从那儿走进深水的,——周未的早晨总是空空荡荡。四周杳无人影,除了对面那两个忙忙叨叨的小人影,还有一架深红色私人飞机在头顶嗡叫,而后消失在蓝天深处。这背景对一场泡沫般的媒杀计划正可谓天衣无缝,更微妙的是:一名执法者和一个弄水人,近,正足以目睹此不幸事故,远,却看不出这是一次犯罪。他们完全能听见一位精神已经错乱的沐浴人上下翻滚大声呼叫人们来救救他溺死的妻子;但他们太远,分辨不清(如果他们恰好立刻望过来)正是那位精神错乱的沐浴人的脚下踩踏着他的妻子。但我还没到此地步;我只是想说明要想行动有多容易,当时环境多么美妙!夏洛特在那边克守职责地游着(她是那种很一般的善泳女人),并非毫无严肃的快乐(因为她身边不是她的善泳男士吗?);当我带着为以后写回忆录而有的纯粹清醒看到(你知道——就是看事物时尽量想到你以后会记起曾见过它们)她湿漉漉、光滑又惨白的面容,虽已竭尽全力,仍然只晒黑了一点,看到她苍白的嘴唇,她裸露出来的脑门,以及黑色紧帽,以及帽下带水的玉颈,我知道,我需要做的只是重新跳出去,做一次深呼吸,然后抓住她的脚踝,迅速带着我俘虏的尸身潜下去。我说尸身是因为吃惊、慌乱和缺少经验会立刻吸入一加仑湖水当场毙命,同时我就能在水下睁大双目至少坚持整整一分钟。这残忍的动作象坠落的流星扫过密谋罪恶的暗夜。就象一出恐怖无声的芭蕾,男主角抓住女主角的脚在水纹似的微光中飞跑而去。我在把她往下拽的同时,还可以浮上来换口气,再潜入,需要多少次就来多少次,必要等大幕落到她身上才能呼喊救命。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两个木偶会驾着刚漆过一半的划艇稳重地赶来,但可怜的亨伯特夫人,抽筋或冠状阻塞或二者并发的牺牲品,却已经倒悬在滴漏湖微波荡漾的水面下三十英尺的一片墨蓝色软泥上。
  简单极了,不是吗?但你知道,人们——我只是不能这么做!
  她在我旁边游着,一条忠诚又笨拙的海豹,所有感情的推理都在我耳畔尖叫:现在是时刻了!但,人们,我只是不能!我默默地转向海岸,她也笨重的、尽本份地转过去,见鬼,那忠告仍然尖叫着,而我,仍然不能忍心淹死那可怜的、光溜溜,骨胳粗大的造物。当我发现不论明天,还是星期五,还是任何一天的白天或晚上,我都不可能对她下毒手这个可悲的事实以后,那尖叫声才渐渐远去了。噢,我可以想见自己毫无规则地痛击瓦莱里亚的胸部或采取别的方法伤害她——我还可以同样清楚地眼见自己猛击她情夫的下腹,让他“喔!”
  地一声坐下去。但我不能杀夏洛特——尤其当事情或许还未完全象在那个悲哀的早晨做的第一次退缩那样无望。如果我去抓她健壮、踢腾的脚;如果我看见她惊恐的神色,听见她骇人的叫声;如果我仍按计划而行,她的死魂灵就会一辈子缠住我不放。如果这是一四四七年而不是一九四七年,我也许还能昧着我温和的天性给她配一颗假玛瑙的古典式毒药,一种柔和的死亡魔药。但在我们这个喧闹的中产阶级时代,其效果定不似它在昔日花团锦簇的宫廷里那般成功。今天,你想当杀人犯就必须是个科学家。不,不,我二者都不是。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大多数渴望获得震颤又甜蜜的抱怨、与女孩子有身体关系但并不一定交欢的性罪犯,都是不正常的、被动的、怯懦的怪人,他们只要求社会允许他们追求他们实际上无害、所谓超出常规的行为,追求他们越轨的又小又热又湿又隐秘的性举动,不遭受警察和社会的严厉制裁。
  我们不是色情狂!我们从不象那些好士兵那样随意强奸。我们是不快活、阴郁但文雅的绅士,在成人面前完全可以控制我们的冲动,但为了抚模性感少女的机会却甘愿付出一年又一年的生命。应该强调的是,我们没有一个是杀人犯。诗人从不凶杀。噢!我可怜的夏洛特,在沥青和橡胶和金属和石头的永恒炼丹术中——感谢上帝,不是水,不是水!——你不要在你永恒的天堂里仇恨我。
  无论怎样,非常客观地说,这次幸免相当惊险。现在请注意我这次理想式犯罪的关键。
  我们在干渴的阳光下坐在毛巾上。她四处看看,便松开乳罩,转过身卧下,让后背也得些享受。她说她爱我。深叹口气。
  她伸出手到衣袋里掏烟。她坐起来,点着抽上,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她用她大张的烟熏的嘴重重地吻过我。突然,从我们后面沙岸的灌木丛和松林中扔过来一颖石子,而后又一颗。
  “这些爱管闲事的可恶孩子,”夏洛特说,抓起她的大乳罩戴上,又侧转过身。“我要把这事告诉彼得,克雷斯托夫斯基。”
  路口出现了一片沙沙声,一阵脚步声,琼.法洛带着她的画架等东西走了过来。
  “你吓了我们一跳,”夏洛特说。
  琼说她刚才在那儿,在绿色隐蔽地向大自然做侦察去了(侦探一般总是被射中),想画一幅湖景画,但毫无办法,她怎么也没有天赋(这是真的)——“你尝试过画画吗,亨伯特?”
  夏洛特多少有点儿嫉妒琼,想知道约翰是否来了。
  他来了。他今天回家吃午饭。他把她扔在去帕金顿的路上,随时都可能来接她。那是个完美的早晨。她总觉得有个出卖卡瓦尔和墨兰普斯的叛逆,在这样辉煌的日子里把他们捆绑起来。她坐在白沙地上,在我和夏洛特之间。她穿着短裤。她修长的褐色的双腿仿佛栗色母马的健腹,使我着迷。
  她笑时,露出了她口里的胶糖。
  “我几乎把你们俩都放进我画的湖里了”,她说,“我甚至发现了你的疏忽。你(指亨伯特)戴着手表下水的,是的,先生,你戴了。”
  “防水的,”夏洛特轻声说,作鱼嘴样。
  琼把我的手腕拿到她的膝上,审视起夏洛特的礼物,然后把亨伯特的手放回沙地上,掌心朝上。
  “你什么都能看见啦。”夏洛特酸溜溜地说道。
  琼叹了口气。“有一次我看见,”她说,“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太阳下山时,就在这儿,做爱。他们的影子大极了。
  天刚亮时,我告诉过你汤姆森先生的事。下一次我期望看见穿一身乳白色的老胖艾弗。他真是异想天开,那人。上次他给我讲了一个他侄子的下流故事。好象是——”“喂,”约翰的嗓音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6: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节


  我不愉快时总习惯沉默不语,或更确切地说,我不悦的缄默所具有的那种冷酷、卑劣气质,过去总能吓得瓦莱里亚束手无策。她总是先小声抽泣继而放声哭号,一边说着:“让我发疯的是,你这样呆着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也试过对夏洛特保持沉默——而她只一味发出唧唧声,或咯咯笑我的不言不语。真是个奇异的女人!于是我就退回我原来的房间,现在是标准的“书房”了,低声嘟哝说我毕竟还有部学术性的巨著要写;夏洛特也就继续美化她的家,写几封信,或拿起电话婉转啼唱。我从窗户,透过如漆的白杨树叶的颤动,能看见她穿过大街,心满意足地给费伦的妹妹寄信。
  在我仍对滴漏湖静止的沙滩作过最后一次拜访后的一个星期,一直最星雨阴霾密布,那是我能记得的最抑郁的日子。
  而后终于出现了二三缕模模糊糊希望的光线——在太阳完全进出之前。
  我想到在良好的工作秩序中,我有个灵巧的大脑,我或许该好好利用它。如果我不敢干预我妻子对付她女儿(在令人无望的远方明媚的天空下每天都在越变越热烈,肤色越变越深)的计划,我必须能想出适宜的办法维护自己,这方法日后没准能引向一个特殊的良机。一天晚上,夏洛特自己为我提供了一个出口。
  “我有件令你惊喜的事,”她说,脉脉地看着我,手中举起一勺汤。“秋天,我们俩去英格兰。”
  我一口吞下我勺里的东西,用粉红色餐纸(噢,这是米拉罐饭店需有的证明)抹净嘴唇,我说:
  “我也有一件令人吃惊的事,亲爱的,我们俩不去英格兰”“为什么,怎么回事?”她问,看着——那种惊诧比我预料的还严重——我的手(我下意识题叠起又撕开又压平又撕开那张无辜的粉色的餐纸)。不过我微笑的面容石知怎么使放心了。
  “事情很简单,”我答道。“即使在最融洽的家庭里,象我们这样的,也不是所有的决定都由女方做啊。有些事情应该论文夫决定。我可联想象你这样一位健康的美国女子,遇上与邦波尔夫人——或‘冻肉大王’塞缨尔。邦波尔,或一位好莱坞荡妇乘同一条海轮横渡大西洋,定会喜不自禁。我一点不怀疑当我们望着——你,坦诚的明眸,我,控制着我嫉妒的羡慕——望着‘皇宫哨兵’或‘红色哨兵’或‘海獭食者’或别的什么时候被拍摄下来,你我一定会为旅游公司做一则最漂亮的广告。可是恰好我讨厌欧洲,包括古老快乐的英格兰。你很清楚,对老朽和腐败的世界,我所有的,仅仅是悲哀的联系。你画报上登的那些彩色广告也无济于事。”
  “亲爱的,”夏洛特说,“我真——”“不,等等。眼前的情况纯属偶然。我关心一般倾向。当你想让我不顾工作把整个下午花在湖边晒太阳,为了你我会很乐意顺从,为你晒成个金光灿灿的小黑孩,而不再作学者和,怎么说碾,教育者。当你带我去与可爱的法洛夫妇玩桥牌喝酒,我也总是欣然从命。不,请等等再说。当你要装饰你的家,我不干涉你的计划。当你决皮——当你决定一切事情,我也许完全或部分反对——但从无半句怨言。我可以忽视个别事。但我不能无视一般倾向。我喜欢被你指挥监督,但任何一种游戏都有规剔。我不是生气。我根本不是生气。
  别再那样做。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半,嗓音虽小但还清楚。”
  她走到我身边,跪了下来,慢慢地但非常猛烈地摇着头,抓紧我的裤子。她说她从来没想到。她说我是她的统治者,她的上帝。她说露易丝走了,让我们现在就做爱吧。她说我必须原谅她否则她就去死。
  这场小事故使我满是得意。我轻轻地告诉她,这是件无需请求原谅的事,但需改变一个人的方式;我决心趁势故作冷漠阴沉,有相当长的时间只埋头写书——至少是假装用功。
  我原先屋里的“工作床”,—早就变成萦绕我心头的那张沙发了,夏洛特从我们同居起就提醒我,那屋子该改成标准的“作家私室”。“英国事件”的两天后,我正坐在一张崭新又舒适的椅子里,膝上放着一大卷书,夏洛特用无名指敲门,悠悠地走了进来。她的姿态和我的洛丽塔多么不同,过去当她穿着脏乎乎的蓝仔裤来看我时,总是浑身散发出性感少女的留香;她衬衣最底下的扣子还总是开着,令人害怕又让人发狂,有股隐隐的邪恶。不过,让我告诉你们。在小黑兹的粗鲁无礼和大黑兹的泰然自若能背后,均流动着娇羞的气质,它们味道相同,低低的声音相同。一位伟大的法国医生曾对我父亲说过,在近亲中,最微弱的胃响“声音”也相同。
  夏洛特就这么踱了进来。她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不对劲。昨天以及昨天的昨天的晚上我们刚上床就假装睡熟,天亮才醒来。
