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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这块曾孕育了伊斯兰教，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土地，在近一百年来却目睹了阿拉伯和以色列的灭种灭族的惨烈斗争。这其中有宗教，政治，民族的复杂因素。本文试图抽丝剥茧，给您梳理出这场百年缠斗的脉络，和您探讨阿拉伯和以色列冲突的前世今生。

值得庆幸的是，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持续两周的破坏性战斗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了。然而，要再过多久才能见到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也能捐弃前嫌结束这长达一个世纪的战争呢？很难相信，这将很快发生。要知道，以色列目前的“铸铅”行动标志着他们第四次武装攻入加沙。在1948年以色列心目中的独立战争中，它几乎占领了加沙（最后受阻于一个年轻的埃及军官贾迈勒·阿卜杜勒·纳赛尔）（译者注：贾迈勒·阿卜杜勒·纳赛尔在内盖夫抗击以军时被困于Beersheba附近的Falluja. 他们坚持到底, 最后成功对以色列作出反击.他后来成为埃及总统。）1956年，以色列再次占领加沙地带，这次战斗是一个英法策划的秘密计划的一部分，其目的在于推翻埃及总统纳赛尔和恢复英国在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1967年的六日战争中，以色列第三次入侵加沙，并在那里一呆就是38年，直至三年半以前单方面从加沙撤军。

战争因何而起？
请记住，加沙其实只是一部用眼泪写就的苦难史的其中一页。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已经断断续续地斗争了100年之久。1909年，主要由俄罗斯的理想社会主义者参与的犹太复国运动建立了一个名叫Hashomer的武装组织以保护他们在巴勒斯坦的新农场和村庄免于阿拉伯人的掠夺。自那时以来，战争阴霾持续笼罩—1948, 1956, 1967, 1973, 1982, 2006，以及 2009—每场战争都在冲突双方各自的历史和记忆中留下血与火的烙印。即使战争的间歇也是被炸弹，轰炸，起义和暴行所填埋，而非和平。时至今日，在希伯伦的以色列定居者谈论起1929年针对犹太人的希伯伦大屠杀时依然恍如昨日。而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记住的是1930年他们孤注一掷的反抗英国授权犹太人从欧洲迁入以及1948年的大屠杀。

在这个星期的加沙屠杀中，仅仅一天之内就有大约40名平民，其中许多是儿童，在以色列的一轮轰炸中丧生，这等于在业已满溢的仇恨之井中倒进新鲜的毒药。然而，这场已持续了100多年的冲突并不容易找到简单的解决办法或做出左右逢源的判决。那些选择将冲突简单化为“恐怖主义”的一方或“殖民主义”的另一方只是出于自己的偏见。平心而论，这其实是两个民族对寸土寸金的争夺。它不是在一条边界上的你争我夺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而放弃，它比这种争夺更加残酷，因为双方经常都不承认对方的种族，至少认为对方不值得在中东拥有自己的民族国家。


这是这场冲突能够冷酷无情的不断持续数十载的原因之一。暴力发生时，外交手段和媒体舆论都呼吁一个两国分治的解决方案。这听起来非常简单：如果两国人民不能共享土地，他们必须分而治之。对一些外人来说，这似乎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法，甚至在1947年纳粹的种族灭绝欧洲的犹太人之前，联合国曾提案呼吁在巴勒斯坦建立独立的犹太和阿拉伯国家。1937年英国皇家委员会的结论是， “在一个领土狭窄的小国内，两个民族之间已经发生了一场无法控制的冲突。”答案只能是分治。


事实上，阿拉伯人60年前拒绝了联合国的分治计划，这一直以来给予以色列和它的支持者在意识形态上的泰然心态。以色列外交部长阿巴·埃班曾打趣说，巴勒斯坦人“从未放弃过错失良机的机会。”以色列版本的故事是，阿拉伯人已经四次错过巴勒斯坦建国的机会。他们本可以同意1947年的分治计划；他们本可以在1947-1948年战争之后达致和平；1967年以色列重划了和邻国的版图之后他们本可以再有一次机会（那场战争的英雄摩西·达扬说，“我们一直都在等那个电话响起。”）；2000年他们又有了一次机会，时任以色列总理，现任以色列国防部长的埃胡德·巴拉克在比尔·克林顿召集的戴维营重要首脑峰会上同意巴勒斯坦建国。


