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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 20: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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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久她也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再碰见她。直到圣诞节前的一个周末,我从新客站送一个出门远行的朋友回来的路上,再次与她不期而遇。那天公交车经过天目西路和梅园路路口时,车上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油亮的男人为争抢一个位置和一个胖女人吵个没完。我掉脸看窗外,看到了李钰,她拎着一个旅行包在路边等出租车。我提前下了车,穿过十字路口时她看见了我,桀然一笑朝我挥挥手。
“我刚出差回来,”她放下旅行包打量着我说道,“你瘦了。这些日子还好吗?”
“还好,老样子。你倒没怎么变,还是这么精神。”说这话时我感觉彼此有点生疏。
“是玲儿虐待你了,还是自己在外面折腾成这样的啊?”她微微一笑。
“你和吴伟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发喜糖啊?”我转移话题。
“快了,你等着吧,我会送你最大包的喜糖,甜死你。”
“那我也还你一份大礼,下个月的工资全送你了。”
“全给我了,不怕饿死你啊?”
“不怕,我到玲儿家混一个月。她正恨不得我天天呆在她家呢。”我正说着发现不远处的路口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人,一辆警车呼啸而至。
“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就回来。”我的职业习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去看个究竟。
“典型的职业病。我也去。”李钰说着跟我走了过去。
路边的栏杆旁停着一辆侧翻的人力三轮运货车,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子趴在地上,左太阳穴附近结了碗大的暗红色血块,还有鲜红的血不断地从血块上滴落下来,他浑身瑟瑟发抖,求生的欲望使他几番挣扎着想起身,可是都没能成功,只好用一种近乎哀求与绝望的眼神望着众人。有人说都十几分钟了怎么救护车还没来。
警车上下来几个警察昂首瞄瞄地上的伤者,竟然也不上前先采取些紧急救护措施,顾自隔十几步远扎成一堆聊天。一个交通警察大声呵斥围观的群众并驱赶路过停留看热闹的骑自行车者。人群中一个老头出来斥责这警察,人命关天救护车到现在还没来,为什么不用警车送医院抢救是不是怕弄脏那辆新车子。警察辩解说警车还要派别的用场,并回头示意那几个警察开车走人。我见
状立马冲了过去拦在警车前,车子嘎然而止。
“你想干什么,不要命啦?”开车的胖警察气势汹汹地大声问。
“都给我下来,我要借你们的车子用。”
“凭什么呀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别管我是干什么的。有你们这样当警察的吗?见死不救。”我拍了下车窗玻璃厉声说道。
“嘿,你是谁呀你,敢教训起我们来了。”那胖子和身后的两警察都下了车横在我面前,“你再不让开我告你妨碍公务。”
“你告我吧,甭想我让开。”我叫李钰给我纸和笔抄他们几个的警号和车号。
胖子恼怒地伸手欲夺我手中的纸,我闪开后拽住胖子的衣领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给他们看。
“兄弟,都是吃同一碗饭的,犯得着为一个外地人伤了和气吗?”其中一个上来做和事佬拉开我们。李钰见状也劝我别把事情闹大了。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人命关天的事还分本地人外地人?”我火气直窜脑门推开了他说道,“你他妈的要是现在不马上开车救人,今天我就有办法让你们永远穿不上这身皮。”
“呵,你小子未免也太嚣张了,你当你是我们局长啊?给你脸不要脸,你还出口骂人。我就不走了看你能怎么着,有本事你上来自己开。”胖子说着用身体堵住驾驶室的门。
我伸手想捋开他,仗着人多势众他用力地推开我。我的手敲到了车后视镜上,手背划了一道伤口。我咬咬牙横下心来准备抡拳揍那胖子,他的同伙拦在他身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不可收拾,这时救护车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来到了现场。救护人员把伤者抬进了车子开走了,围观的人群注意力全转移到我们这边来了。面对众人的目光胖子他们悻悻然地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在出租车里李钰掏出手帕默默地给我包了伤口,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那天晚上去父母那里吃晚饭时喝了几瓶啤酒,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给玲儿打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去她那里了,然后就早早地上床睡觉。那晚手机响个不停,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那些曾经和我亲热过的姑娘们骚扰得我睡不安稳。后来我索性关机偏偏床头的电话铃响了。
“你烦不烦?不是跟你说了我今晚没空吗?你实在受不了你就上大街随便拉个男人回家,当我的替身先陪你一晚行不行?明天晚上我好好补偿你,让你快活到天亮。”我冲电话直嚷嚷,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广告公司的女老板。
“可乐--”半晌李钰才轻声地开口说话,“是我。”
“是你啊,”我的语气顿时缓和下来,“还没睡吗?”