  她温柔地问我她是否“打搅了”。
  “这会儿不,”我说,把《少女百科》第三卷翻开,查看一幅被绘制人称作“臀界”的画。
  夏洛特走到有一个抽屉的仿桃花心木公桌子边。她把手放在上边,小桌子很难看,毫无疑问,可并不碍她的事。
  “我总想问问你,”她说(象是谈生意,一点也不卖俏),“这东西干吗锁?你这屋还要它么?样子真蠢极了。”
  “别管它,”我说。我正在“期堪的那维亚野营”。
  “有钥匙么?”“藏起来了。”
  “唤,亨……”
  “锁着情书呢。”
  她给了我—副受伤雌鹿的目光,这使我很气恼,而后,她不知我是否很认真,也不知如何继续这场谈话,就又呆站着了。我慢慢看过几页(校园、加拿大、小型照相机、糖果),她出神地望着破璃,用杏黄加玫瑰色的尖利指甲敲打它。
  这会儿(我看到“乘独木舟”和“北美野鸭”了),她挪到我的椅子边,就势重重地落坐在扶手上,用我第一任妻子惯用的香水的气味立刻将我淹没。“阁下愿意在这儿过秋天吗?”她问时,小拇指指着一个守旧的“东方州”的一幅秋景。“为什么?”(非常清晰又馒悠悠)。她耸耸肩。(没准哈罗德过去总是那时候去度假。开放的季节,条件反射到她那儿。)“我想我知道那是哪儿,”她说,手仍指着。“我记得一家旅馆,‘着魔猎人’,很古怪,是不是?食物真是精美。而且互不干扰。”
  她靠在我的太阳穴上摩挲了脸颊。瓦莱里亚很快就又恢复常态。
  “晚饭你想吃点儿什么特别的么,亲爱的?约翰和琼一会儿来。”
  我咕噜一声做了回答。她吻了我的下唇,明快地说她要做个蛋糕(从我租宿起开始的传统,因为我赞赏她的蛋糕),然后留我独自一人选惘地呆坐房内。
  我小心地把打开的书放在她坐过的地方(书还试图做海浪翻转,但突在里边的铅笔阻止了它),我查看了藏钥匙的地方:它很乖,仍躺在那只昂贵的安全剃胡刀下边;这只旧的过去我一直用着,直到她给我买了只更好、更便宜的。这是万无一失的隐藏地么——在刀片下边,在那只包着天鹅绒的盒槽里?盒子放在装有我各种各样的工作文件的一只箱中。
  我还能做什么改进吗?很显然,要想藏东西有多么难——尤其当一个人的老婆总把眼睛盯在这家俱上的时候。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节


  我记得就是在我们上次游泳后一星期,午间邮递员送来了费伦小姐第二的回信。那女人写道,她刚刚从她姐姐的葬礼回到圣阿尔布拉。“尤菲米姬摔坏臀骨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至于亨伯特夫人的女儿之事,她想告知今年招收已经太迟;不过,幸存的费伦完全相信,如果亨伯特夫人能在一月把多洛雷斯带去,她的入校就可以办妥。
  第二天,吃完中饭,我去见“我们”的医生,一个挺友好的家伙,他对一些专利麻醉药持只能用于临床的态度以及对它们的完全依赖,恰好表现出他对医药科学的无知和漠视。
  烙将必须回到拉姆斯代尔的事实,便是希望的宝库。为此我要做好充分准备。实际上,在夏洛特做出那个残酷的决定以后,我已经提前进入我的程序了;我必须确保我可爱的孩子到来的那天晚上,以及接连的一夜又一夜,直到圣阿尔杰布拉把她认我身边带走为止,我能有办法让两个尤物沉沉入睡,任河声响或触动都不能使其惊醒。在大半个七月里,我实验过各种各样的安眠药,用药物大食家夏洛特做试验。我给她的最后一剂(她以为那是镇静片——为她的神经上油),把她击昏了整整四个小时。我把收音机音量开满,还将巨亮的饵光朝她脸上打去。我推她,捏她,扎她——但什么也干拢不了她平静而有力的呼吸节奏。可是,每当我一做象是吻她之类的简单动作,她马上就会醒来,象一条章鱼生机勃勃(我仓皇逃走)。这药可不行,我想;还得有更安全的。最初,我对拜伦医生说他上次给我的失眠症开的药于事无补,他好象根本不信。他建议我再试试,而后给我看他家人的照片以转移我的注意力。他有个迷人的孩子,也象多丽那般年龄;但我看穿了他的花招,坚持让他开一些目前最有劲的药。他建议我去打高尔夫,但最后终于同意给我一些,用她的话说,“效力无比的”;便走向另一个柜子,取出一小瓶蓝紫色胶囊,一头有黑紫色带状条纹,他说,这是刚上市的,并不用于那些一口水就能镇静下来的神经病患者;它只用于无法入睡的艺术家们,这些人必须先死去几小时方能再活几百年。我喜欢愚弄傻气十足的医生,尽管内心很高兴,但把药片装进口袋时,还是怀疑地耸了耸肩。再说,对他我也必须严加小心。
  记得有一次拜访他,我愚蠢地失口提到了我最后入的那家疗养院,我自信看见了他的耳朵尖痉挛了一下。既然夏洛特或任何其他人都不知道我过去的那段日子,我于是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曾为了写部小说到精神病患者中间做过些调查,不过无妨;这老恶棍当然有个甜甜的女儿。
  我精神高涨地告辞出来。用一个指头把住我妻子的小车,心满意足地向家驶去。拉姆斯代尔毕竟诱惑力很大。蝉在叫;大街刚洒过水。一路顺风,我几乎是平滑着就开上了我们那条陡峭的小马路。那天不知怎么样样事都很称心。天那么蓝树那么绿。我知道太阳光灿灿,因为我的点火栓正好反射在挡风玻璃里;我还知道此时正是三点半,因为每天下午给奥泊西特小姐按摩的护士穿着白袜、白鞋正在狭窄的便道上轻快地走着。象平常一样,歇斯底里的琼克长毛狗在我驶下山时朝我袭来:也象平常一样,地方报纸刚刚被肯尼扔在前廊上。
  前一天,我已放弃了故意摆出的冷漠的生活规矩。此刻我打开起居室的门便快乐地喊出归家之辞。夏洛特的玉色颈背和青铜色甜面包对着我,身上穿着我第一次见她时穿的那身黄色衬衣,栗色宽松鞋,她正坐在椅角的写字台上写信。
  我的手仍然放在门把上又重复了我衷心的欢呼。她写字的手停下来。静坐了片刻;然后她慢慢转过她的椅子,把胳膊肘放在弯曲的靠背上。她的脸因激动的情绪显得十分难看,她盯着我的双腿开口说话时那情景怪是骇人:
  “黑兹这女人,大母狗,老猫,应受惩罚的妈妈,这……
  又老又蠢的黑兹从今起不再是你捉弄的对象。她已经……她已经……”
  我义正辞严的控诉者住了口,吞咽下她的怨恨和泪水。
  无论亨伯特·亨伯特说什么——或企图说什么——都全无必要。她继续道:
  “你是个野兽。你是个可恶、可憎、罪大恶极的骗子。你敢过来——我就朝窗外叫。滚回去!”
  同样,我想无论H.H.小声嘀咕些什么都可以省略。
  “今晚我就离开。这一切都是你的。只是你永远、永远也见不到那个可怜的乳臭末干的小丫头了。滚出这间屋子。”
  读者,我那么做了。我上楼来到一半破烂的书房。两手叉腰,镇静下来恢复自若,站了片刻,从门口看到那张遭劫的小桌子,抽屉大开,一把钥匙挂在锁孔里,另外四把钥匙摊在桌面上。我穿过顶楼的走廊,走进亨伯特夫妇的卧室,平静地从她枕头下转移出我的日记,放入我的口袋。然后我朝楼下走去,又停在半路:她正在通电话,电话机正好就安在客厅的门外。我想听听她正说些什么:她取消了订购的什么物品,然后又回到客厅。我再次调整好我的呼吸,穿过过道,进了厨房。我打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她从来也不能抵抗威士忌的诱惑。我走进餐室,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夏洛特宽宽的后背。
  “你这样是在毁我也毁了你的一生,”我平静地说。“让我们通情达理些。这都是你的幻觉。你真疯了,夏洛特。你找到的那些笔记不过是一部小说的片断。你和她的名字也不过是碰巧用用。就因为它们是信手拈来。好好想想吧。我去给你拿杯酒。”
  她既没回答也没转过身,只是一个劲飞快地胡涂乱写,不知她写的是什么。大概第三封信了(两封已装在贴足邮票的信封里,放在桌上)。我又走回厨房。
  我拿出两个杯子(为圣阿尔杰布拉?为洛?)。从冰箱里取出冰块以后,它粗暴地朝我吼了一声。再写一遍。让她重读一遍。她不会记住细节的。改动,伪造。写个片断,拿给她看,或随便扔在哪儿。为什么自来水龙头长鸣起来有时会那么可怕?真是个可怕的局面,真是。象小枕头形状的冰块——是玩具北极熊的枕头,洛说——当温水注进它们的小窝解救了它们,那些刺耳的锉声、噼哩啪啦声和受折磨声便消逝了。我将杯子并排放着。注入威士忌和少量苏打水。她禁止我使用针搅拌。冰盒里一阵乒乒乓乓。我端着酒杯穿过餐室,来到客厅门外,门只开了一个缝,我的胳膊肘都进不去,隔着门我说:
  “我给你拿酒来了。”
  没有回答,这个疯母狗,我于是把杯子放在电话机旁边的餐具架上,这时电话响了。
  “我是莱斯利。莱斯利.汤姆森,”喜欢在天刚亮时游个泳的莱斯利.汤姆森说:“亨伯特夫人被车轧了,你最好马上来,先生。”
  我回答说,可能约略有些暴躁,说我妻子安然无恙,同时一手拿着听筒,一边推开门说:
  “这个人说你被轧死了,夏洛待。”
  但夏洛特没在客厅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节



  我冲出门。我们那条陡峭的小马路远处显出一幅奇异的景色。一辆又大又亮的帕卡德轿车爬上了奥泊西特小姐家从便道斜上去的一块草坪(有条格子呢膝布就丢在草堆里),在阳光下熠熠闪亮,车门象翅膀一样开着,前轱辘深陷进常青的灌木。这辆车的右边,在草坪斜坡整洁的草地上,一位白胡髭衣着讲究的老绅士——双排扣的灰西装、带花点的蝶形领结——仰面朝天躺着,他的两条长腿并在一起,象一具没有生命的封蜡人体。我必须把当时一瞬间看到的景物变成一连串的字眼;它们在书页上一个接一个的排列可以弥补实际是在一瞬间里猛烈聚合起来的印象的混乱:厚毯膝布、小汽车、老绅士,奥小组的护士跑着,手里拿着一只沙沙响、一半空的平底大玻璃杯,跑回隔着屏风的前廊——可以想象,那儿的那位硬撑起来、受身体限制的老朽女人没准自己正在尖叫,但声音不够大,未能淹没琼克长毛狗从一群人走向另一群人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吠叫——放一群已经聚集在便道上靠近一些受检物的邻居那儿,又跑回小汽车,把汽车翻了个底朝天,而后又到草坪上另一群人那儿,其中有莱斯利、两名警察和一名戴玳瑁眼镜的壮汉。关于这一点,我应该解释一下,巡逻警察在事故发生后还不到一分钟就出现了,是因为他们正在两条街以外的交叉小路上向非法停车的发违章通知单呢;那个戴眼镜的人名叫小弗雷德里克·比尔,是帕尔德轿车的司机;躺在绿草堆上的是他七十九岁的父亲,护士还在给他灌水——这么说吧,那草堆是个堆起来的工作台——,他并非真约死去了,两是正舒舒服服,有条不紊地等待从一场心脏病或心脏病的可能性中苏醒过来;最后是便道上用膝布(她经常带着不满在便道上对我指点着那条弯曲的绿色裂缝)簇着的夏洛特·亨伯特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是在匆匆穿过马路到奥泊西特小姐的草坪拐角上的那只邮筒去投那三封信时被比尔的汽车撞倒的,并被拖出去几英只。一个面孔漂亮、穿一身脏乎乎粉袍的小孩把这些信拾起来,交给了我。我于是在裤兜里,把它们撕成碎片。