这个关于以色列人接受但阿拉伯人拒绝解决方案的故事并不只是一个让以色列的支持者们心安理得的坊间轶事。值得记住的是，直到以色列诞生四十年后的1988年，亚西尔·阿拉法特领导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巴解组织）才放弃了解放从约旦河至地中海的整个巴勒斯坦的目标。同样，更多的真相也被以色列所承认的事实所遮蔽。以色列也曾经错过很多机会，而且对调停也很长时间持有否决态度。


回顾这些错失的机遇。当联合国通过分治决议的时候，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只有60万，而阿拉伯人则有两倍多。大部分犹太人都是后来迁入者。虽然分治对巴勒斯坦人来说可能是个明智的选择，但这项方案在他们看来一点也不公平，因此这并没有打动他们。在随后的战争中，超过60万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逃离或被迫离开家园。此后，以色列既不愿意将这些难民接回也不愿意归还在战争中得到的额外土地。让以色列感到放心的是，阿拉伯国家因为战争受到重创也无暇顾及和平协议商谈。许多难民从此只能遥望特拉维夫明亮的灯光，而漂留在这片悲伤的沙漠--加沙地带中。


当以色列爱上占领地


经历了1967年可耻的溃败之后，阿拉伯国家再次拒绝了与以色列和平相处。这的确是浪费了大好机会。但是，尽管以色列在1967年曾讨论过用多少约旦河西岸的土地换和平，70年代末和80年代的利库德政府却希望霸占所有的西岸土地，因为以色列对于既占领地是爱不释手。

这是一段以色列拒绝和平的时期。以色列总理梅纳赫姆·贝京和伊扎克·沙米尔断言，一个神授的 “大以色列” 应该包括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因此以色列的各个政府继续在该地区设置（非法）定居点。在一些以色列人的心目中，巴勒斯坦人已经不复存在，而且可以通过建立由以色列或约旦监督的自治政府来解决掉。巴勒斯坦人通过80年代后期的爆炸性反抗和2001-03年更加致命的抵抗，才使以色列相信一切只是一厢情愿。


历史上的一切对于正在加沙发生的糟糕事件又有着怎样的意义呢？关键是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曾有过几个弥足珍贵的时刻，双方同时愿意接受分治的解决方案。这其中最功成垂败的时候莫过于十年前克林顿在戴维营的那次。但现在，随着哈马斯的崛起和在加沙的战争，短时期内相对的和平希望更加渺茫了。

如果拒绝承认对方国家主权是让这些纷争不断的原因之一的话，那么另一个原因就是宗教，而两者又紧密联系在一起。哈马斯是一场宗教运动，其正式的信条是反对建立犹太国家的可能性，这不仅是因为以色列被指控的原罪，而且还因为在穆斯林的土地上容不下一个犹太国家的空间。


在早期的以色列，犹太复国主义是世俗化运动的主要力量，而另一边的主导力量则是世俗化的阿拉伯民族主义。然后自1967年以来，以色列已经融合了宗教，民族主义以及对巴勒斯坦领土的渴望，希冀建立一个强大的选区，并致力于保留对整个耶路撒冷和约旦河西岸犹太教圣地的控制。以色列的比例投票制使得定居者和狂热者在政治上打起割喉战。同时，在阿拉伯人世界，世俗民族主义也随着该地区伊斯兰强大的复兴而日渐没落。在伊斯兰的中央教义中，以色列是一个必须用暴力抵制和最终销毁的异类。


一个有远见的犹太复国主义者，弗拉基米尔·亚博廷斯基，在1930年代曾预言不仅是阿拉伯人将反对犹太人大量移民巴勒斯坦，“换做是我们的话，我们也不会接受。”为了生存，犹太人将不得不建立一支“铜墙铁壁”的军事力量，直到阿拉伯人接受了他们国家的持久性。之后，一切终于发生。只有在经过几次代价昂贵的战争之后，埃及和后来的巴解组织才得出这样的结论：既然以色列不能被消灭，他们最好能达成一纸协议。 2002年在贝鲁特，所有阿拉伯国家一致通过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的提议，以换取让以色列撤出所有占领的领土。这是一个（通向和平的）窗口，而以色列却愚蠢的忽视了。


