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岛龙三在1925年考上金泽陆军幼年学校,是招收的五十名学生中的第五十名,但是毕业时是第一名。这里要说上一句的是濑岛龙三入学时的第50名和辻政信的第51名虽然看起来很相像,但有很大区别。濑岛龙三是1925年进的幼年学校,那年头正好碰上“宇垣裁军”,原来大阪名古屋仙台熊本广岛东京这六所幼年学校的前三所已经被废除,就只剩了后三所,也就是招生名额少了一半,可是全国各地报考的人不会少,三千考生争夺那150个名额。到了1928年,连熊本广岛也被撤销,就只剩下东京幼年学校。后来从1938年开始才又逐渐全部恢复了过来。
当时的中央幼年学校已经改名为陆军士官学校预科,预科毕业后要决定服役联队,濑岛的提出的志愿是近卫师团第一联队或者第二联队,但被告知由于“某种理由”,他不能去这两个联队,而只能去故乡的第35联队。以后濑岛龙三知道了这个“某种原因”是怎么回事:“近卫师团”是天皇的禁卫军,因此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是平民不能成为近卫师团的军官,只有皇族,华族,起码得是高级军官家庭出身才行。
1930年进入陆军士官学校,是44期的。因为濑岛龙三是幼年学校首席毕业,有自由挑选兵科的特权。但是濑岛的运动反射神经不是太好,经常从马上掉下来,所以放弃了当看起来最酷的骑兵的想法,濑岛的功课好只是对于文科成绩而言,数理化并不很突出,所以也去不了炮兵,只能当最不起眼的步兵。1932年7月濑岛龙三时以步兵科首席,全校次席的成绩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
六十年以后还有人拿体育成绩和濑岛开玩笑。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练习骑马是从骑没鞍子的光背马开始的,所以运动反射神经差的学生会成天从马上掉下来。马术练习场的边上就是东京女子医专(现在的女子医大)的学生宿舍,女大学生们就挤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士官学校的可怜虫们络绎不绝地从马上摔下来拍手取乐。濑岛龙三出任第二临调委员会委员后,委员中有一位女子医大的常务理事,一见到濑岛就说:“我认识你,你就是那时从马上摔下来次数最多的濑岛,那时我就在走廊上鼓掌起哄来着”。
从陆士毕业后濑岛回到第35联队,任官少尉,当时的大队长是花谷正少佐。这个世界是很小的,终战时的第18方面军参谋长花谷正中将这位石原莞尔发动9.18事变时的得力助手,辻政信在满洲的直属上司在这里又和濑岛龙三遇上了。一般讲来,陆大毕业生担任联队长以下的主官是很罕见的,花谷正是因为在满洲事变中有功而调回国等待晋升时由于第35联队所在的第九师团就要调去满洲和第二师团换防而来做准备工作的,所以花谷正成天和濑岛们讲的就是满洲。
濑岛龙三的家庭出身和生长环境和石原莞尔,辻政信不一样,既不像辻政信那样的出身赤贫,也不像石原莞尔似的是出身土皇帝。虽然不是有钱人,但生活绝不困难,虽然不是地方豪绅,但也是体面人家。所以濑岛龙三没有那么锋芒毕露,也没有那么多的顽劣行为。从幼年学校入学开始到陆大毕业,虽然濑岛的成绩一直很好,但为人处事很低调,很不引人注目。认真地做好一切教官和先辈派发下来的作业和任务,是个好学生。虽然有着两次首席一次次席的荣冠,但他的同学们似乎并没有把他列入像石原莞尔一类的“天才”,但也没有什么辻政信流的努力苦读的故事。
石原莞尔公开地仇视权力,辻政信露骨地迷信权力,而濑岛龙三从一开始就很自觉地知道应该怎样和权力结盟。在陆大学习时一次去靖国神社参拜,回来写的感想文里面除了和其他人一样的记叙之外,文章的末尾濑岛加了这样一句:“在靖国的诸神面前燃烧着护国的决心”,这句话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评价,作为参拜靖国神社的范文发交全体学员学习。
这句似乎是无足轻重的一句话在濑岛龙三的研究者看来有着很特殊的意义,他表露了濑岛龙三的一个天生的本能:他知道当权者喜欢听什么。再看看他作为陆大首席毕业生发表的御前讲演就更加清楚了。
1938年濑岛龙三作为首席毕业生从陆军大学校毕业而得到发表“御前讲演”的荣誉,也就是在天皇面前发表演说。但是不巧的是那天天皇本人并没有来,只是由侍从武官长“代听”,不管怎样,“御前讲演”是日本陆军的最高荣誉,
濑岛龙三的御前讲演是他陆军大学校毕业论文《关于日本武将的统帅》的摘要,里面列举了楠木正成,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川上操六和大山严等五位日本武将,得出的结论是:“统帅的根本是断然的意志并将其迅速贯彻于军队以及捕捉战机”。
论文的最后是:“信奉圣旨,身心一体在皇军统帅的道路上前进。”
濑岛龙三的写作能力是很出色的,这应该归功于他小学六年级时的住田建太郎老师为这个优秀学生增加的特殊作业:每天写日记,并且逐字批改。
当时的陆军大臣是板垣征四郎,次官是东条英机,参谋次长是多田骏。在“2.26事件”后的“肃军”之后,陆军中央最关心的就是“稳定陆军”和“统帅一元化”,因此濑岛龙三对“统帅”的定义和理解太合他们的胃口了。濑岛龙三在这次御前讲演中给陆军中枢领导留下的印象分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濑岛龙三在惯例下基层一年回中央机关以后居然在参谋本部一待就是六年这件事,而通常即使是军刀组也是在中央和现场之间两年左右跳来跳去,而不会在一个地方呆上六年。
濑岛龙三一开始是在佳木斯的第四师团,后来到新编成的土肥原贤二的第五军实习。当时是战时体制,实习参谋一般立即就参加实际的作战计划的制定,但濑岛不知怎的没有参加过实际工作,据濑岛后来自己说,可能是现场指挥官怕他出了错而被上司斥责就干脆把他冷藏起来了。实习一年后,果然调到参谋本部第一部第二课(作战课)任作战参谋。
也就是说濑岛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但就是这样一个考试成绩特棒,没有上过战场,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军刀组参谋,后来照样在地图上指挥着几千上万公里以外的上百万部队。
濑岛进入参谋本部是1939年底,正是日军在诺门罕大失败以后。整个参谋本部被一种凄凄惨惨的空气所笼罩着,从参谋次长中岛铁藏以下一直到稻田正纯作战课长被全部撤换,大家都正在为如何擦干净关东军留下来的屁股而犯愁。
诺门罕的失败,使皇军们刚刚知道了武器装备的重要性。大家打起精神来要更换装备,又发现了没有钱,钱全部让在中国大陆的85万军队给用没了。有人就想出来了减少在大陆的兵力的招数,想把在大陆的兵力在两年内减少到一半的40万。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可能吗?有人就主张干脆集中兵力直接进攻重庆,但又有人反对,说那样会“更加扩大事态”,这就是很典型的日式思维:掩住耳朵就可以盗铃了,只用“支那事变”就不是战争,事态也就没有进一步扩大。但是其实就是主张进攻重庆的人也知道,即使占领了重庆也解决不了问题,就这样熬到了1940年3月底,日本军部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1940年内解决中国问题,决定如果1940年内无法解决(就是蒋介石还是不投降的话),日本单方面撤军,除在上海,内蒙继续驻留少量兵力外,其余全部撤出大陆战场。但是后来由于欧洲的形势变化,希特勒如火如荼又使得日本人要跟进一把,结果这个决定没有得到执行。