“没有,刚和吴伟在外面吃好晚饭回来。”
“他今晚不陪你?”
“嗯,我跟他说今晚想一个人呆着。反正没多久就要天天呆一块儿了,他也不会在乎这一个晚上。”
“你刚出差回来,一定也挺累的,那就早点休息吧。”
“嗯,等会儿我洗了澡就睡觉。你的手怎么样了,换创可贴了吗?”
“我的手没事,换创可贴了。你不会是担心手帕上的血迹洗不掉吧。”我笑着说,手背隐隐作疼,“我会买条新的还你。”
“小人之心。你真买新的我还不要呢,我只要你还我这一块。”
“现在很少看见哪个姑娘用手帕了,大都用纸巾,跟找男朋友一样,用完就扔。”
“你们男人谈恋爱才跟用纸巾一样吧。要不怎么时常有人感慨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呢。”
“你这就叫做一叶遮目不见森林。其实象我这样的也只是少数,别太悲观,我不是说过嘛上海的好男人不比澳洲袋鼠少。再说了你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还跟着那些深闺怨女感慨什么呀。”
“又来了,说着说着就扯到天边去了。你睡吧,我洗澡去了。”她说完挂了电话。
半夜从恶梦中醒来时竟看见了窗外洒进来的久违的月光,于是再也睡不着了。也不开灯起身推开玻璃窗,靠在窗台上抽了根烟。感觉到一些凉意了,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打开电脑,放着唐朝乐队翻唱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边上网。好久没上网信箱里竟然还有朋友的来信,其中一封竟是李钰一小时前发来的。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可乐,今天我发现了你的新毛病。你还有严重的健忘症。你真想不起来那块手帕是谁以前送给我的吗?
难道是我送的?我会送手帕给女孩?我有点纳闷,费神地回想了许久,还是不能确定。如果真是我送给她的,那也应该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不然我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打开OICQ,没想到她竟然在线。估计她在玩网络游戏,或是和那群嗷嗷待哺的GG们聊得正欢,我就不跟她打招呼顾自上以前常去的几个网站看新闻下载歌曲。过了十来分钟她发信息过来说难得见我上网为什么不说话。
“知道你很忙,在忙着喂养你那群饥饿的GG们,所以就不打搅你了,省得那些家伙知道了我横刀夺爱后来炸我的QQ。”我还在这话后面加了个笑脸。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说你挺有博爱精神的,你不觉得这样对他们来说,其实等同于画饼充饥饮鸠止渴吗?让寂寞的人下了线更寂寞,让饥渴的人下了线更饥渴,害人啊你。”
“可乐,你呢,寂寞吗?”