  三名医生和法洛夫妇很快就到了现场,接管了一切。这鳏夫,真是位有特别自制力的人,既没哭也没有怒吼乱叫。
  他摇晃了一下,这就是他的表观;但他张开嘴巴只是为了把一切与验尸及其善后处理有非常必要关系的情况和指示表达出来;她的头顶骨、脑浆、金发和血已经模糊一片。等他被两个朋友,仁和的约翰和珠泪涟涟的琼安顿在多丽屋里的床上时,太阳仍在闪耀着;那一晚他的为了方便就寝在亨始特夫妇约卧室;就我所知,他的可能根本没以这个严峻形势所需要的那般纯洁度过此夜。
  在这部特殊的回忆录中,我不必详细述说那些不得不参加的葬礼前的仪式,或葬礼本身,它们象婚礼一样悄无声息。但夏洛特这样轻易死后约五天里,有九件插独应该一提。
  成了鳏夫的第一夜,我喝得烂醉,象曾睡过那张床的孩子一样昏沉沉入睡。翌日清晨,我急忙查看兜里的那些碎片。完成乱成一团了,根本不能再拼成三篇完整的东西。我推测“……你最好找到它因为我不能买……”是给洛的信上的话;其它一些残片好象指夏洛特想带洛逃至帕金顿,或回到波斯基,以免兀鹰黑心的家伙劫走她的宝贝绵羊(我从未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利爪)。另外一些碎条很明显是申请书,不是给圣阿,而是给另一所寄宿学校,据说那儿的教育方式非常严厉,非常旧,也非常乏味(尽管也有在榆树下玩的循环球戏),因而获得了“少女感化院”的绰号。最后这第三封信显然是给我的。我认出了这几句“……分离一年以后,我们或许……”“噢,我最最亲爱的,噢我的……”“……甚至比你另有新欢还恶劣……”“……或者,可能,我会死的……”
  但总之,我这番收拾毫无意义;这三封匆匆而就的书信形状各异的残片,混杂在我的手掌里,就好象仍然是可怜的夏洛特脑中的种种思绪。
  这天,约翰须去看一位主顾,琼要回去喂狗,因此,我得以暂时摆脱了朋友的陪伴。这些可亲的人害怕我独自留在这儿会自杀,但因为找不到其它朋友(奥泊西特小姐被禁止同外接接触,麦库夫妇正在几英里以外忙于建新房,查特菲尔德夫妇最近因为他们自己的什么家庭纠纷被叫到缅因去了),就委托莱斯利和露易丝来和我作伴,藉口帮我整理孤儿的东西。我藉一阵悲壮的感激之情给善良又轻信的法洛夫妇(我们正在等莱斯利前来赴他和露易丝的有偿约会)拿了一张从夏洛特遗物中找出的照片。她坐在一块大鹅卵石上,透过被在前额的褐发正在微笑。那是一九三四年四月照的,一个值得纪念的春天。在来合众公园进行公务访问期间,我曾有机会在彼斯基逗留了几个月。我们相识了——继而生出一场疯狂的恋情。我已经结了婚,啊,而她也已和黑兹订婚。但我回到欧洲以后,我们继续通过一位朋友:现在已经死了,互相联系。琼盯着照片小声说她听到过一些谣传,而后一边看着,一边把它递给了约翰,约翰拿开烟斗,端详了可爱又放荡的夏洛特。贝克尔,随即把它递还我。这之后他们离开了几个小时。地下室里快乐的露易丝咯咯笑着,还叱骂着她的情郎。
  法洛夫妇刚走,一位下腭阴郁的牧师就来了——我想让采访尽量简单,既不伤害他的感情也不引起他的怀疑。是的,我会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那孩子的幸福的。让我顺便一提,这个小十字架是我和夏洛特都年轻时她给我的。我有个表姐,在纽约是位受人尊敬的老姑娘。我们可以去那儿为多丽找一所不错的私立学校。噢,多么老奸巨滑的亨伯特!
  为了方便莱斯利和露易丝,他们可能会(也确实做了)向约翰和琼报告,我就以震耳欲聋的嗓音、非常出色的表演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假装与雪莉·霍姆斯做了一次交谈。约翰和琼回来后,我全心全意把他们迎进来,故意叽哩咕噜胡乱对他们说洛已经出发随中级小组去做五天远行了,因此找不到她。
  “上帝”,琼说,“我们该怎么办?”
  约翰说这很简单——可以让“最高”警察局去找那些行军的孩子们——这用不了他们一小时。实际上,他熟悉这一带,并且———“咳,”他继续道,“我何不现在就开车去呢,你可以和琼一起睡”——(他实际未必真心加上这句,但琼却热情支持他的建议,好象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我完全垮了。我请求约翰让事情顺其自然。我说我不能忍受那孩子总围在我身边哭啼啼,她那么容易紧张,这种经历可能会对她的未来产生不好的影响,精神病医师分析过这类现象。于是突然间出现了一阵沉默。
  “好吧,你是医生,”约翰有些唐突地说。“不过我毕竟是夏洛特的朋友和顾问,还是希望知道你要把那孩子怎么样。”
  “约翰,”琼叫道,“她是他的孩子,不是哈罗德·黑兹的,你还不懂吗?亨伯特是多丽的亲生父亲。”
  “我明白了,”约翰说。“对不起,是的,我明白了。我没想到这。这样问题就简单了,当然。不论你怎样想都可以啊。”
  心神不安的父亲接着说葬礼一毕,他就去找他的宝贝女儿,并且尽最大努力让她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偷快地生活,可能去新墨西哥或加利福尼亚旅行——当然,只要他活着。
  我装扮的彻底失望时的平静和疯狂爆发前的安宁是那么逼真,以至好心的法洛夫妇硬把我搬进了他们家。他们有个挺棒的酒窖,这一带酒窖很时兴;这大有益处,因为我害怕失眠也怕鬼。
  现在我应该解释我不让多洛雷斯来的原因。自然,首先是,当夏洛特刚刚消失,我作为一个自由的父亲又回到房里,吞下准备好的威士忌加苏打,然后躲进浴室避开邻居和朋友,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跳动——说出来,很明白,就是从那时起再过几小时,温馨的,褐发的、我的、我的、我的洛丽塔就会投入我的怀抱,她流下的眼泪我会为她吻去,甚至比它们涌出得还快。但当我睁大眼睛站在镜前,满面通红,约翰·法洛轻轻敲门进来问我没关系吧——我立刻发现要把她领回家中简直是发疯,屋里,有这么多爱管闲事之人总在周围乱转,还老是图谋把她从我身边弄走。确实,让人无法预测的洛自己也可能——谁知道呢?——对我表观出某些愚蠢的不信任、突然的厌弃、或茫然的恐惧等等——因此逃离才是这成功的关头的神奇的奖赏。
  说到爱管闲事之人,我还另有一位来访者——朋友比尔,就是除掉了我妻子的小伙子。他既庸浴又严肃,样子象助理执刑官,长一张牛头犬下巴,小而黑的眼睛,厚厚的跟镜框,朝天的鼻孔。他被约翰领进来,后者便转身离去了,还极其周到地为我们关上门。我阴郁的来访者和蔼地说他有一对孪生女在我继女的班里,随后打开了一卷他自制的事故图,真是,用我继女的话说,“真美极了”,满是用各种颜色的墨水标出的动人箭头和虚线。H.H夫人约路线是用一串放在几个她方上的小人图形显示的——象洋娃娃一样的职业小姐或“妇女集团军”——这种东西一般都用作统计学之类的视觉教具。非常清楚,非常具体。这条线和一条画得十分醒目、标出了两个连续转弯的迂回线触接了——一个转弯说明比尔的汽车要躲开琼克狗(狗的位置没标),第二个转弯是对第一个的一种夸张延伸,意思是要改变这场悲剧。一个非常显眼的黑叉子表示出事地点,整齐的小人终于停在了便道上。我想往表示斜坡的位置上找找相似的符号,我的来访者的父亲曾象蜡像一样仰卧那里但一无所获。那位绅士却已经在见证人文件上签了字,签在莱斯利。汤姆森、奥泊西特小姐和其它八位的下面。
  弗雷德里克那只蜂雀铅笔熟练又灵巧地从这点飞向那点,意在说明他的完全无辜和我太太的疏忽:他躲狗之际,她已经在刚酒过水的柏油路上滑了一跤,向前跌去,但她本不该再朝前奔的,而应往后退(弗雷德用垫厚的肩突然一倾作个示范)。我说这当然不是他的过错,验尸结果也与我看法一致。
  他黑黑的张大的鼻孔呼出沉重的气息,他摇摇他的头,又摇我的手;然后,他以一种深谙世事又颇具绅士风度的漾慨提出支付殡仪的费用。他期望我拒绝他的要求。但我却迷途登登感激涕零地接受了。这真吓了他一跳,又慢慢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再次谢过他,甚至比刚才还深切。
  这场不可思谈的拜访的结果,是我灵魂的麻木暂时有些改变了。毫无疑问!我实际上已经看到了命运的代理人。我已经触摸到命运的肉体——以及它厚厚的垫肩。一阵奇幻又怪异的变化突然到来,这就是手段。在这错综复杂的情形中(匆匆忙忙的家庭主妇,打滑的路面,一条讨厌的狗,陡坡,大型号小汽车,车轮边的绅士),我能隐约辨认出我自己卑鄙的责任。如果我不是这样一个傻瓜——或这样一位直觉的天才——能保藏好那本日记,那么,明辨一切之后的愤怒和火辣辣的羞辱感所制造的流液就不会在夏洛特跑向邮筒时迷蒙了她的眼睛。但即使蒙蔽了,假使不是那凑巧的命运,那并发的幻影混淆了那汽车和那狗和那太阳和那阴影和那潮湿和那软弱的和踞强壮的以及那石头在它约蒸馏器中、仍然可能什么都不至发生。再会,马林!宽厚的命运礼节地握手(象比尔离开房间前又做过的),将我从呆钝中带离出来;我流了泪。隐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流了泪。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节


  榆树和白杨翻腾的背后正变作一路突起的劲风,一片暴风雨前后的圆块积云压抑在拉姆斯代尔白色教堂的塔顶,我这时最后一次环顾四周。为了无人知晓的冒险,我要离开这座我仅在十个星期前租了一间卧室的青黑色房屋。窗帘——经济实用的竹帘——已经卸下了。挂在阳台上或房间里的精巧的编织物很适合现代戏剧里用。天堂之家此后一定会相当空寂。一滴雨珠掉在我的手上。我又返回屋整理东西,约翰正把我的行李装上车,这时,一件有趣的事发生了。我不知道在这些悲剧的记录里,我是否已经充分强调过本作者的好容貌——伪塞尔特人,迷人的猿猴,小男孩似的男子气——令各种年龄、各秒背景的女性特别着迷这一点。当然,用第一人称作如此声明听起来可能很可笑。但每时每刻我都必须将我的容貌提醒给我的读者,这很象职业小说家的容貌,他既已给他的角色安排了某些奇癖,或一条狗,每次这角色在故事发展过程中出现,他都必须再提及那狗、或那奇癖。现在这一事件可能更是如此。如果我的故事想赢得恰当的理解,则应把我阴郁的漂亮相貌萦记心里。青春期的洛着迷于亨伯特的魅力,恰如她着迷于打嗝似的流行音乐;而成年的洛蒂则是带着一种成熟的占有欲爱我,那正是我现在所悔恨和尊敬的,自不待说。琼·法洛,三十一岁,神经不正常,很显然,也正发展着对我强烈的好感。她很漂亮,象雕刻的印第安人那种类型,肤色象烧焦了的黄土。她的嘴唇象深红色大水螅,只要一做出她那象狗叫一样特殊的笑,就露出枯黄的大牙和深白的齿龈。她很高,不是穿长袍配凉鞋,就是穿飘逸的裙子和芭蕾拖鞋,随时喝任何强度的烈性酒,曾流产两次,写关于动物的小说,画画,读者知道的,风景画,已经在进行癌症治疗了,活不过三十三岁;只是无奈,她对我无任何吸引力。在我离开前几秒钟,琼(她和我站在过道上)自认为我有些惊慌,用她总在颤抖的手指捧住我的太阳穴,她又蓝又亮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水,竞试图来粘着我的唇,但末成功。
