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龙马》良驹登程(三)

一 良驹登程(三)　

　——龙马本领高强。

  在这一年的新年里，日根野道场办了一场比武大会，之后，城下就传开对龙马的如此评价。比武那天，乙女身穿雪白的练功服，外系一条藏青色的裤裙，坐在道场的后排观看比赛。就连她，看了龙马的表现也是目瞪口呆，心想：这是弟弟龙马吗？

  龙马一开始是与三个切纸级别的对手比试，都是一个回合就赢了，接着是两位目录级别的老手，结果也是一个击中其面罩，一个击中其护胸。

  在比武的次日，日根野弁冶就授予龙马小栗流的目录。他才仅仅十九岁，给这么年轻的人授予目录，在日根野道场是个特例。

  “取得目录了？就那个龙马？”

  哥哥权平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我的眼睛真是个出气孔。说不定他真的是人如其名，会成龙呢，父亲”

  他对父亲八平说道：

  “虽说破費了些，还是送他去江户学剑吧。将来在城下开个剑术道场，这下可有好瞧的了”

  说着风，就是雨，父亲八平和权平马上就跑到了日根野弁冶那里，去与他商量了。日根野弁冶一听就打了大保票：

  “要说令郎，确实是可以靠剑吃饭的”

  还说：

  “人说，鸟随鸾凤飞腾远，人学贤良品自高。要想有大成，还得学大门派。就学北辰一刀流1吧”

 “啊——，您说的是千叶周作前辈吗？”

  权平虽说是个乡下人，可这一些还是知道的。千叶的玄武馆是与京桥浅河岸的桃井春藏、麹町的齐藤弥九郎齐名的江户三大道场，当时，要说剑法，就此三分天下。

  “我这里自会奉上荐书。要是能跟周作先生学，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可先生年事已高，可随其令弟，在京桥桶町开设道场的贞吉先生学就是了。相对于玉池的大千叶而言，贞吉先生的道场人称小千叶”

  “承情之至”

  他父子两人都是急性子，从日根野处出来后，家也不回，立刻跑到护城河边上的家老2福冈宫内家禀报：

 “敬请引见。小儿龙马有事拜谒”

  坂本家虽说是城下首屈一指的有钱乡士3，可其身份，是家老福冈御预4乡士，所以要送龙马去江户，必须得到宫内的同意，并且，给藩厅的请示也得通过宫内呈上去。

  数日后，藩厅里下达了许可：“精研剑术，其志可嘉”

  这天，跑到龙马屋里报喜的正是乙女。

  “龙马这下你高兴了吧。藩厅同意了”

  “啊，是吗？”

  龙马一脸苦相。

  “你怎么了？”

  “刚才那儿有只跳蚤。我要去捉，它就逃到文机5下面去了。我不甘心，也钻了进去，不知怎么一来，跳蚤跳到我嘴里去了。味道可真怪啊”

  说完，他呆呆地傻笑着。

  （这孩子，总有点与众不同）

 

　

   终于到了龙马动身去江户的日子了。这一天是嘉永六年6三月十七日。

  是日，坂本家里，源老爹天未亮就把门打开，将印有桔梗图案族徽7的灯笼高高挂起。

  家里各个房间都点上灯，父亲八平身穿印有族徽的礼服来到客厅，说道：

 “权平，龙马跑哪里去了？”

  “打刚才就没见他人影”

  “找去啊。那个狐狸跳上马背似的家伙，临走前非好好训诫训诫不可”

  ——龙马这时正拉开了姐姐乙女房间的移门，要与她作最后的告别。乙女似乎是早就等着了，一身盛装地坐着。龙马拘谨地说道：

 “我来道别”

 “可喜可贺”

  乙女称赞道。可龙马不知为什么，从小就不会做给人行礼至敬之类简单的事。什么规矩、礼仪，似乎他的脑袋接受不了那些人所规定的东西。可他天生就给人一种好感，所以人们也不以为怪，只觉得：

  ——那小子就那样了。

  龙马撑开两手，低着头一声不吭。可没过一多会儿，突然扬起了脸。乙女吓了一跳，说：

 “怎么了？”

 “规矩还是算了吧”

  龙马说着话突然伸出右腿，两手抱紧大腿道：

  “乙女姐，我们来足相扑8。小时候我们常玩，用它来告别是最好不过了。阿姐人称坂本家的门神，不会逃之夭夭吧”

  “逃跑？”

  乙女上了龙马的当，说：

“我才不逃呢，说，几次赌输赢？”

“今天是告别赛，一次定胜负”

 “好”

  乙女撩起礼服下摆，伸出雪白的小腿，用两手抱着。这个样子实在不敢恭维，可龙马从小就看惯了。

  姐弟两人各施绝技，十分钟下来不分胜负。最后，当乙女的脚翻到龙马的大腿内侧，正要往上掀的时候，龙马道：

  “乙女姐，……你开张了”

  “啊——”

  饶是乙女闻听此言，也是一惊，赶紧将腿收拢。就在此时，龙马飞快地撩腿，将乙女掀了个仰面朝天。连大腿根都露了出来。

  “怎么样？”

  “你撒赖！”

  “你们在干吗？”

  是哥哥权平一面凶相地站在一旁。

  “我看见乙女姐开张了”

  这么一说，连权平也忍住了笑，莫名其妙地吩咐道：

  “天都快要亮了。龙马赶紧准备。乙女也收摊吧” （待续）

 

　　　　　　　　　　　　　——译自司马辽太郎《龙马奔走》

 

注：

1北辰一刀流：

　　北辰一刀流是江户时代末期很流行的剑术流派。其创始人为千叶周作成政（1794-1855）。

　　周作出生于陆前栗原郡花山村，是三兄弟中的次男。其祖父千叶吉之丞常成原为磐城国相马藩北辰梦想流剑术师范，后移居到陆前国栗原郡花山村居住。周作少时随父亲千叶幸右卫门练习北辰梦想流剑术，以后作为浅利又七郎义信的养子，到下总松户跟随浅利又七郎和中西忠兵卫学习一刀流剑法。后来将自己所学剑术糅合起来，创立了北辰一刀流，并在江户日本桥设立了剑术道场玄武馆，与镜心明智流的士学馆、神道无念流的练兵馆合称"江户三大道场"。玄武馆后来迁往神田玉池。

　　北辰一刀流认为剑道是不仅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艺术。在真剑胜负盛行的江户末期，北辰一刀流改良了使用竹刀跟护具的练习方法，对现代日本剑道有较大的影响。

　　北辰一刀流可谓人才辈出的门派。周作之弟千叶贞吉政道（？-1879）、周作之次男千叶荣次郎、定吉之长男千叶重太郎均为振兴北辰一刀流做出巨大贡献。其中千叶定吉在江户桶町开设了一户剑术道场，为跟玄武馆相区别，被称为"小千叶道场"，土佐勤王志士坂本龙马即是这家道场的弟子。龙马曾说道："小千叶道场是我的第二个家。"除坂本龙马外，幕末很多名人剑士，比如新撰组的伊东甲子太郎、山南敬助、清河八郎等等都出自北辰一刀流。
　
2家老：官名，（幕府时代诸侯的）家臣之长。

3乡士：下级武士，多住在乡下的。

4福冈御预：所属于福冈宫内的意思。

5文机：放在塌塌米上日式书桌

6嘉永六年：嘉永是日本江户时代后期，孝明天皇的孝明天皇的年号，嘉永六年即公元1854年。

7桔梗族徽 

8足相扑：一种两人对坐着用脚将对方掀翻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