“不,我不寂寞。我只是有点饥渴。”
“你还饥渴?亏你说得出来。”她加了个惊奇的表情。
“是啊,饥渴。想喝杯咖啡,再吃个汉堡包,有大碗牛肉汤面也行。你才是不正经,想哪里去了。”
“我这里有咖啡,还有面包。要吃的话可以分给你一点。”
“说得好听,打的去你那里还不如去楼下联华便利店自己买。”
“可乐,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你问吧,不会是什么三级的问题吧。”
“可乐,你过得快乐吗?”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以换个简单点儿的吗?”半晌我说道。
“那如果你现在不是很忙的话,就说个故事给我听吧,以前你老喜欢讲些离奇古怪的故事,让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好吧,那你耐心等着吧,我慢慢写出来。”
“好的。”
“有一对安徽夫妇来上海谋生,女人在一家私营的服装市场里当清洁工,她的老公借钱买了辆人力三轮车给服装市场的老板拉货赚点辛苦钱。夫妻俩租了一间狭窄的民房过着清苦的日子。有一天男人肝痛难忍一个人抽空去医院看病,一查发现竟得了癌症。回家的路上精神恍惚车子骑到了马路中央结果与一辆小轿车相撞,送进医院时右脸已是血肉模糊,左手严重骨折。他们根本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为了不给自己的女人增加负担,当天夜里等妻子回去之后那男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爬了起来,离开了床位一步步地挪到窗口从七楼上跳了下去。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已一堆模糊的血肉,那中年女人面无血色呆呆地看着丈夫的尸体一言不发竟也不流泪。她深爱着的丈夫夜里跳楼的那个时刻,这女人正全身赤裸地躺在那个喘着粗气的市场老板身下。早上她数着借到手的九千块钱时已经哭了很久,没想到拿着钱赶回医院时看到的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丈夫。当时我端详着她的神情心里浮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很快这种预感被证实了。下午我们接到医院的电话再次赶到现场时,那女人已站在大楼的顶层上,用打火机点着手里的那叠钞票往天空撒,花花绿绿的钞票带着火苗漫天飞舞着,一些在楼底下本来抬着头看热闹的人于是弯腰抢纷纷扬扬落到地上的钞票。我和几个同事上了顶层,在还离她几十步远的地方这满脸泪痕的女人朝我们凄楚地一笑,伸开双手往后一仰。我大声喊着拼命地冲过去可是还是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了下去。”我写完发了过去后点了一根烟,稍稍开大了音量。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歌词简单旋律也好简单,可是唱歌的人为什么如此哀伤。
“可乐--”过了很久她才跟我说话。
“怎么了?”
“没想到你给我讲这样的故事,可乐。象场电影。”
“不是电影。是生活,小钰。”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
“我全明白了。”
“好累,我想去睡了,你呢?”
“你让我哭了,可乐--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容易掉眼泪。”
“只有上帝和冷漠的人不流泪。一起听首歌吧。”
我在音乐极限网站找到了唐朝的这首MP3给她发了过去,然后合上眼睛静静地抽着烟坐了许久。
“你送我这首歌是不是成心想让我哭得更厉害些?”片刻她说道。
“那你喜欢这首歌吗?”
“我喜欢,可乐,它穿心而过。”
“过了年,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你要去哪里??你要放弃这份工作?”
“不知道,还没想好,应该会往北方去吧。等手头的一宗命案了结了我就辞职,我想去别处看看找别的事做,或许去经商,多赚些钱。知道吗,今晚我又梦见那个女人了,她还是那样看看我,往后一仰从半空缓缓飘落。我狂奔过去想拉住她,可总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成鲜红色的一团肉浆。我该在那个上午就相信自己的预感。我想找个地方能让我忘掉这样的笑容。”
“可乐--,快别说了,好吗?你不会想让我跑过来抱着你哭吧。你让我实在心里难受极了。”
我什么也不说了,起身去厨房倒了杯五粮醇回到电脑前慢慢地喝着。
“玲儿呢,你带她一起走吗?”她终于开口。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带她一起走。”
她沉默了。
“可乐,饿吗?”她又发了信息过来。
“饿,冰箱里啥也没有。你呢,吃过消夜了?”
“我还没有,我不想再吃面包了。一起出去吃消夜怎么样?你来接我。”
李钰从后面搂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背上,我开着摩托车在这灯火辉煌的夜都市穿行。穿过很多条大小街道,我们来到了人民广场那家通宵营业的永和豆浆大王分店。下车后李钰低头顾自先往店里走,我一摸发现自己大衣后背上竟是湿湿的一片。坐在店里吃消夜时她恢复常态依然跟我有说有笑。
“你们打算旅游结婚还是摆酒席?”我找了个话题。
“当然是去旅游,摆酒席太烦了。”
“想好去哪里了吗?”
“去泰国,有个叫克兰顿岛的地方,那里可以举行海底婚礼呢,一定很浪漫。”
“是挺浪漫的。说真的,你的身材穿泳衣肯定很棒,当心让主持婚礼的神父都在海里流鼻血。”
“去你的,胡说八道。”她咯咯笑拿筷子打我。
“对了,如果你和玲儿旅游结婚,你会去什么地方?”她问我。
“知道南太平洋有个叫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地方吗?那里的热带雨林里生活着神秘的玛鲁亚克原始部落。他们个个壮得象牛,而且寿命特别长,不少人的年龄超过了140岁。”
“啊?他们怎么会这么长寿?天天吃飞禽走兽吗?”