  “你好自珍重,”她说,“代我吻你的孩子。”
  一阵雷声又震撼了房子上下,她又说:
  “或许,在什么地方,有一天,在一个不这么痛苦的时刻,我们又会见面。”(琼,不管你怎样,不管你在哪儿,在负时空里或正灵魂时间里,原谅我这一切,包括这个括弧)。
  这会儿我正在马路上,那条陡斜的马路,和他们两人握手。白色的暴雨降临之前,一切都在旋转,在飞舞;一辆载着床垫、从费城来的卡车信心十足地驶进一幢空房,尘土四溢,扬过那块夏洛特躺过的石板,当旁人为我掀开上面的膝布时,露出她蜷曲的身子,完好的眼睛,黑色睫毛仍然湿润浓密,就象你的洛丽塔。
第25节


  可能有人会想,既然一切障碍均已排开,眼前只有无限快乐和今人兴奋的前景,我总可以塌下心,宜人她发出一声解脱的叹息。但根本不是!非但未曾享受微笑的“机会”之光芒,反而被各种各样纯论理的疑惑和恐惧所缠绕。比如:洛那么凑巧总被排除在直系亲属的喜庆和丧礼仪式之外,人们会不会惊疑?你记得——我们没让她参加我们的婚礼。另一件事是:假设是“巧合”的长毛臂够及到一位无辜的妇人并除掉了她,“巧合”难道不会在不信教的时朗无视其孪生臂的所做所为,出于同情草率地通知了洛吗?这次事故的确只有拉姆斯代尔《日报》报道了——帕金顿的《记录》或克里迈克斯的《先锋报》均未谈及。Q营地是在另外一州,而且地方性的死讯比不上人们对全国性新闻的兴趣;但我仍不能不想象到多丽.黑兹或许已经被告知了这噩讯,而且就在我去接她的路上,已经被我所不认识的朋友开车送回拉姆期代尔了。比所有这些推测和焦虑更令人不安的,是亨伯特·亨伯特,一位具有不明不白欧洲血缘的美国新公民,尚未采取任何要作他亡妻的女儿(十二岁另七个月)的合法保护人的行动。我敢采取行动吗?每当我想象我赤身裸体被残酷的“共同法”之眩目光辉庇护下的种种成文法团团围住,便禁不住一阵瑟缩。
  我的计划是原始艺术的一件奇物:我要风驰电掣开车向Q营地去,告诉洛她母亲要去一家我虚构的医院经受一次大手术,然后偕同我的困倦的性感宝贝流连于各家旅馆,而她母亲的病情则日有好转,但最后还是不幸去世。在我朝营地驰去时,我的焦虑不断增长。我不堪想象,我可能在那儿找不到洛丽塔——或找到的是,另一个、惊恐的洛丽塔正向一些亲友大喊求助:不是法洛夫妇,感谢上帝——她还不认识他们——但难道不会是其他一些我想不到的人吗?最后,我决定打个长途电话,就是几天前我着意模拟过的。雨下得很大,我在帕金顿泥泞的郊外一条岔路前停下车,这条路绕过城市汇入高速公路,这公路穿过山地便直通克里迈克斯湖和Q营地。我轻轻关上发火,整整一分钟坐在车里振作精神,准备打那个电话。眼睛凝望着雨水,凝望着淹没了的便道,凝望着一只消火栓:一个蠢东西,真的,涂着厚厚的银漆和红漆,伸出它两只红色犄角让雨水浸淹,雨象奇特的血滴落在它银白的锁链上。毫无疑问,停在这些梦魇般的跛足者旁边是忌讳的。我于是驱车进到一家加油站。当硬币终于叮当当满意地落下去,并有个声音回答了我时,一场吃惊正等待我。
  霍姆斯女士,营地女主人,对我说多丽星期一就走了(今天是星期三)随她的小组登山行军去了,今天很晚才可能回来。我是不是最好明天来,到底怎么了——我没详细说什么,只说她母亲住院了,情况很糟,但别告诉孩子情况很糟,让她做好准备明天下午跟我离开。两个声音在温暖而真诚的祝愿中分别了,我的所有硬币因为什么奇异的机械失灵以好运突至的僻哩啪啦声又跌还给我,尽管我由于不得不推迟天赐的福祉而感到失望,但这几乎逗我笑了。人们可能会想,在我根本没听说之前,就发明创造了那支小探险队,那么,这些突然流出来的东西,这个间歇发作的退款,在命运先生的脑中,是不是正与此有关。
  下一步呢?我继续驰回帕金顿的商业中心,整个下午(天气晴朗了,湿润的城市如银似镜)全花在为洛选购漂亮衣物上。上帝,被强烈的偏好所激励的是什么样疯狂的购买啊,亨伯特这几天就有这种偏好,棋盘格花布,明艳的棉布,衣饰的花绢边,泡泡短袖,软褶,舒服合体的紧身胸衣和宽大的裙子!噢,洛丽塔,你是我的女孩儿,就象维是坡的,贝是但丁的,哪个小女孩不喜欢穿一件圆裙子或超短裤旋转呢?我心里还想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娇媚的声音问着我。
  泳衣吗?我们有各种颜色的。梦似的粉红、如霜的白色,槲果之淡紫色,郁金香红色、噢啦啦居然还有墨玉之色。演出服怎么样?套裙?不要套裙。洛与我都讨厌套裙。
  购买这些衣物的指南是洛的母亲在她十二岁生日时制做的人体测量记录,(读者还记得《了解你的孩子》那本书)。我有种感觉,夏洛特在隐隐的嫉妒和不满驱使下,不是在这儿添了一寸,就是在那儿加了一磅;但由于那少女在近七个月中肯定又长了,我想我可以安全地接受这些一月里测量的大部分结果:臀围,二十九英寸;大腿围(就股沟下方54321,十七;小腿及颈围,十一;胸围,二十七;上臂围,八;腰,二十三;身长,五十七英寸;体重,七十八磅;体形,细长;智商,121;阑尾尚在,感谢上帝。
  离开这些测量记录,我当然也能凭幻觉的光辉想象出格丽塔;我抚摸着我胸骨上的一块刺痛,那就是她披着秀发的头曾有一两次靠住我的心房的地方;我还能感觉着她在我膝上温热的肉体之重(这样,就某种意识而言,我便总是“和洛丽塔在—起”就象孕妇“和胎儿在一起”),后来发现我的计算差不多都正确,倒也毫不为怪。何况我还多研究了一本仲夏购物薄,因此我能带着一副颇为谙事的神态,流览各种各样的漂亮货,运动鞋,胶底鞋,为压碎的小山羊制做的压碎的小出羊皮轻便舞鞋。为我这些苛刻要求服务的一位化着妆、穿黑衣的小组,将作父母的学识和精细的描述转化成商业婉辞,比如“小了”。另一位年龄稍大、穿一身白衣裙,画着水粉饼妆的妇女,好象我对儿童时装如此精通竟今其感动了;因此,当拿给她一件前身有两个“可爱的”兜兜的裙子的时,我就故意问了一个天真的男性问题,得到的奖励是满带笑容的示范表演,表演裙子后背那条拉锁的开关方式。其次我对各种短小又简单的衣物有巨大兴趣——虚幻中的小洛丽塔们在跳舞、降落、全围在柜台边蹦蹦跳跳,吱吱喳喳。这场选购最后是以几套小屠夫式样的素净的棉布睡衣结束的。亨伯特,时髦的屠夫。
  在那些大商店里,有一种神话般令人迷魂的气氛,根据广告所说,一个职业女子可以买到全身时髦的工作套服,小姐妹可以梦想有一天,她穿上羊毛紧身衫能让教室后排的男孩垂涎三尺。象真人那么大的狮子鼻儿童塑料模型,暗褐色,绿色、棕色带点、农牧神似的脸飘浮在我的身边。我发现我是那家阴森恐怖的商店里唯一的顾客,象条鱼走动在淡蓝绿色的水族馆里。我感觉到那些萎靡的店员脑中奇异的思绪,它们正护卫我从一个柜台移向另一个柜台,从岩石边移向海草,而我挑选的腰带和手镯也仿佛从海上女妖的手里落入透明的水中。我买了一只香味手提箱,把我买好的衣物装进去,然后去了一家最近的旅店,为这一天感到欣慰满意。
  但是,和这个静谧的、富有诗意的、吹毛求疵的购物下午有关的,是我想起了有个诱人的名字“着魔猎人”旅馆或旅店,夏洛特在我获得解放的前不久偶然提起过。靠了一本指南的帮助,我找到它的位置在隐秘的布赖斯地,从洛的营地开车需四小时。按说我可以打电话去,但又怕自己的声音失去控制,结结巴巴象是害羞的洋经浜英语,于是决定发一封电报订一间明天晚上的双人房。我是一个多么富有喜剧性、忧郁又摇摆不定的快乐王子啊!如果我告诉我的读者我在发报时碰到的措词麻烦,他们有些人会怎样笑话我!我该怎么写:亨伯特及女儿?亨伯格与小女儿?亨伯格与未成年姑娘?
  亨伯格与孩子?那个有趣的错误——结尾是“格”——最终还是成功了,或许还是我的这些犹豫的心灵感应回音呢。
  而后,在夏日里一个舒适愉快的夜晚,我想到了麻醉药!噢,贪婪的亨伯特!当他独自思量他那盒神奇的药时,他难道不正是一个着魔的猎人吗?为了驱赶开失眠的鬼怪,他是否应该自己尝一片这种紫色的药呢?一共有四十片,全说出来了——四十夜,有一个柔弱的小睡者在我悸动的身边;我不能放弃一个这样的夜晚吗,只为了现在的入眠?当然不能:简直太宝贵了,每个紫色小珍品,每个精微的带着星团的太阳系仪。噢,让我为现在而伤感落泪吧!我已经厌倦老是冷嘲热讽。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节


  在这个死气沉沉幽暗污浊的监牢里,每天的头痛搅得人不安,但我必须忍耐。已经写了一百多页了,仍未谈到点上。我记的日子已经乱了。大约是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
  不要以为我还能继续写下去。心脏,大脑—i一切。洛面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排版工人,重复下去吧,直到这页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节


  还是在帕金顿。最后,我终于实现了一个小时的睡眠——又因为无缘无故同一个完全是怪物、满身长毛的小阴阳人交媾而从恐怖和疲惫中惊醒。那会儿,已经是早晨六点,我突然想到我若是提早到达营地可能好些。从帕金顿我还有一百英里要走,要到黑兹山和布赖斯地就更长。如果我说过下午去接多丽,那只是因为我的幻想坚持要天赐之夜尽快降临,以掩住我不堪忍耐的心。但这时,我预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误解,而且任何一点点神经质的迟误都可能给她机会往拉姆期代尔打一些迷惑的电话。九点半,我决定出发时,一只,坏电池把我弄得很不愉快;中午临近,我才终于离开了帕金顿。
  两点半左右,我到达了目的地;把车停在一片松树林里,一位穿绿衫衣、红头小鬼的少年站在那儿,闷闷不乐地投着蹄铁玩;他径直带我去了灰泥房中的一间办公室;我已经处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中了,还必须再忍受衣着邋遢、头发呈红褐色的营地女主人多管闲事的几分钟同情。多丽的东西她说都收拾好了,准备启程。她知道她妈妈病了但不危险。
  黑兹先生,我是说,亨伯特先生,您想不想见见营地顾问?