令人沮丧的是，哈马斯的崛起和巴解组织的支翼法塔赫的衰退使得维持了数十年之久的趋势逆转。2006年哈马斯在巴勒斯坦选举中获胜，这有很多的原因，包括诚实的声誉。它的胜利并没有证明巴勒斯坦人已经转化成伊斯兰好战分子或他们再次开始相信诉诸武力解放所有巴勒斯坦领土。但如果你认真看看哈马斯的纲领，至少哈马斯对这一点深信不疑，黎巴嫩的“真主党” 如此，崛起中的并很快将拥有核武器的伊朗也是如此。一些分析人士对哈马斯提出的30年停火协议以换取以色列恢复1967年时的边界感到振奋，但是哈马斯对此从来没有给予永久的承认。


还有更糟的。除了对土地换和平的拒绝和发挥日益重要作用的宗教因素，和平道路上的第三个障碍是亚博廷斯基的铁墙正在明显的崩溃中。

在三年前的黎巴嫩和在今天的加沙，真主党和哈马斯似乎已经发明了一种新的军事模式。以色列阻遏敌人主要依靠对任何的挑衅通过强大的常规部队给予更大武力的回应。但是，非国家行为者则难以遏制。真主党和哈马斯被伊朗的一些现代化武器武装后，可以藏匿在自己人的城镇和村庄，然后对以色列发动火箭弹袭击。一个渴望在战争间歇期恢复正常秩序的国家不会对这种攻击感到习以为常。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以色列对这样的小打小闹给予了惩罚性的袭击回应，和1950年代的情况一样，这样的攻击都也有可能引发战争。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动的目的不仅是要阻止哈马斯的火箭弹，也是要树立起以色列的安全必须要有保障这一原则。


2000年在戴维营的时候，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就已经意识到，即使双方都给以善意，在原则上也很难达成一致。如何分享耶路撒冷？对于无家可归的难民给予什么补偿？如何让以色列相信，它让出的土地不会被当作进一步斗争的桥头堡，就像现在的加沙一样。这也是第四个让冲突持续的因素。但是，并不是只有巴以双方在独自解决这些核心问题。

长期以来，巴勒斯坦的冲突成了冷战的人质。美国曾经是中立的：是艾森豪威尔迫使以色列从苏伊士，然后从加沙地带撤出（以及迫使英国从埃及撤出）。但美国后来与以色列结盟，这正中了以色列的下怀。尽管他们的长定久安一定得取决于巴以冲突的解决，但一个超级大国的支持还是让他们减轻了解决这一冲突的负担。


可能不是巧合的是，一些最有希望的在巴以之间达成和平的努力都是在冷战之后才出现的。但现在，一个新型的地缘政治对抗态势正在这个地区盛行：美国VS伊朗，和伊朗支持的伊斯兰运动VS美国阵营的阿拉伯政权。哈马斯和法塔赫分别处于伊朗和美国的阵营，巴勒斯坦人正面临瘫痪的分裂。


关于加沙


一周以来，以色列外长利夫尼一直表示，尽管以色列当前的目标是要立即停止哈马斯火箭弹的袭击，而不是推翻哈马斯，但是只要哈马斯掌权，就不会有和平，也不会有自由的巴勒斯坦。她说的不错，只要哈马斯控制着加沙地带，伊斯兰分子就会继续破坏任何以色列和阿巴斯（法塔赫主导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在西岸的主席）达成的协议。阿巴斯和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可能会静静的看着哈马斯就此瓦解。哈马斯最近拒绝了重启与法塔赫关于恢复巴勒斯坦团结政府的对话，埃及对此感到极为愤怒。

然而，会有一个限制因素。瓦解哈马斯是一回事。但是，即使以色列在加沙“打赢”的时候，一百多年的战争表明，巴勒斯坦人不会对暴力保持沉默。哈马斯将会生存下来，而且阿拉伯的思维会说，犹太国并不属于中东。为了对付这种看法，以色列必须表明，它不仅强大到无法被消灭，而且它不但愿意放弃加沙，还愿意放弃约旦河西岸的土地，并且承诺巴勒斯坦在这土地上建国。除非以色列开始令人信服的行动，至少停止建立新的定居点，巴勒斯坦的狂热分子将会蓬勃发展而和平缔造者将会重新陷入沉默。以色列的所有朋友，包括奥巴马，应该让它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