“不,他们只吃一种叫泥巴馅饼的东西。”
“泥巴馅饼?”
“整个部落每天早晨派20个男人去寻找合适的湿泥,妇女们则将这种特殊的泥土混合植物的叶茎或一些昆虫的幼虫,制成美味的泥巴馅饼。尽管他们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厌倦,每次泥巴大宴都是他们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
“天哪,这也算是美味啊?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和玲儿去那里啃泥巴度蜜月喽?”她笑坏了。
“是啊,要玩就玩绝的。”
“是挺特别的,空前绝后。只是我担心你们活不过三天。”
“怎么会,虽说140不可能,我想至少活个八九十岁没问题吧。”
“呵呵,你还打算在那里长住啊?可怜的玲儿,她跟着爱发神经的你,可真是活受罪了。哪个上海小姑娘会昏了头跟你去那种鬼地方啃泥巴啊,也只有她了。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你应该知道结婚的婚字怎么写吧,女字旁加个昏字,不是女人昏了头怎么会有结婚这种事呢。”
“又胡扯了。”她夹了个饺子往我嘴里塞。
“对了,有件事我很纳闷。这年代还会有人拿手帕当礼物吗?那块手帕真是我送给你的吗?我会送手帕给你?”
“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高一时咱们班的那次春游吗?在苏州街道上的一个商店里,我看见了这块手帕,那时我身边没带几个钱,你见我实在喜欢就买了送给我。”
“原来这么回事啊。看来那时我还不大懂事,乐善好施,出手这么大方。要换了现在最多借钱给你,自己买去。”
“哼,小气鬼,要是换了现在啊,买几箱我都用不着跟你借钱。”
“不过,奇怪了,这手帕从高二到你上大学,再毕业工作至今也有不少年头了,虽说不一定成碎片,至少也应该给你折磨成狗尾巴模样了啊?”
“今年我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这块手帕,于是就拿出来用,不久,才用了几个月。”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擦擦汗挺好的,反正放着不派用场,等于浪费了。用了手帕,倒节约了不少纸巾呢。”
“那还要我还给你吗?我看不如我买条新的还给你,省得我洗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大会干这种洗洗刷刷的事。”
“难道你还去苏州给我买吗?用不着你动手,你就那样拿回来给我也没关系,我有办法洗干净。”
第二天早上我从洗衣机里拿出了那块白色的手帕,看到上面依旧还有淡淡的血迹,粗看这块淡红色的血迹形状竟有点象一只展翅的蝴蝶。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平安夜,李钰吴伟约了我和玲儿四个人去淮海路的MGM跳迪斯科。热闹非凡的节日我们几个人一瓶一瓶地狂饮喜力啤酒,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大汗淋漓地跳着,在拥挤的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做种种疯狂的姿势。我抱起玲儿在原地转圈,玲儿兴奋地尖叫着搂住我的脖子亲我。那时我和吴伟都没有察觉到李钰的神情开始有点异样。午夜从MGM出来坐车到了李钰的住处,我们开了冰箱拿出所有能吃的东西,我和吴伟边喝酒边举着话筒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唧唧哇哇地吼着BEYOND的老歌。忽然李钰问我会不会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玲儿说不会吧这么老土的歌可乐也会唱。我说玲儿你这可是小瞧你男朋友了再土得掉渣儿的歌我都会,不信你就洗好耳朵听着。我脸红脖子粗地清唱这首歌,还象上春节联欢晚会似的声情并茂地边唱边用手势配合。等我唱完李钰已经喝得神智不清翻倒在沙发上,剩下的三个人也都面红耳赤地说着笑着。玲儿提醒我该走了,于是我们起身穿外套向吴伟告别。这时睡梦中的李钰忽然双手朝空中挥了一下,紧紧地搂住身边的沙发垫子,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哭腔拖着长音说了一句话:不要离开我,可乐--