  或看看孩子们住的屋子?每间那是要献给迪期尼造物的?要不见见洛奇?耍不让查利去找她来?孩子们刚刚把饭厅布置好,有个舞会。(或许过后,她会对什么人说:“这可怜的人样子就象附尸还魂。”)这会儿,让我保留那情景中所有琐碎和重大的细节:老巫婆霍姆斯写了一张收条,挠挠头,拉出桌子的一个抽屉,把找钱倒入我不耐烦的手掌中,而后利索地铺开一张钞票,发出一声明快的“……还有五元!”;女孩子的照片;一些俗艳的蛾子或蝴蝶,仍然活着,安全地钉在墙上(“自然研究”)营地饮食卫生证书镶在镜框里;我颤抖的双手;能干的霍姆斯制作的一张报告多丽·黑兹七月表现的卡片(“尚佳;喜欢游泳和划船”);一阵树与鸟的声音,和我咯咯跳动的心……
  我背朝敞开的门站着,继而感到血冲上了头,我听见身后她气喘嘘嘘的声音。她来了,连拖带撞她的皮箱。“咳!”她说,站住,用她狡黠又喜悦的目光望着我,她的微笑有些傻乎乎,却又美妙可爱,两片柔软的嘴唇分开了。
  她瘦了些,高了些,有一瞬,我好象觉得她的脸不如我这一月来一直在脑中珍爱的那个印象那么漂亮;她的脸颊象是凹陷了,又有太多的雀斑掩盖了她玫瑰红的面色;这个第一印象(是两颗虎心搏动之间的一个十分短暂的人性的休歇)明确包含了所有亨伯特必须做、想做、将做的含义,就是要给这位尽管有太阳色却仍然面色苍白、眼圈暗黑的小孤儿(甚至她眼睛下的黑铅阴影也暗藏着雀斑)一种良好的教育、一个健康而快乐的少年生活期,一个干净的家,和她年龄相仿的好女友,在她们中间(如果命运认为值得补偿我),我或许能找到一个漂亮的专为亨伯特博士先生提供的小处女。但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象德国人说的,那行为天使般的线条被抹去了,我克服了我捕食的习性(时间超越了我们的狂想),她又成了我的洛丽塔——实际上,比任何时候都更是我的洛丽塔。我将手放在她温热、红褐色的头上,提起了她的行李。她全身玫瑰色,蜂蜜色,穿着她最鲜亮的有几个小红苹果图案的方格棉布衣,她的手譬和双腿都呈深黄棕色,上面有几道象是凝血结成的小虚线,她白袜子上的束带翻下来还是到我记忆中的高度,正因为她孩子气的步态,或因为我记得她总是穿无跟的鞋子,她现在的运动鞋看上去不知怎么显得太大,对她来说跟儿也太高。再见了,Q营地,快乐的Q营地。再见了,既平淡无味又不卫生的食物,再见了查利男孩。在热烘烘的汽车里,她靠我坐下,打了一拳给落在她美丽的膝上的苍蝇;而后,她的嘴就不停地用力嚼一块口香糖,又敏捷地摇下她那边的玻璃,才又坐稳过来。我们快速穿过斑驳的树林。
  “妈妈怎么样了?”她出于责任地问。
  我说医生还不太清楚问题是什么。总之是腹部的什么。
  可僧?不,是腹部。我们要在附近停一会儿。医院在乡下,在利坪维尔的风化城附近,十九世纪早期有位大诗人曾在那儿住过,到了那里我们会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她认为这个主意顶顶好,并问晚上九点前我们能否到达利坪维尔。
  “晚饭时我们会到布赖斯地,”我说,“明天,我们去游利坪维尔。那次行军怎么样?你在营地过得快乐吗?”
  “嗯——哼。”
  “离开遗憾吗?”
  “嗯——哼。”
  “说啊,洛——别光哼哼。对我讲点儿什么。”
  “什么,爸?”(她让那个词带着深思熟虑的讥讽拖长了说出来。)“任何古老的什么。”
  “行啊,只要我那么叫你?”(眯着眼睛看公路)。
  “当然。”
  “这是幕短剧,你知道。你什么时候迷恋上我妈妈的?”
  “有一天,洛,你会明白许多感情和情况的,比如说合谐,精神关系的美好。”
  “哼!”性感少女冷嘲道。
  谈话中的短歇,用风景填充了。
  “看,洛,山边那些牛。”
  “我想我会吐了,如果再看牛。”
  “你知道,我很想你,洛。”
  “我不。事实上我已经背叛了你,不忠实于你了,但这毫无关系,因为反正你已经不再关心我了。你比我妈妈开得快多了,先生。”
  我从盲目的七十降慢到半盲的五十。
  “你为什么觉得我已经不关心你了,洛?”
  “是啊,你还没吻过我,不是么?”
  心在企盼,心在呻吟,我一眼瞥见前面适时出现的宽阔的路边,便连撞带摇进了草丛。记住她还不过是个孩子,记住她还只是——车刚刚停稳,洛丽塔就已经顺势倒进我的怀里。不敢,不敢让自己这样——甚至不敢让自己发现这(甜蜜蜜的湿气和颤动的火焰)就是难以形容的生活的开始,在命运巧妙的协助下,我终于将它从愿望变成了实现——真地不敢吻她,我摸了摸她火热、张开的嘴唇,带着极大的虔敬,轻轻一吮,一点不猥亵:但她,在一阵不堪忍受的蠕动中,将嘴唇使劲压在我的上面,我碰到了她的门牙,并且分享了她唾液的薄菏糖味。我当然知道,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无知的游戏,是在编造的浪漫行动中对某些偶像进行模仿的一点点少女的傻气,并且因为(象心理病医生,或强奸犯会告诉你的)这种女孩子游戏的限制和规则是多变的,或至少对于成年游戏伙伴来说太难以把握——我悲常害怕我会走得太远,而使她在厌恶和惊恐中抽回身。最重要的是,我痛苦难当急于把她偷偷带到“着魔猎人”的幽僻之地,却还有八十英里的路程,天赐的直觉分开了我们的拥抱——一秒钟后,一辆高速公路巡逻车停靠在我们车边。
  面色鲜红、眉毛粗浓的司机盯着我:
  “看见一辆蓝色轿车,和你的牌子一样,在交叉路口前超过了你们吗?”
  “为什么,不。”
  “我们没有,”洛说,急切地向我依偎过来,她纯洁的手放在我的腿上,“但你肯定是蓝色的吗,因为——”那警察(他追踪的是我们的什么影子?)对女孩做出了他最美的笑容,而后进入“U”型弯道。
  我们开车继续走。
  “榆木脑袋!”洛说,“他应该逮捕你。”
  “上帝,为什么是我?”
  “是啊,在这个劣等州境里,车速限是五十,并且——不,别慢下来,你,笨蛋。他已经走了。”
  “我们还有一段路呢,”我说,“我要在天黑之前到那儿。
  作个好孩子。”
  “坏,坏孩子,”洛惬意地说。“少年犯罪,但坦率又引人注目。灯是红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开车。”
  我们无声地驶过一个无声的小城镇。
  “哎,如果妈妈发现我们是情人,她岂不要疯了?”
  “上帝,洛,我们别那么说。”
  “但我们是情人,不是吗?”
  “就我所知不是。我想我们会遇到更多的雨。你不告诉我一些你在营地搞的小恶作剧吗?”
  “你说话象书本,爸。”
  “你都能做什么?我一定让你说。”
  “你很容易被吓着么?”
  “不。说吧。”
  “我们转到一条幽僻的小路上去吧,我就告诉你。”
  “洛,我必须严肃地对你说,别做傻事。听见吗?”
  “是啊——我参加了那儿提供的一切活动。”
  “后来呢?”
  “后来,我被教育和其它人一起快乐而丰富地生活,发展起健全的个性。作个蛋糕,事实上。”
  “是的,我在小册子里看到过这类东西。”
  “我们喜欢围在大石灶火边、或在讨厌的星星下唱歌,每个女孩子都把她快乐的灵魂融入集体的声音中。”
  “你的记忆力真棒,洛,但我要麻烦你丢掉那些咒骂词。
  还有什么?”
  “女童子军的座右铭,”洛狂热地说,“也是我的。我用有价值的行为充实我的生活比如——咳,无关紧要。我的责任是——要作有用之人。我是雄性动物的朋友。我服从命令。
  我快乐。又一辆警车。我很节俭,思想、语言和行为皆完全丰富。”
  “我希望就这些吧,你这个调皮鬼。”
  “是的,就这些。不——等等。我们在反光炉里烤东西。
  这可怕吗?”
  “哈,这很好。”
  “我们洗了亿亿个盘子。亿亿,你知道是女教师形容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土语。噢对啦,最后的但不是最微不足道的,妈的话——现在让我看看——是什么?我知道:
  我们做幻灯,咳,多有意思。”
  “一切都还好么?”
  “是的。除了一件小事,是我不能告诉你的,要不脸要红透了。”
  “以后你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们坐在暗处,你让我对着你耳朵说,我就告诉。
  你睡你自己原来的屋,还是和妈妈挤成一团?”
  “原来的屋。你母亲可能要动一次大手术,洛。”
  “在那个糖果店停一下,行吗?”洛说。
  她坐在一张高凳上,一束阳光斜照在她裸露的褐色前臂,有人给洛丽塔送来一只精巧的冰激凌,上面覆一层人造糖浆。这是一个满脸丘疹的好色男孩给她配好拿来的,他打着油污污的蝶形领结,色迷迷地盯着看我那穿着单薄的棉袍的瘦弱的孩子。我要到布赖斯地和“着魔猎人”去的不耐烦心情越来越使我不能忍受。幸好她用平常的敏捷速度了结了这件事。
  “你有多少钱?”我问。
  “一分没有,”她悲哀地说,挑起眉毛,给我看她钱包里边的空荡荡。
  “这是个问题,合适的时候会改善的,”我戏谑地插了一句。“你好了么?”
  “哎,我想问,他们有浴室么。”
  “不是去那儿,”我坚决地说。“这儿肯定很简陋。跟我来。”
  她总的说来还是个听话的小姑娘,回到车里以后,我吻了她的脖子。
  “别那么做,”她说,望着我,带着一种毫不装假的惊讶。“别把口水流我身上,你这脏东西。”
  她提起一只肩膀蹭了蹭那块地方。
  “对不起,”我小声说,“我很喜欢你,没别的。”
  我们在阴郁的天空下向前驶着,驶上一条弯道,而后又驶出来。
  “是啊,我也很喜欢你。”洛说,声音迟疑又柔弱,象在叹息,又向我靠近了。

[ 本帖最后由 听着摇滚哭 于 2007-1-16 18:53 编辑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5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噢,我的洛丽塔,我们永远也到不了那儿!)暮色开始浸进漂亮的小布赖斯地,浸入它的仿殖民地式建筑、珍品店以及从海外移植的阔叶树,我们驶过光线微茫的大街,寻找“着魔猎人”。天空,尽管有稳定的雨作它的饰物,仍然是温暖而清绿的;有一群人,主要是孩子和老头儿,早就聚集在一家影院的售票房前,急出了汗。      “噢,我要去看那个电影。吃了饭我们就去吧。噢,去吧。”
  “没准,”亨伯特唱道——这个狡默又臃肿的魔鬼非常明白,九点,他的电影一开始,她就会死在他的怀抱。
  “慢!”洛叫道,向前猛地一倾。我们前边有辆倒楣的卡车,它后背的红宝石闪动着,停在十字路口处。
  如果我不马上停止迟疑、出奇地就近找家旅馆,我觉得我就会失去对黑兹家的这辆破汽车的控制,它的起杆已经不灵,煞车也难对付;但我问了方向的那些过路人要么自己就是陌生人,要么就皱着眉问“着魔的什么?”好象我是个疯子;再不然,他们进入一种复杂的解释,打着几何手势,地理上概括和严格的地方线索(……然后你提到法院,他们说位于南边……)我不可避免地要在他们好意的胡言乱语中迷路。洛可爱的角栓形内脏已经消化了那些甜食,又想着大吃一顿了,并已开始坐卧不安。就我而言,尽管早就习惯于一种第二命运(这么说吧,是命运先生可笑的秘书)不愿干扰老板慷慨又大放的计划——但如此在布赖斯地商业街上转来转去地瞎找,可能是我平生面临的最令人愤怒的任务。后来几个月里,每当想到这次固执的孩子气,我便自觉好笑,那时我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家名字很怪的旅店上了;沿途数不清的汽车旅馆在霓虹灯光里叫着它们的空缺,为生意人、逃犯、举目无亲者、家庭成员,以及最堕落、精力最充沛的情侣提供住处。啊,风度优雅的司机们滑驶着穿过夏日的黑夜,假如“流动的小巢”突然间褪去颜色,变得象玻璃盒那样透明,那么,从纯净的高速公路上能看见什么样的寻欢作乐,什么样欲念的纠缠!
  我渴望的奇迹无论如何是发生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子,在滴雨的树下,在黑暗的车里似乎是搂抱着,告诉我们,我们是在公园的中心了,只需在下一个交通灯向左拐便会到了。我们没看见什么下一个交通灯——实际上,公园漆黑正如它所隐匿的罪恶——但一俟驶入一条美好的下弯路,任车流畅地行驶,旅行的人就看清了夜露中宝石般的闪亮,然后是一片湖水的晶莹出现了——那儿就是了,壮观又冷漠,在幽灵般的树林中,在碎石车道的尽头——是苍白的宫殿“着魔猎人”。
    一排停靠的汽车象水槽边的猪群紧挤着,第一眼望去我们似乎是无路可走;但不多时,一颗庞大的、变形的、璀灿的红宝石仿佛魔术一般在晶莹剔透的雨中移动起来——随后被宽肩膀的司机猛地向后倒去——于是我们怡然地滑进了它留下的空隙。但我立刻又为自己的犹豫后悔了,因为我发现我的前任现在占领了近处的一个修车厂似的篷子,那地方还足以再容一辆车;但我已经不耐烦步其后尘。
  “喔!多华丽,”我粗鲁的小爱人叫道,她爬出车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眯起眼望着那灰泥房,用一只孩子的手扯松了紧紧系在美人裂缝上的袍带——引罗伯特·勃朗宁的话。
  弧光将放大了的栗子树叶投射到白柱上摇曳。我打开行李舱。
  一位象是穿着制服的驼背、白发苍苍的黑仆,拿起我们的行李,慢慢把它们推进旅馆大厅。到处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和牧师。洛丽塔蹲在地上,抚慰一条白脸、蓝点、黑耳朵的长毛小猎犬,在她的摩挲下——谁又会不这样呢,我的心肝——那狗竟渐渐晕躺在花毯上,我正清清嗓子穿过人群走到柜台那边。有位秃顶象脏猪一样的老头儿——在这家老旅馆里净是些老家伙———面带客气的微笑审视了我的形象,然后随意地取出我那份(有些篡改的)电报,暗自与一些疑问做着斗争,转过头去瞅了瞅钟,最后说他很抱歉,他把那间有双人床铺的屋子留到六点半,现在已经出手了。一个宗教会议,他说,和布赖斯地的一个花会撞上了,并且——“那名字,”我冷冰冰地说:“不是亨伯格,也不是亨巴格,而是亨伯特,我是说亨伯特,什么房间都行,只要能给我小女儿放一张小床。她十岁,累坏了。”
  脸膛粉红的老头敦厚地瞧了瞧洛——还蹲在那儿,嘴张着,侧身听着那狗的女主人,一位严严实实蒙着蓝紫色面纱的老太太坐在一张套棉布的安乐椅里,给她讲着什么。
  不管那讨厌的人还有什么疑问,都被那鲜花一般的美景驱赶开了。他说,他可能还有个房间,有一个,事实上——放双人床的。至于小床——“波茨先生,我们还有小床吗?”波茨,也是粉红脸膛、秃顶,耳朵和其它洞孔里都长出花白毛,将会去想想办法。
  他走过来说着什么,而我己旋开了我的钢笔。迫不及待的亨伯特!
  “我们的双人床其实就是三人床,”波茨讨人喜欢地说,把我和孩子塞了进去。“有一夜特别挤,我们也让三位女士和一名儿童,象你的这个,睡在一起了。我记得三个女人中有一位是个化了装的男士(我是很传统的)。不过——斯温先生,四十九号还有多余的小床吗?”
  “我想它己经到了斯伍斯家那里,”斯温说,爱开玩笑的老家伙。
  “无论如何我们能凑合了,”我说,“我妻子过会儿可能也来——即使那样,我想,我们也行了。”
  这两位粉头猪现在已成为我最好的朋友。用罪恶的手我慢慢清晰地写道:埃德加·亨·亨伯特博士偕女,草坪街342号,拉姆斯代尔。一把钥匙(3422)只让我见了一半(魔术师在展示他正要握在手心里的东西)——便递给了汤姆大叔。
  洛,从地上站起来离开了那狗,有一天她也会这样离开我;一滴雨珠落在夏洛特的坟上;一个漂亮的年轻黑女待旋开了电梯门,注定要枯败的孩子走了进去,她清着嗓子的父亲和小龙虾汤姆提着行李尾随而入。
  旅馆走廊之拙劣模仿。宁静与死亡之拙劣模仿。
  “哎,这是我们的房间号,”快乐的洛说。
  一张双人床,一面镜子,镜子中心映出一张双人床,橱门上的一面镜子,浴室的门上也有镜子,一面暗蓝色的窗,一张反射着太阳光的床,又反映在橱门上的镜子里,两把椅子,一张玻璃面的桌,两张床头桌,一张双人床:一张镶板大床,确切点说,铺着一张托斯卡尼式玫瑰色床单,两盏带绉边的、粉罩台灯,一左一右。
  我想往那张深褐色手掌心里放五美元小费,但又想大数反而可能会引至失误,于是只放了四分之一。再加上四分之一。他退了出去。啪嗒。终于就我们自己了。
  “我们俩人是睡一间屋吗?”洛问。当她想提出一个具有非常重要性的问题时,她的表情便总是故意夸大了——倒既无反对也无反感(尽管远于平淡)而只是故意夸大。
  “我已经让他们放进来一张小床了。如果你乐意,我就睡上边。”
  “你疯了,”洛说。
  “为什么,亲爱的?”
  “因为,亲爱的,如果亲爱的妈妈发现了,她会和你离婚,还会掐死我。”
  只是故意夸大罢了,并没把事情真当回事。
  “听我说,”我说,坐了下来,她却站着,离我几英尺,对着镜子孤芳自赏,没有为容貌感到不愉快地惊诧,而是用她玫瑰色的阳光充溢了惊诧又愉快的橱门上的镜子。
  “听着,洛。让我们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一下。从一切实际的目的考虑,我是你的父亲。我对你有一种伟大的温情。你母亲不在时,我必须对你的幸福负责。我们并不富有,我们旅行时,我们不得不——我们会常常被放在一起。两个人共用一间屋,不可避免要陷入一种——我该怎么说呢——一种——”“乱伦,”洛说——走进了橱室,又走了出来发出年轻的金色的笑声,再打开隔壁的门,小心冀翼地用她惊异又迷茫的眼睛朝里偷看片刻以免重犯另一个错误,才钻进了浴室。
  我打开窗子,脱掉汗透了的衬衣,换了衣服,检查了我衣兜里的玻璃药瓶,锁上了——她冲了出来。我想去拥住她:随便地,晚饭前一丝抑制的温情。
  她说:“嘿,我们还是删去亲吻游戏,找点儿什么吃的吧。”
  就在那时,我生发了我的惊异。
  噢,一个梦幻般的宠儿!她走向一只敞开的皮箱,好象是以一种慢动作式步履从远处朝它潜近,看着那个远处、放在行李架上的宝箱。(她那双灰色的大眼睛,我想,出了什么错吗?或者,是不是我们两个人都陷入了同一种着魔的氛围中?)她一步步朝它走去,把她穿着很高的鞋跟的脚抬得相当高,又曲起她美丽的男孩子式的双膝,戴着透视镜,穿过膨张的空间,就象个水底的行者,或在飞翔的梦中漫步。然后,她用小臂举起一件红棕色、迷人又昂贵的胸衣,慢慢放在她呆滞的两手间展开,她仿佛是个迷惑的猎鸟人,抓住火红的鸟翅尖展开它们,面对如此难以置信的景象屏住了呼吸。而后(我一直站在那儿等她)她抽出了一条晶光闪烁的腰带,象一条迟缓的蛇,戴在腰上。
  然后她无声地走进我期待的怀抱,满面春风,心情轻快,用她温柔、神秘、不那么单纯、冷漠、闪光的眼睛抚慰我——无论如何,就象廉价女孩中最廉价者。因为那就是性感少女所效法的——而我们却在呻吟、死去。
  “吻,怎么做?”我浸在她发中低唱(对语言的控制力无影无踪)。
  “如果你定要知道,”她说,“你的方式不对头。’“告诉我,对头是么什样。”
  “在合适的时候,”发现口误的人儿回答道。
  但是,我肯定马上就可能铸下致命大错;幸运的是,她又转向了宝箱。
  

[ 本帖最后由 听着摇滚哭 于 2007-1-16 18:54 编辑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浴室里,我花耗了相当长的时间恢复常态,站在那儿,心咚咚响,屏住呼吸,我听见我的洛丽塔叫着“呜”、“咦”啊”之类女孩子的快活声。
  她用过肥皂了,只因为那是块样品皂。
  “好啦,跟我走吧,亲爱的,如果跟我一样饿了。”
  往电梯走,女儿摇着她白色的旧皮包,父亲在前面(注意:从没在后面,她不是个女士)。当我们站住(现在是肩并肩)等着被带下去,她的头向后仰去,毫不抑制地打个哈欠,摇了摇她的卷发。
  “在营地你们几点被叫起床?”
  “六点——”她遏止了另一个哈欠——“半”——哈欠打了出来,她全身骨架都在颤抖。“半”她又重复道,嗓子充得满满的。
  餐厅迎面飘来一股油煎肥肉的味道,还有一张枯索的笑脸。这是个宽敞的地方,伤感的壁画描绘了着魔的猎人各种各样的姿式和着魔状态,处在一群庞杂呆板的动物、森林女神和树丛中间。星星散散的几位老太太,两位牧师,一位穿运动衣的男士正安安静静地打扫他们的饭菜。餐厅九点关门,穿绿衣、面无表情的侍女满心欢喜,匆匆忙忙得要命,想赶我们走。
  “他是不是非常、非常象奎尔蒂?”洛细声细气地问,她尖尖的褐色胳膊肘没有抬起来,但显而易见,正心急火燎想指指餐厅远处角落里一位穿醒目的花格衣的孤独食者。
  “象我们拉姆斯代尔的胖牙医?”
  洛止住了她刚刚吞下的一口水,放下杯子。
  “当然不是,”她急促地笑笑说。“我是说撰写飞机广告的那个人。”
  噢,名声!噢,女人?
  甜点心砰地一下摔落下来———一大片樱桃饼给年轻女士吃的,给她的保护者的香草冰激淋大部分都被她敏捷地涂在她的肉饼上了——我拿出一个装着“爸爸的紫药片”的小玻璃瓶。当我回过头去看那些晕船的壁画,看那个奇异又可怕的时刻,对我那时的行为只能用那次梦幻的真空中旋转着一个错乱的大脑的说法加以解释;但在当时,一切在我看来都象是非常简单又不可避免的。我四下望望,窃喜最后一位就餐者已经离开,我又支走了碍事人,在绝对的深思熟虑之后,将魔药贴在手掌里。我已经对着镜子多次仔细彩排过这个动作:将两只空手握在一起举至张开的嘴(假装地)吞下一粒药片。正如我所期望的,她一把抓住装满“美人之眠”颜色艳丽的药片的小瓶抢了过去。
  “蓝色的!”她大叫。“紫蓝色。用什么制成的?”
  “夏日的天空,”我说,“还有梅子、无花果,还有皇帝的葡萄汁。”
  “不,严肃点——求你了。”
  “噢,就是紫药片。维生素X。能让人象牛或象斧头那么壮。想尝尝吗?”
  洛丽塔伸出手,使劲地点点头。
  我希望药能立刻见效。果然如此。她经历了很长很长的一个白天,早晨和巴巴拉一起去划船了,巴巴拉的姐姐是“湖区导游”;此刻;在上腭隆起的两个被压抑了的哈欠之间,这可爱、可亲的性感少女将这些告诉了我,哈欠又接着发展成一串——噢,这魔药多么灵验!她脑中隐约出现过的电影,在我们涉水似地走出餐厅之时,已当然被遗忘了。我们站在电梯里,她靠在我的身上,软绵绵地笑着一一难道你不喜欢告诉你吗?——她的黑色眼睑半合半张;“困了,啊?”汤姆大叔说,他正领引安静的法国一爱尔兰绅士和他的女儿上去,还有两位憔悴的妇人,玫瑰行家。她们深表同情地望着我柔弱、晒得红黑、蹒跚晕眩的玫瑰色宝贝。我几乎是提着她进入了我们的屋。她坐在床边,摇摆了一会儿,接着用柔和、模糊、拖长的声音呓语。
  “如果我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保证第困,那么困——头晃着,眼神迷茫”,保证你不怨我吗?”