这声痛苦的呼喊刹那间让三个人都回头怔住了,我感觉到脚下的地都在剧烈摇动。李钰嘟嘟哝哝地又说了几句胡话侧身又睡着了。吴伟仿佛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脸色发白惊愕地看看李钰又看看我,玲儿咬着嘴唇泪光闪烁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屋子里的空气都冻住了。这是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和这难堪的场面,只是愣愣地看着沙发上熟睡着的李钰。残余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上衣领口露着那条星座颈链。她浑然不知她的梦话已经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一时都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年底玲儿和我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避风塘茶坊平静地分手。她说我现在的经济能力根本养不起她,或许这是真心话,或许只是借口,我已经不愿深究无话可说。从茶坊里走出来我就决定下来过了春节办完事就辞职,离开上海一个人去北方过新的生活。
圣诞节以后将近一个月和李钰没有联系,直到除夕夜她来了电话。
“可乐,我现在在我爸妈这里吃晚饭,吃完了就回去。你有空吗?来我这里好吗?我有话对你说。”她语气平静。
“可以在电话里说吗?”我问。
“见了面再说好吗?”她半晌说道。
我来到她住的那幢大楼时,她正手捧两个圆形的大烟花在楼底下等我。她身边有几个小孩在放小鞭炮玩,几个大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放烟花和炮仗。你知道我胆子小,不敢碰这些玩意儿。这是从我爸那里拿的,过年了我也想凑个热闹。”她还是那笑嘻嘻的调皮模样。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去冒险,自己在旁边看热闹。”我也跟着笑。
“你还是不是男人哪,这也叫冒险?你放心,要是出什么问题,我照顾你一辈子。”刚说完她忽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神色不大自然,转移视线看那些跑来跑去的顽皮的小孩。
我接过烟花和炮仗,点了烟在平地上一个个地放。我们站在一起仰望着绚烂的烟火带着呼啸声在夜空中绽放。我们乘电梯上了楼立在宽敞的窗口看除夕夜这变得五彩缤纷的城市,感受着新年来临的欣喜和快乐。
“可乐,你快离开上海了对吗?”她问我。
“是啊,过了春节结了那宗案子就走。”
“想好了?”她注视着我。
“想好了。”
“对了,那块手帕你还没还我呢。很奇怪,用惯了手帕,就不喜欢用纸巾了。你不还我,以后我买纸巾的钱可都得找你报销。”
“东西倒是在我口袋里,只是我没把它洗干净。”
“你能洗干净倒是怪事了。没关系,给我,我自己洗。”她微微一笑。
她双手举着手帕对着夜空,咯咯笑着说:“你真是本事够大的,怎么洗出一只蝴蝶来了。”
“你快放那种强力洗衣粉里泡泡。”
“干吗?我觉得挺好,最好这只蝴蝶永远都洗不掉。你不觉得这样挺漂亮的吗?”
“还说我会发神经,我看你也不怎么正常。”我拍拍她脑袋。
“可乐,你知道一个印第安的传说吗?”她抬头问我。
“什么传说?跟这手帕有关系吗?”
她点点头说:“以后再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不说就算了。对了,你们放几天假啊?”
“我打算休长假。”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我打算辞掉工作了。”她平静地说道。
“你是不是发高烧了?这么好的工作你给辞掉了?当初你是怎么费劲千辛万苦才升到主管的位置的啊。你没那么高的薪水怎么付房租买漂亮衣服啊?你怎么过你逍遥自在的白领生活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的眼睛都瞪大了。
“可乐,既然分手了我就不想再看见他了。”她泪光闪烁地看着我说,“你不明白吗,可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如果一切能重头再来。”
“你说什么哪,能重头再来吗?”我避开她的目光侧脸看窗外的烟火。
“为什么不能?”
“你以为我们还是是单纯的少年吗?你以为我们过得还是那种简单的生活吗?我们和这座城市一样,每天都在变。变现实了,变浮躁了,变得不敢天真了。难道你一点也没发觉吗?怎么能重头再来,真的还有纯真年代?难道可以为了感情而不去考虑衣食住行,难道真能傻到心甘情愿去过穷日子。就算能够忍受一阵子,可是到最后还是会被生活逼上绝路,到那时爱情的份量也抵不过一只奔驰车的轮胎,抵不过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我神色激动地说。
“可乐--”
“我不相信,小钰。我不相信这座每天上演着人间悲剧的城市,这座人性丑恶的城市。我不相信狗苟蝇营的男人,我不相信爱慕虚荣的女人,我不相信这物欲横流的城市能产生--真挚的爱情。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美丽童话都会在金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你该清醒了,别天真了,我不会和任何一个上海女人长相厮守。从今以后我走我的路,也希望你回到你原来的生活。”我大声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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