  “以后吧,洛。现在睡吧。我把你放在这儿,你自己上床睡吧。给你十分钟。”
  “噢,我是个讨厌的女孩儿,”她继续说,摇着头发,用迟缓的手摘下一条丝绒头带。“让我告诉你——”“明天,洛。去睡吧,去睡——看在上帝的份上,上床吧。”
  我把钥匙装进兜,下了楼。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5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8节


  陪审团约女士的:容忍我吧!让我只占用一点点您们宝贵的时间!这就是那个重要的时刻了。我离开了我的洛丽塔,她仍坐在那张无底的床边,昏沉沉地抬起一只脚,摸着鞋带,无意中露出了她大腿的下侧,直到她短衬裤的根部——在展示大腿的时刻,她常常这样漫不经心,或毫无羞怯,或二者都有。那时,这就是我暗藏在屋中的春景——在发现门内没有插销而深感惬意之后,那串垂悬着门牌号码木牌的钥匙立刻就变成了进入那今人狂热、令人畏惧的未来的咒语。它是我的,它是我滚烫、汗毛密布的拳头的一部分;在几分钟之内——就说二十分钟吧,就说半小时吧,肯定是肯定,用我古斯塔夫大叔的话说——我要让自己进入那间“342”号.并看到我的性感少女,我的美人和新娘困缚在她水晶殷的睡梦中。陪审员!如果我的幸福可以言传,它一定会让那座典雅的旅馆充满震耳欲聋的吼声。今天我唯一后悔的是我那天夜间没有把“342”的钥匙悄悄放至柜台上,然后离开这国家,这大陆,这个半球——实际是,这座星球。
  让我解释吧。我并末受到她的自供的过分干扰。我现在仍然坚定地要追求我的方针,趁黑夜只对那个已完全麻醉的小裸体进行秘密行动以不侵占她的贞洁。仰制和尊崇仍然是我的箴言——即使她的“贞洁”(顺便一提,它已被现代科学彻底驳斥了)已经被一些少年人的性经历,无疑是发生在她那该受控告的夏今营中的同性恋行为稍稍损坏了。当然,按我旧派老式的眼光,我,琼——雅克·亨伯特,应当承认初次见她时她并非那殷销魂,与那种自世纪前古代世界末日以来流行并付诸衡量标准的定型概念中的“正常孩子”并无殊异。
  在我们已受启蒙的时代,我们不象罗马人那样,四周没有幼小的奴隶之花可以随意在办公和洗澡时摘下;我们也不能象尊贵的东方人更骄奢的岁月里做过的雇用小优伶出现在羊肉与玫瑰露席间。总之成人与儿童世界之间古老的链条已经被今天的新风俗和新法律彻底切断。尽管我涉足精神病学和社会工作,我实际对儿童所知甚少。毕竟,洛丽塔才十二岁,并且无论我对时间和地点做了什么样的让步——甚至脑中铬记着美国学生不成熟的作为一一我始终以为不论在那些粗鲁的乳臭小儿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个不同的环境中再行发生。因此(回到这根解释的线上),我身任的道德家角色还是绕过这个问题转到十二岁女孩应该是什么样的传统观念上。我身任的儿童精神治疗家角色(一个伪装者,象大多数这类人一样——但没关系)又让后弗洛伊德杂拌菜反上胃来,并召遣来处于少女时代“潜伏期”的如梦、夸张的多丽。最后,我内心的感觉主义者(一个庞大失常的妖怪)对于他的捕物的某种邪恶并未产生异议。但在猛烈的冲动之后,迷乱的阴影袭来了——却未曾觉察,这是我所遗憾的!人类,注意啊!我应该明白洛丽塔已经表现出和天真的阿娜贝尔非常的不同、应该明白精灵的邪恶已经注人这个我预备秘密享用的疯狂的孩子的每一个毛孔,这些都必定会使秘密难保,并使享乐夺人性命。我应该知道(透过洛丽塔对我显现的特征——真正的孩子洛丽塔或她掩藏的某个野性的天使)我所期待的销魂除了痛苦和恐惧,便不会有其它结果。
  噢、高尚的陪审团先生们!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钥匙在我的手中,我的手在我的兜里,她是我的。在我为之奉献了多少不眠之夜的呼唤和计划过程中,我渐渐清除了所有多余的污点,通过一层层堆积半透明的梦想,终于推导出最后的画面。裸着身体,除了一只袜和她美丽的项链,象舒展的小鹰仰卧床上,我的魔药击倒了她——我就是这样预想着她的摸样;一条绒线发带仍然抓在手里;她蜂蜜棕色的身体,露出日光浴在她身上留下的泳衣的轮廓,并向我展示出苍白的乳蕾;在玫瑰色灯光下,一点点阴毛穗在它隆起的小丘上闪亮。冰凉的钥匙和它温热的木质附加物都在我的兜里。
  我在几个公共房间里徘徊,下边光明,上边幽暗:因为欲望的面目总是阴郁的;欲望从来就不能确保——即使当光滑柔软的祭品被锁在地牢里——某些敌对的恶魔或有权势的上帝尚能对一次准备就绪的成功补行破坏。按俗话说法,我需要喝点酒;但在那古老的庄严之地,除了满是汗流浃背的腓力斯人和具有时代特征的肉体,根本就没有酒吧。
  我跑到了“男士之屋”。那儿有个人穿一身牧师黑衣——一个“交心晚会”,常言道——正在维也纳的协助下检查晚会是否还在进行,竟过来问我如何喜欢博伊德医生的讲话,而当我(西格蒙德国王第二)说博伊德还是个孩子时,他露出大惑不解的神免。随扣,我利索的把那张包我的神经过敏的手指的卫生纸扔进了为它准备的容器里,转身朝休息厅方向走去。我将胳膊肘舒服地架在柜台上,问过波茨先生我妻子确实没来过电话吗,还有小床怎么样了?他说她没来过(她死了,当然),小床明天会安好,如果我们还住下去的话。从一处叫“猎人大厅”的拥挤地段传来嘈杂的、谈论园艺学和来世的声响。另一间叫“覆盆子之屋”,灯火通明,里边有几张小长桌,还有一张摆着“点心”的大桌,除了一位女主人(那种衰败的女人,面楷呆滞的笑容,以夏洛特式腔调说话)尚空着;她飘过来,问我是不是布拉多克先生,因为如果是,比尔德小姐一直在找我。“女人叫这么个名字,”我说,踱开了。
  彩虹般的血液在我心中翻涌。到九点半的时候我会献给她。回到休息厅,我发现那儿发生了变化:一些披着花衣或黑布的人一堆一堆地围着,某个神奇的机会使我看到了一个开心的孩子,象洛丽塔那么大,穿着洛丽塔穿过的那种长袍,只是苍白,黑色头发系了一根白带子。她不漂亮,但她是个性感少女,她象牙玉似的大腿和百合花色的颈项在令人难忘的一瞬间,为我对洛丽塔的欲望形成了一曲最为愉悦的和歌(就脊骨式音乐而言),褐色和粉色,通畅和阻塞。那苍白的孩子注意到我的盯视(那确实是非常不经心和有礼的),却非常可笑地不自然起来,完全丧失了镇定,转动着眼珠,把手背抚在脸颊上,拽着裙边,最后把她瘦削、动来动去的肩膀头冲向我,与她那母牛一样的母亲似是而非地聊着天。
  我离开喧嚣的休息厅,站在门外白色台阶上,望着成千上万的粉状小虫在濡湿的黑夜里围着灯光旋转,心中微波荡漾,充溢着躁动。我所要做的一切——我敢于做的一切——不过就这样一点点……
  突然我发观,在黑暗笼罩的圆柱走廊里有个人坐在一张椅上。我其实并不能看见他,使他暴露的是一阵象拔螺丝的刺耳怪音和一阵谨慎的咯咯说话声,而后是静悄悄旋上螺丝的最后一个音符。我正要离开,他的声音招呼我:
  “妈的,你从哪儿把她弄来的?”
  “你说什么?”
  “我说:天气见好啊。”
  “象是如此。”
  “那小姑娘是谁?”
  “我女儿。”
  “撒谎。她不是。”
  “你说什么?”
  “我说:七月天很热。她妈妈呢?”
  “死了。”
  “是这样,对不起。随便说说,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吃午饭岂不更好:那会儿那群该死的人就滚蛋了。”
  “我们也滚。晚安。”
  “对不起。我醉了。晚安。你的孩子需要大睡一场。睡眠象一朵玫瑰,波斯人说。抽烟吗?”
  “现在不。”
  他划着了火,但因为他醉了,或因为有风,那火苗照亮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很老的老头,是旅馆里永久宿客中的一个——以及他的白色摇椅。没人说什么,黑暗又还原了。
  而后我听见那个过时人的咳嗽,吐出了一口沉闷的粘液。
  我离开前廊,至少半个小时已经流逝了。我该要口喝的了。紧张开始了。如果一根提琴弦也能感觉疼痛,那我就是那根弦。但性急是不宜的。我从休息厅里那团固定在一个角落的人星座中走过时,一道不明不白的闪光出现了——正照亮布拉多克医生、两个装饰性的淡紫色护士,照亮了穿白衣的少女,大概也照亮了正侧身从新娘似的少女和着魔的牧师中走过的亨伯特的秃牙,所有这一切都将不朽——只要那小镇报纸的文章和印刷能够奉为永恒。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围在电梯边。我选择走楼梯。342号靠近避火梯。此刻当然还可以——但钥匙已插进锁头,我进了屋。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02:56: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节


  浴室的门还开着,里面亮着灯;另外屋外的弧光灯透过威尼期式百叶窗射进一道粗略的红光;这些交叉的光线刺破了卧室的幽暗,现出了以下的景象。
  穿着一件她过去的睡衣,我的洛丽塔侧身躺着,背对着我。躺在床中央。她稍稍盖住的身体和裸露的四肢呈“Z”形。她把两只枕头都放在她黑发蓬乱的头下;一束惨淡的光横在她的脊柱上。
  我脱去衣服套上睡袍,那么迅速如梦一般,好象电影拍摄,更衣的过程被删剪掉了;我已经把一只膝盖放在床边,洛丽塔转过头,透过斑驳的光影凝视着我。
  这却是出乎这个强人预料的。整个药片演说(是件非常卑鄙的任务,我们悄悄谈吧)已经使听者有了个沉沉的睡眠,纵使人声鼎沸也不会把它打搅。但这会儿,她却凝望着我,重重地叫着我“巴巴拉”。巴巴拉穿着紧绷绷的睡衣,仍然保持自若,一动未动,面对着这个小梦话家。轻轻地,随着一声无望的叹息,洛丽塔又转过身去,还原她先前的姿势。至少有两分钟,我等待着,屏息在床缘,就象四十年前那位穿着自制降落伞准备从埃菲尔铁塔上跳下去的裁缝的心情。她微弱的呼吸发出均匀的睡眠韵声。最后,我终于强自移到床的一窄条上,悄悄拽过堆在我石头一样冰凉的脚跟处的一点床单——洛丽塔抬起头,看着我,张大了嘴。
  我后来从一位帮了我很多忙的药剂师那儿得知,紫色药片甚至连那个庞大、神圣的巴比妥盐酸家族都不属于,尽管它能让一个相信它是效力极大的麻醉药的精神病患者入睡,却还只是太温和的镇定剂,不能在任意长时间里对虽然脆弱但机敏异常的性感少女发生作用。拉姆斯代尔医生是否是个庸医,还是一个精明的老骗子,现在、过去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受了骗。当洛丽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我发觉不论那药物在后半夜是否还会起作用,我所依赖的只是一件赝品。她的头又缓缓转过去,落入她独占的枕头里。我呆呆地躺在我的边沿上,偷眼看她散乱的头发,看她性感少女光滑的肌肤,她腰的一半和肩膀的一半露在外面,我还想通过她喘息的频律估量她睡意的深度。过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变化,我决意冒险朝那片可爱、今人发狂的光泽靠近;但不等我挪进它温暖的外缘,她的呼吸就停止了。我有种讨厌的感觉,小多洛雷斯早就大醒,只要我用我任何卑劣的部位触到她,她立即就会放声厉叫。请求你们,读者:不管你们对我书中这个温柔、过于敏感、无比谨惧的主人公多么愤怒,还是不要漏掉这重要的几页吧!想想我;如果你们不想,我就不会存在;试着辨识我心中的雌鹿,它在我自己邪恶的森林中战栗;甚至还让我们笑笑吧。毕竟笑是不至于伤害的。比如说(我几乎写错这几个字),我没地方放我的头,还有一点儿胃灼热对我的不适火上浇油(他们管这些油炸食物叫“法国菜”,上帝啊!)。
  她又沉沉睡去,我的性感少女,但我却依旧不敢开始我着魔的航行。这个轿车式小马车和这个滑稽的情人。明天,我要塞给她先前那些彻底麻醉了她妈妈的药片。在手提箱里还是在四轮游乐马车口袋里?我是否应该再塌塌实实等一个小时然后爬起来?对性感少女狂想的科学是一门精确的科学。真实的接触在二分之一音阶里就可以完成。千分之一立升的一个间隙在十个音阶里可以完成。让我们翘首以待。
  没有比美国旅店更嘈闹的了;我得提醒你们这儿却被认为是一个静谧、安逸、旧式、如家一样的地方——“舒适的生活”,诸如此类。电梯门呵啷啷地响——距我的头东北二十码以外,但听起来那么清晰,就象在我左边太阳穴里——伴随着机器各种上下的轰响声和嗡嗡声,一直持续到子夜。偶尔,就在我左耳的正东边(假定我总是平躺着,不敢将自己卑劣的肋部朝向我床伴儿模糊的臀部),走廊充溢着快乐、愚蠢带回音的感叹话,以及结束时的一连串“晚安”。当那停止以后,我小脑正北方的一只抽水马桶又取而代之。那是只‘男性的、精力旺盛的、吼声深沉的马桶,使用频繁。它的咯咯声、倾泻声和长时间的尾流震动了我脑后的墙壁。南边什么人又病得厉害,随着他咳出的液汁几乎把命也咳了出来,他的马桶象真正尼加拉瓜大瀑布,与我们的紧紧毗连。等所有的瀑布静止了以后,当一切着魔的猎人都沉沉睡去,在我醒着的西边,在我失眠窗下的大街,——满是参天大树的一条沉寂、醒目、庄严的宅区小径——衰落成巨型卡车经常出没的污涂地,其呼啸声横穿过濡湿、轻风席席的夜。
  离我和我燃烧的生命不到六英寸远就是模糊的洛丽塔!
  长时间平静的守夜之后,我的触角又朝她挪去,床垫的吱吱声没有将她吵醒。我将我贪婪的躯体移得离她那么近,能感觉到她裸露的肩头的气息象一股温热的气涌上我的脸颊。她突然坐了起来,喘息不止,用不正常的快速度嘟哝了什么船的事,使劲拉了拉床单,又重新陷进她丰富、幽昧、年轻的无知无觉状态。她辗转反侧,在睡梦富盈的流动中,她近来呈褐色、现在是月白色的胳膊搭在我的脸上。我握住一秒钟。她随即从我拥抱的阴影中解脱出去——这动作是不自觉的、不粗暴的,不带任何感情好恶,但是带着一个孩子渴望自然休息的灰暗、哀伤的低吟。一切又恢复原状:洛丽塔蜷曲的脊骨朝向亨伯特,亨伯特枕在手上,因欲念和消化不良而火烧火燎。
  后者需要去浴室饮一通水,此时这是对我的病症最好的药,除非有牛奶加红萝卜;当我再走回那个奇异的、惨淡光线斑驳的堡垒,洛丽塔的新旧衣服以各种各样的魔法姿态斜靠在每件家俱上,家俱在模糊之中仿佛开始漂浮,我那不可能成为女儿的女儿坐了起来,用清晰的声音也要水喝。她把冰凉富有弹性的纸杯拿在阴影中的手里,感激地一饮而尽。
  她长长的睫毛正对着杯子,而后,做了一个比任何肉体的抚爱更今人销魂的婴孩的姿态,小洛丽塔在我的肩头蹭抹她的嘴唇。她又倒进她的枕头(趁她喝水时我抽走了我的),不久又睡着了。
  我不敢让她再服用那麻醉药,也没有放弃期望那第一片或许还能加固她的睡意。我开始向她移去,作好承受一切失败的准备,因为我明明知道最好还是等一等,但实在无力等下去。我的枕头散发着她头发的气味。我朝我晶莹的爱人移去,每次觉得她动了或正要动的时候便停下来,退后去。从奇境来的一阵微风,已经开始影响我的思绪,现在那些思绪似乎潜伏在斜体字中,仿佛反射它们的表面被那阵微风的幽灵吹皱了。我的意识一次次叠错着,我闪避的身体钻进睡眠的天体,又闪避出来,有一两次,我发现自己正在一阵忧郁的鼾声中漂浮。温柔的雾被封闭在渴求的山中。我偶尔以为那着魔的猎物就要与那着魔的猎人在半路相撞,她的臂不正在遥远而神话般的海滩柔软沙地下朝我而来;而后,她带着笑意的朦胧肉体稍一翻动,我就知道她比任何时候都离我更远更远。
  我之所以最终能滞留在兴奋的颤栗、以及对那遥远夜晚的摸索中,是因为我坚持要证明我现在不是、从来也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一个兽性恶棍。我偷行过的那个温和朦胧的境地是诗人的遗产——不是罪犯潜巡的地狱。如果我够到了我的目标,我的狂热就会全部化作柔情,是一种即使她清醒时也感觉不到其热力的内心燃烧。但是我仍然希望她能渐渐陷入彻底的昏迷,这样我便可以体味更多,而不仅仅是她的晶莹。因此在趋向靠近当中,因为混乱的感觉将她变形为月光透下的眼状斑点或是覆满松软茸草、鲜花盛开的灌木,我于是梦见我重获知觉,梦见我躺卧在期待中。
  子夜一时里,旅馆不歇止的夜晚出现了一阵平息。四点左右,走廊的厕所瀑布又开始降落了,接着门也砰砰乱响。
  五点刚过,一阵哆哆嗦嗦的独白就从乡间某处或停车场的地方传了过来。其实那并非独白,只是因为讲话人隔几秒钟就停下来(大概是)听另一个小伙子说话,但那另一个声音我听不见,因此,从能听到的那部分看不出任何意义。然而它乏味的语调却引进了黎明,房间已然被淡紫灰色充溢了,几个勤奋的厕所也已经开始工作,一个接一个,叮叮当当;低声哀怨的电梯开始接送起早的上楼客和下楼客,我痛苦地打了几分钟的磕睡,梦见夏洛特是绿水池里的美人鱼,过道里博伊德医生用宏亮的嗓音说:“向您致以早安”,鸟儿在树上忙碌起来,不久洛丽塔打了个哈欠。
  陪审团严正的女绅士们!我想过,在我敢于把自己坦露给多洛雷斯·黑兹之前,大概已经是消逝了多少月,甚或多少年;但现在六点时她已大醒,到六点十五分我们就形式上成了情人。我将要告诉你们一件怪事:是她诱惑了我。
  听到她第一声清晨的哈欠,我假装优美地侧身睡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发现我在她身边而不是在另一张床上会吃惊吗?她会拾起衣服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吗?她会要求立刻带她回拉姆斯代尔——到她母亲床边——或回到营地吗?但我的洛是个爱玩的少女。我感觉到她的眼睛盯着我,当她终于喃喃说出她那可爱的欢笑话语时,我知道她的眼睛一定在笑了。她滚到我这边,温热的褐色头发拂到我的颈骨。
  我假装平常醒来的动作。我们静静地躺着。我轻轻抚弄她的头发,我们轻轻地亲吻。她的吻颤动着探寻着,有一种颇富喜剧性的精美,这使我在狂热中困惑地得出结论:她很小就受过一个小同性恋的训练。不可能有一个查理男孩教她那一套。仿佛要看看我是否已经尽兴并学过这一课,她缩回身,观察我。她的脸颊通红,丰满的下唇闪耀着光泽,我马上要崩溃了。就在一瞬间,在一阵粗野的欢快声(性感少女的标志!)中,她将嘴凑到我的耳边——但有好一阵我还是不能悟出她那旱天雷般耳语的真正含意,她笑着,甩开脸上的头发,又说了一遍,渐渐地,当我明白了她的提议是什么时,一种象是生活在崭新的、疯狂般崭新梦幻世界里的奇异感觉便向我涌来,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畅行无阻。我说我不知道她和查理做过的游戏是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她的面容扭曲成一种反感的怀疑,瞪大了眼睛。“你从来没——”她又问起。我乘机朝她挪近。“躺开,行不行啊你,”她说,带着鼻音的哀怨,迅速地将她褐色的肩膀从我唇边移开。(真是古怪——后来很长时间一直如此——她把一切除去亲吻和僵硬的爱的举动之外的抚爱都视为既“缺乏浪漫”又“变态失常”。)“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跪在我的身上,追问道,“你小时候从没做过这事?”
  “从没,”我非常诚实地答道。
  “好吧,”洛丽塔说,“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
  然而,我不会拿洛丽塔任何冒然的细节叙述让我博学的读者们厌烦。只说我在这个美丽的巧夺天工的少女身上没有感觉出任何美德的蛛迹就够了,现代综合教育、少年风尚、篝火欢宴等等已经将她彻底败坏难以挽回。她把赤裸的行为只看作年轻人秘密世界的一部分,不为成年人所知。成年人为生育而做的却不关她事。我的生活被小洛用精力旺盛、实际又乏味的方式操纵了,仿佛那是一个设计精巧却与我无关、毫无感觉的小机械。虽然她急于用她坚韧的孩子世界影响我,却没有对一个孩子和我的生活之间的矛盾做出任何准备。骄傲阻止她放弃;因为,处在我奇异的困境中,我只能装出更大的愚蠢,任她为所欲为——至少在我不能忍受的时候。但确实,这些都是无关的事;我根本就毫不关心所谓的“性”。
  每个人都能想象出兽性的本质。一个更大的欲望引诱我继续:去坚决地确定性感少女危险的魔力。
第30节

  我必须小心而行了。我必须低声细语。噢你,老练的犯罪报导记者,你,阴郁的老门房,你,一时受人欢迎的警察,你,不幸的名誉退休教授多年为学校增光现在处在孤独的监禁中,靠一个孩子读书给你听!不,绝不,让你们这些小伙子疯狂地爱上我的洛丽塔!如果我是个画家,如果能让“着魔猎人”的经理在一个夏季的日子里精神失常,并委托我用我的壁画去重新装饰他们的餐厅,那么,下面这些就是出现在我脑中的画面,让我列出一些吧:
  那里一定有一片湖。在花的火焰中一定有座凉亭。一定有自然的精灵——一只老虎追逐一只天国的鸟儿,令人窒息的蛇缠绕住小猪剥了皮的躯干。一定有一位回教国的君主苏丹,他的脸现出巨大的痛苦(同时又用他做出的抚爱掩饰了),此刻他正帮助一个女奴爬上玛瑙的圆柱。一定有那些光灿灿性腺赤热的珠滴,走上自动点唱机泛乳白光的一边。一定会有作为媒介的所有形式的营地活动,沐浴着阳光划独木舟、跳库兰特舞、梳理卷发。一定有白杨、苹果树、一个郊外的星期天。一定有一个火蛋白石融化在阵阵涟漪的池中,一次最后的震颤,色彩的最后一次涂抹,刺痛的红,剧烈的粉,一声叹息,一个畏缩的孩子。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咖啡日语

GMT+8, 2024-5-7 12:06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